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小帥哥,你先告訴姐姐,你叫什麽名字?”

    因為小勇隻是狠,所以很多次談判的活兒,其實都是燕子去幹的。

    “少廢話,外號悶驢。”

    悶驢感覺,自己已經隱隱地握住了小勇跟燕子的軟肋了。他在想,隻要自己再拖延一點時間,隻要有人從巷子口經過,他就大喊。然後,說不定,自己就有救了。

    “悶驢,這個名字倒是還不錯,一聽就覺得很實在。好吧,悶驢小弟,我們來做個交易怎麽樣?”

    燕子蹲下來的時候,她的旗袍也已經捉襟見肘了。但是,此刻,悶驢對燕子一點感覺都沒有。說實話,悶驢還是覺得,天底下,最有味道的女人,就是柳柳。柳柳才是他生命中的女神之選。

    “說,什麽交易?”

    悶驢沒有看燕子,而是死死地盯著小勇看。因為,他知道,對於他自己而言,小勇才是最大的威脅。小勇才是那個可以一擊致命的可怕的眼鏡蛇。

    “你把車票給我,我們馬上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燕子盡量在克製住自己的緊張情緒。

    以她對自己男人小勇的了解,不出幾秒鍾,眼前這個叫悶驢的小夥子,就將沒命。當然,一直以來,不到萬不得已,燕子都不希望看見小勇大開殺戒。隻是,今非昔比,燕子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自由自在可以到處飛翔的燕子了。她和小勇,現在都成了通緝犯。

    “燕子,你別信他了。他娘的,他身上根本就沒有車票。”

    小勇還是快忍不住了。他手裏握著的鋼筋,一直都在顫抖。就像一個拉滿了的弓,隻要一秒不發射出去,射箭的人就會多一秒受苦。

    “我當然有車票。而且,我還知道,車票的主人,名字叫皮波。”

    悶驢這麽一說,小勇和燕子兩人連忙對視了一眼。

    沒錯,車票就在悶驢身上。要不然,他怎麽會知道“皮波”?

    “車票就在他身上,小勇,打死他,我們再從他身上搜出來。”

    終於,燕子也忍不住了。她確定車票就在悶驢身上後,也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這個時候,她已經徹底成了一個潑婦,一個變態,一個比柳柳還要可怕的女魔頭。

    “好,就依你……”

    小勇高高地舉起鋼筋,正要狠狠地砸下去的時候。

    突然,悶驢從鞋子裏掏出那張車票,然後,將手迅速地往張開的嘴裏,生生一拍。“咕咚”一聲,車票就被他那樣輕而易舉地吞咽了下去。

    “來吧,王八蛋,把我打死吧,然後再開膛,把車票從我肚子裏取出來,哈哈哈……”

    這個時候,悶驢已經知道,對方不會放過自己了。對方既然不給自己一條生路。那麽,我為什麽還要讓他們那麽輕鬆的逃走呢?

    “幹,打死你!”

    小勇出離憤怒,對著悶驢的腦袋就是一鋼筋。

    悶驢雖然提前做好了準備,倒是他的左邊耳朵還是被小勇硬生生地用鋼筋砍掉了。

    鮮血四濺。

    悶驢感覺不到一絲疼痛了。這個時候,大家都豁出去了。

    “來吧,王八蛋,要殺就殺,老子悶驢反正也是活膩了……”

    不知為何,這個時候,悶驢滿腦子裏想到的卻都是柳柳。隻要想到柳柳跟他糾纏在一起的樣子,他猛然覺得,死,其實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王八蛋,你想死?沒有那麽容易……快,你快把車票給我吐出來……”

    燕子也已經瘋狂了。她衝了過去,狠狠地用手掐住了悶驢的脖子。不停地搖晃著。她知道,車票就在悶驢的喉嚨裏。即便是他剛才吞下去,此刻應該也還在他的喉嚨裏。

    不知為何,那一刻,燕子猛然覺得,那張車票就是她的一切。沒有車票,小勇就走不了。沒有小勇,燕子也活不下去。

    所以,她一定要悶驢把那張車票吐出來。

    “燕子,別整了,車票都被他媽的吞了。就算你把爛了的車票取出來,也沒用了,你快走開……”

    小勇大喝一聲,示意燕子走開。那是因為,他要對悶驢動最後一鋼筋了。

    “不,不不,勇子,我們一定要搞到票,一定要搞掉票。”燕子幾近瘋狂。

    “好,那就按他說的辦。先殺了他,再開他的膛,取出車票。”

    小勇這麽一說,悶驢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沒有機會了。

    他微微一笑,猛然將身體坐直。他瞪圓了他那雙原本就不是很大的眼睛,死死地望著眼前的燕子,然後將手突然伸了出來。

    一張被揉成一團的車票,就像變戲法一般,重新出現在悶驢手心上。

    沒錯,作為一個手藝人。剛才,悶驢隻不過是假裝不車票吞進了肚子裏。他這樣做,完全是為了拖延時間。但是,他實在是想不到,對方竟然真的是個變態。他們竟然真的要殺人,真的要開膛……

    “好吧,既然這樣,你們還是把車票拿去,你們就不要開我的膛了。”

    悶驢有氣沒力地說著,手伸得直直的。

    “啊,車票……”

    燕子看見了他手心的車票,就像餓死鬼看見了一盤熱氣騰騰的“東北餃子”;就像沙漠中行走而沒有水喝的人,猛然發現了一瓶“農夫山泉”;就像一個將死之人,看見了一個比頭還大的可以起死迴生的“天山雪蓮”。

    沒錯,此刻,在燕子的眼裏,車票已經不是車票了,它是東北餃子,它是農夫山泉,它是天山雪蓮了。就像剛才,在悶驢的眼裏,他那兩張被風吹走了的彩票,其實不是彩票,而是兩張“五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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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八蛋,快把車票給我!”

    燕子看見那張車票,完好無損地躺在悶驢的手心裏。她整個人都像瘋了一般,衝了過去,使勁兒地去搶那張車票。

    “媽的,給你?……沒門!”

    悶驢冷冷一笑,將手心死死地收攏。

    “王八蛋,先殺了他再說。燕子,你趕緊讓開!”

    小勇剛剛準備伸手將自己的女人拉拽開的時候,悶驢猛然發力了。他那根早就藏在袖子裏的半根筷子,像一把匕首,穩穩地紮進了燕子的眼窩中……

    燕子呆了。

    小勇呆了。

    …………

    直到兩秒鍾後,燕子才尖叫了一聲:“啊……”

    尖叫的時候,她所看見的世界,卻隻有一半了。

    “操……你……媽……”

    小勇看見自己的女人,臉上被悶驢插了一根筷子,想也沒想,將手中的鋼筋掄了下去……

    整個世界,黑了。

    …………

    燕子瞎了一隻眼,她的世界,隻是失去了一半。

    但是,悶驢被小勇一鋼筋砸中了頭,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世界在完全黑下來之前,悶驢其實看見了一片光明世界:

    悶驢看見,自己剛才不小心被風吹走的兩張彩票,又神奇地飛迴來了。果然沒有錯,它們倆都很爭氣,每一張都是“五百萬”;

    悶驢看見,他的小學校長,被人從監獄裏釋放出來了。小學校長還是沒有變,還是以前那個愛笑愛調侃愛逗女老師笑的那個調皮校長。校長走到悶驢跟前,用手輕輕地摸了摸悶驢的頭,微笑著問他他:“悶驢,今年,你讀幾年級了?”;

    悶驢看見,那個收了他五十塊錢好處費的那個保安隊長,也過來了。保安隊長站在悶驢對麵,畢恭畢敬地衝悶驢敬了個禮,對悶驢說:“悶驢同誌,都是我的錯。我們公司沒有收你為保安,都是那個臭娘們的原因。你是個人才!”

    悶驢還看見了媽媽,媽媽從南方有錢的城市迴來了。媽媽還像以前一樣年輕,一樣漂亮。媽媽來到悶驢跟前,問悶驢:“悶驢?誰說我的兒子是悶驢呢?我的兒啊,媽媽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媽媽最心疼的就是你了……來,媽媽抱抱”;

    悶驢還看見了爸爸,看見了秦儉、李蝌蚪、孟萍、徐雲梅、老三……看見了所有想看見的人;

    最後,悶驢終於看見了她……

    她還是穿著那一身塑身的皮衣,她的臉上,還是有那麽一道美麗的充滿野性的疤痕。

    “悶驢,你還好嗎?”她說。

    “恩,還好,就是有一點兒冷,有一點兒想你了……”

    奇怪,麵對她之後,悶驢終於可以開口說話了。

    “悶驢,你為什麽也要來這裏啊?這裏這麽黑。”

    “我想你,所以,就想來這裏看看你。”

    “這裏很冷,你快迴去吧,你的好多朋友和家人,都在等著你呢。”

    “不,我還是想跟你在一起,永遠在一起,永遠不分開。可以嗎,柳柳……柳柳……柳柳……”

    悶驢最終沒有握住柳柳那隻冰冷的手。

    因為,悶驢還不完全屬於那個世界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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