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儉用斷刀,輕輕地刮了刮盲腸臉上的胡子。

    盲腸的兩鬢下麵,蓄著長長的絡腮胡。在他右邊的絡腮胡裏麵,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肉痣。秦儉的刀,至上而下,正在給盲腸刮胡子。刀鋒,正刮到了盲腸臉上那顆巨大的肉痣。

    “啊……疼!”

    突然,盲腸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盲腸心想:秦儉這孫子,實在太狠了。他怎麽偏偏就知道,自己臉上這顆痣是不能用刀去刮的呀。

    沒錯。盲腸絡腮胡上的那顆大痣,是他的胎記。從一出生下來,醫生就曾經告誡過盲腸的父母,那顆大肉痣極其特殊,連著一根巨大的臉部動脈,千萬不可以用刀去刮。要不然,鐵定會造成大出血。

    五歲的時候,盲腸的媽媽還給盲腸算過一個命。

    算命先生告訴盲腸媽媽說,他兒子是個“致命之人”。媽媽問算命先生,什麽叫作“致命之人”。算命先生說,所謂的“致命之人”,就是會陷害他人性命的人。

    當時,媽媽就笑了。她笑著對算命先生說:“就算我兒是個害人性命的人,那也不礙事。隻要,別人不害他性命就行了。”

    然而,算命先生卻搖了搖頭,道:“既是致命之人,則可以致別人於亡命,當然也可致自己於亡命。”

    因為盲腸媽媽的文化水平不高,加上算命先生說的話也有些繞。所以,媽媽壓根就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算命先生無奈,隻能用白話文,解釋給盲腸媽媽聽:“這麽說吧,你兒子長大成人後,不但會害別人的性命,他自己的性命也將不保。”

    算命先生這麽一說,可把盲腸媽媽給嚇壞了。別人的死,跟她兒子沒關係。但她兒子的死,她可不能袖手旁觀。

    “大師……那,那,那我兒子究竟要怎樣,才能躲過那一劫呢?”盲腸媽媽問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什麽話也沒說,隻是將手伸進盲腸媽媽的牛仔褲口袋,狠狠地捏了盲腸媽媽一把。

    “喂,別亂動,你倒是跟我說實話呀。我兒子的命,到底要怎樣才能保住呀?”

    盲腸媽媽將算命先生的手,扯開了。

    當時,算命先生摸老媽的場景,正巧也被十歲的盲腸瞧見了。為了怕生出事端,算命先生不僅給了盲腸一個棒棒糖,還微笑著走到盲腸跟前,輕輕地用手摸了摸盲腸臉上的那顆大肉痣。然後,算命先生迴過頭,對盲腸媽媽微笑著說道:“既然,你兒子是個致命之人。那麽,他的命就係在這顆痣上了。”

    算命先生的話,已經說的很透徹了。

    意思是:致命致命,痣在,命在!

    ……

    “秦爺秦爺秦爺,別,別刮了……”

    盲腸猛然間想起了算命先生說過的話——“致命致命,痣在命在。”

    然而,此刻,秦儉卻跟一個頑皮的小盆友一般,不顧別人性命安危,一個勁兒地用刀去刮那顆大痣。

    “嘿,真是奇怪了,你蛋疼都不怕,還在乎我給你剃掉一顆痣?”

    秦儉說著,將刀又貼在那顆大痣上,輕輕地劃了一刀。因為力度控製得很好,那顆大痣並沒有被割掉,但卻開始有血開始往外湧了。

    “哎呦,還是一口大活泉?”看見鮮血直流,秦儉忍不住笑了。

    “秦爺,別,別殺我……”盲腸終於誠服了。

    “說吧,你其他兩個兄弟呢?還有……你們那個叫獨龍的帶頭大哥,究竟在哪裏?”

    “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不知道是吧?那,就別怪我刮胡子的技術不好了。”

    刀,又嵌入了一點。

    那顆大肉痣,像脆弱的蘑菇一般,很快就要被秦儉切了下來。

    “啊,媽媽呀……”

    盲腸混了這麽多年,經曆了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還是第一次麵對砍刀,驚心動魄地喊出了“媽媽”兩個字。

    “不錯,關鍵時刻,連媽媽都搬出來了。我秦儉呢,雖然是個孤兒,但也是最有同情心的人。既然,你都開始想唱《世上隻有媽媽好》了……那我就先緩一緩。現在,你告訴我,你那兩個兄弟的下落,我這一刀就先給你寄存著。”秦儉道。

    “我說我說。獨龍哥神出鬼沒,我實在不知道他在哪兒。每次,他要我們給他辦事兒的時候,都是他來聯係我們的。”

    “這狗肉,是不是獨龍讓你送過來的?”秦儉從身後,將那一大包狗肉徑直丟到盲腸身邊。盲腸看了看,也沒說話,隻是重重地點了點頭,道:“這狗肉是好的,沒有下毒。”

    “媽的,還要下毒啊?”秦儉忍不住,衝過去又扇了他一個大巴掌:“快說,我要怎樣才能找到獨龍?”

    “秦爺,你要是想找到獨龍哥,就得先找到鯰魚。隻有鯰魚一個人知道獨龍哥住在哪裏。”

    “那好,你現在就告訴我,怎麽樣才能找到鯰魚。”

    “鯰魚,鯰魚他……”

    “媽的,快說,鯰魚在哪裏?”

    “秦爺,我實話跟您說吧。鯰魚,今晚十點,要去搞衛生。”

    盲腸這麽一說,秦儉猛然嚇了一跳。他知道,盲腸說的“搞衛生”,是“清理門戶”的意思。

    “你是說,鯰魚今晚,要去做掉小勇?”

    盲腸點了點頭:“獨龍哥不看好小勇,怕小勇鬧出事,就讓我跟盲腸把小勇給弄了。”

    “那你他媽的怎麽跑這兒來了?”秦儉問盲腸。

    盲腸沒說話,隻是用眼睛斜斜地掃了一下旁邊那個正在穿衣服的湯四妹。頓時,秦儉全都明白了。

    獨龍哥讓盲腸和鯰魚兩個人去“搞衛生”。沒想到,盲腸這小子竟然中途開小差,跑到馮舉人這裏來調戲湯四妹了。

    秦儉看了看表,距離鯰魚他們“搞衛生”的時間,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快說,你們今晚行動的地點在哪裏?”

    “我們約了小勇在……在西風瘦馬見……”

    “什麽玩意兒?什麽西風瘦馬?你媽的到底在說什麽?”

    秦儉以為盲腸根本就是在耍自己。本市,哪有一個這樣的地名呢?“西風瘦馬”,這不是古詩詞裏才有的嗎?秦儉剛想用砍刀,將盲腸那顆大痣割掉的時候,一隻玉手按住了他。

    是湯四妹。

    “喂,你幹嘛攔著我?”秦儉奇怪地望了湯四妹一眼:“盲腸這傻逼,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敢耍我。”

    “他沒有耍你。在城東老街,的確有一個叫‘西風瘦馬’的地方。”湯四妹道。

    “真的?”

    “真的。”

    “西風瘦馬,究竟是個什麽鬼地方?”

    “那是一個,我最最最痛恨的地方。”

    湯四妹咬著牙,皺著眉,目光了流淌著無限愛恨情仇的光芒。說完,她目光深邃地望著窗外,窗外已經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雨不大,斷斷續續,看起來像是傷心女人的傷心淚。

    那一刻,秦儉頓悟了。

    難不成,湯四妹和盲腸所說的“西風瘦馬”,是一條陰森森的街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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