“哥,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啊?”

    弟弟的眼神裏,表現出了很複雜的意思。有崇拜、有驚訝、甚至,也有一絲害怕。在弟弟眼裏,哥哥絕對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物。這種深不可測,發展到一定境界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心生恐懼。

    “你這麽這麽多廢話?”

    哥哥雷子知道,弟弟又想起去年冬天在東北小鎮的那件事兒了。

    “沒,沒有,我隻是好奇。”

    “好奇個屁。有些事兒,沒有什麽可以好奇的。對我來講,殺一個是殺,殺兩個也是殺。知道不?”

    “知道,知道。”

    “知道就別廢話了。這迴,哥想讓你幫我,把這小東西給賣了。”

    說著,哥哥雷子將那個繡花手帕打開了。裏麵有個用紙包著的小東西。

    “哥,這什麽呀?”

    鋒子坐在草席上,瞪大了眼睛,眼角還有眼屎。

    “手表。你趕緊幫哥出貨。”

    雷子把那塊勞力士女士手表,遞給了鋒子。

    鋒子原來跟過南方那批人販子混過,所以,他對“出貨”很懂行。當他伸出手,接過哥哥遞給他的那隻手表時,他嗖的一下就站起來了。

    “哥……”

    因為吃驚,鋒子的嘴巴張得老大。他盯著那手表,半天說不出話來。

    紀念版的勞力士,至少得幾十萬。這一點,鋒子一上手就能懂。

    “哥,這玩意兒,哪兒弄的?”

    “這你別管,你幫我處理掉就行。要不,你先給哥估個價。”

    “哥,這是勞力士,你知道不?”

    “知道。”

    “這表是紀念版的,你知道不?”

    “知道。”

    “哥,你知道這表要是出手的話,至少能賣多少錢?”

    “不知道。”

    “這個數。”

    鋒子從雷子煙盒裏抽出一支煙,兀自點上,然後“嗖”的一下,伸出了兩根手指頭。

    “二十萬?”哥哥雷子頓時也有些吃驚。

    弟弟鋒子,卻笑著搖了搖頭,道:“哥,別激動,是兩萬。”

    “操媽的,耍我,趕緊把表拿迴來。”

    哥哥雷子,一把將手表搶了迴去。然後,他又衝弟弟雷子臉上,吐了一口唾沫,道:“去死吧你,一塊紀念版的勞力士,你他媽就給老子賣迴來兩萬塊?你怎麽不去吃屎?”

    鋒子被哥哥吐了一口唾沫,也不生氣。他隻是嘿嘿一笑,道:“哥,你先別激動嘛?我這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嘛。要我說,至少得這個數,你要是覺得合適,我絕對可以幫你出貨。”

    說完,鋒子又伸出一張巴掌,表示五萬可以搞定。

    “滾!我覺得你他媽還是去拐賣那些山裏的老婦女合適一點兒。老子不要你走貨了。滾!”

    雷子還是不依,他假裝起身,準備就要走。

    “行行行,哥,我答應你,我能給你弄到這個數。前些天,我之前那幾個東北的哥們又來了。他們有幾個,其實是倒鬥的,我真的可以幫你把表賣給他們。”

    說完,鋒子又伸出了一個手指。

    這一迴,一個手指,即表示十萬了。

    “行。要是能給老子弄到十萬塊,你就先拿去。記住,你得幫我盡快出手。還有,記住千萬別走漏了風聲。不然……”

    雷子還是有些不大放心,他眉弓骨上那道斷眉,又深深地皺在了一起。

    “哥,你放心吧,就算我被重新抓進去,弟弟也不會把哥您供出來的。”鋒子剛要將那塊手表放進口袋裏,雷子再次按住了他的手。

    “哥,你還有事兒?”鋒子望著他,發現他的臉色更加緊張了。

    “兄弟,你一定要記住,這表要出手快,而且千萬不能走漏了風聲。要是被人知道是我給你的……”

    “不會的。放心吧,哥。我剛才不都說了嗎?就算是蹲號子,咱……”

    “不,不是坐牢那麽簡單。真要是出了岔子,哥就沒命了。”

    雷子說完這句,才把表交給了弟弟鋒子。

    弟弟鋒子,從來沒有見雷子如此沉重過。他拿著表,什麽話也沒說,隻是重重地點了個頭,算是應了下來。

    哥哥走後,弟弟鋒子坐在草席上,抽了一支煙。他一邊抽煙,一邊仔細端詳著手上那塊名貴的勞力士,心中隱隱地感覺到,這表的來路有些不對勁。

    不是一般的不對勁。

    …………

    雷子之所以會把手表交給弟弟。

    那是因為,從表麵上看,弟弟雖然是個嬉皮笑臉的人。但實際上,雷子知道,他的弟弟絕對是粗中有細的高手。尤其是在“走貨”這條路上,性格開朗的弟弟,也絕對比自己更加有經驗。

    有時候,殺手也不是萬能的。

    作為身手不錯的殺手,雷子會的東西的確是不少。但是,論社會上的關係網,他還是沒有弟弟鋒子那麽強大。尤其是,弟弟在監獄裏麵呆了那麽多年,也結實了很多“兄弟”,擁有了很多的社會“資源”。弟弟的圈子裏麵,三教九流,幹什麽行當的都有。上個月,弟弟還說,他有個兄弟是專門造假的,甚至出國護照都能造出來。

    當然,雷子之所以自己不敢“走貨”,也還有其他方麵的考量:

    首先,雷子身上還有傷。昨天夜裏,雷子的肚子被狄醫生戳破了以後,雖然當場被小敏給縫合上了。但是,雷子的身體,還是顯得很虛弱。甚至連走路,他都感覺有些有氣沒力。早上,當他把電動三輪車開到指定地點的時候,他整個人都快虛脫而死了。

    除了身上有傷以外,雷子還懼怕一個人。

    他懼怕冷血哥。

    早上,冷血哥在接手獨龍屍體的時候,幾乎沒有跟雷子說一句話。雷子知道,作為一個殺手,身上掛彩,其實是一件很失敗的事情。因為,他所留得每一滴血,都將成為重要的破案線索。

    “怎麽這麽不小心?”

    身高一米九的冷血,在冷冷地看了雷子幾眼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恩,不小心讓兔子給咬了。”雷子臉色煞白,有些害怕,也有些羞愧。

    “尿都擦幹淨了嗎?”

    冷血說的“尿”,其實是指留在現場的血跡。

    “恩,都擦幹淨了。”

    “那就好,趕緊去那裏養一段時間吧。這次的事兒,辛苦你了。”

    冷血說完這句話後,便將獨龍的屍體,轉運到另一輛車子。在開車之前,他拋給了雷子一個沉沉的包裹。包裹外麵,用報紙包著。雷子伸手一接那東西,就知道裏麵包的是什麽。

    “這裏是十萬,你先拿著,留著慢慢花吧。以後,我再想辦法多給你一點。”

    說完這句,冷血哥就走了。他帶著獨龍那具冷冰冰的,甚至開始有些發臭的屍體走了。因為要做到絕對保密,就連雷子也不知道,冷血哥究竟要把獨龍的屍體帶去了哪裏。

    冷血哥走了約摸有五分鍾,雷子才用手掂量了一下那個重重的包裹。

    將報紙打開,他看見五紮百元大鈔。不知為何,雷子有種想哭的衝動。

    五萬塊?

    兩條人命,加上一具屍體,才值五萬塊?

    一想到,剛才自己手舉柴刀向小敏砍下去的那一幕,雷子不禁打了個寒顫。而且,他隻要一想到小敏在臨死之前,那瞪得圓圓的大眼睛,和她那長長的睫毛。雷子心裏就會不停地大寒顫。

    雷子覺得:這五萬塊,真他媽的不值當。

    不值當!

    正是因為雷子覺得五萬塊錢太少,所以,他才要多弄一些錢。

    所以,他最終才想到了那塊手表。雷子知道,弟弟絕對有辦法出貨。所以,他一大早就找到了弟弟鋒子。但是,另雷子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弟弟竟然是他命中的災星。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一塊手表,害了弟弟,也害了雷子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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