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懷青舒服得都要睡著啦。


    正趴在浴缸邊眯縫眼呢,頭頂的燈光忽的閃爍幾下。


    旋即陷入黑暗。


    停電了?


    門被直接撞開,池野大踏步衝進浴室:“寶寶?”


    佟懷青的眼睛一時間沒適應:“我在浴缸裏,還沒洗好呢,怎麽迴事啊?”


    “估計是天氣緣故,雪太大了,”池野伸手摸了下水溫,“先出來,你在床上等著,我去看看。”


    拿浴巾給人裹了,使不了吹風機,隻能用毛巾反複地擦拭頭發,房間內的溫度已經涼了下來,佟懷青穿好了睡衣,縮在被子裏:“行了,我自己來。”


    “等我兩分鍾。”


    池野親了親他的眼皮,轉身去電表箱那裏看,雖說沒有電,但外麵的雪沒停,給屋裏也照得潔白一片,亮堂著呢。


    “我給你找一下,看有沒有蠟燭。”


    佟懷青從床上跳下來:“我記得好像……”


    池野檢查完電路,給電表箱闔上:“應該是哪裏的電力設施損壞了,被暴雪給……哎?”


    佟懷青在門口置物架那蹲著,扒拉著麵前的塑料袋。


    “找到了!”


    他興奮地舉起手中的東西,拿給池野看:“蠟燭,電動的!”


    粉色花苞形,下麵帶著個白色座子,沉甸甸的蠻有分量。


    兩元精品店買的,生日蠟燭。


    池野沉默了下,委婉道:“寶貝,這個是能亮很長時間,但是,也很吵……”


    佟懷青不以為然地站起來,當時買的時候,他就被這花裏胡哨的造型吸引了,沒見過,問池野這是什麽,對方掃了眼,就告訴他這是個電動蠟燭,過生日時插在蛋糕上用的,還能放音樂。


    這麽高端,必須買啊。


    上次買的東西太多,一半還沒帶迴去,放在這個房子裏,可不就派上用場了。


    “你還沒洗澡呢,這個給你照明用。”


    池野立馬拒絕:“我能看見。”


    嫌棄之情太明顯了,溢於言表。


    可是佟懷青的好奇心卻更加旺盛,抬起頭盯著池野:“我要看。”


    池野:“……”


    認命地接過蠟燭,找出打火機,點燃了最中間的芯。


    淡藍色的火苗立刻劈裏啪啦地升起,焰火躥得很高很大,佟懷青“哇”了一聲,目瞪口呆地看著蠟燭突然開始自動旋轉,塑料花苞紛紛往下打開,每個花瓣頂端都有一隻小蠟燭,形成一個閃爍著無數光芒的蓮花台,怪不得那團火如此旺盛,而與此同時,生日快樂歌也響亮地開始播放。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幸福祝你健康,祝你前途光明。”


    一遍不夠,還有英文版的。


    佟懷青目光灼灼地迴頭:“好厲害!”


    池野已經拿著浴巾往外跑:“嗯,寶貝你慢慢玩。”


    停電了,浴室就跟著變冷,池野倒也無所謂,熱水還能用,慢條斯理地洗個澡,又打掃完地麵後,才晃晃悠悠地出來了。


    客廳裏,佟懷青的身影好安靜。


    蠟燭都燃盡了,可音樂並沒有停止,還能發光,五彩繽紛的,可炫酷了。


    聽到腳步聲,那人猛地迴頭:“這個怎麽關?”


    反複地、響亮地播著同一首生日快樂歌,他真有點受不了了。


    池野笑嗬嗬的:“有螺絲刀沒,有的話我給卸了,不然這個得耗完電才自動停。”


    佟懷青滿臉警惕:“如果就讓它唱,能有多久?”


    “不知道。”


    池野挨著人坐了,淡定地張口:“諾諾上次生日用了個,扔垃圾桶三天,還能聽見聲兒。”


    甜美的歌聲毫不疲憊:“祝你生日快樂……”


    佟懷青被煩到了,剛剛他就研究了很久,這玩意居然也沒個開關,就這樣蠻橫地發著光唱著歌,甚至使勁砸了好幾下,都不帶停的。


    “你什麽時候生日?”


    池野愣了下:“二月份。”


    那還得段時間,佟懷青自己的生日是六月初,現在這玩意,跟他倆誰的生日都搭不上邊。


    眉毛都皺起來啦。


    池野沒忍住笑:“我去廚房找個剪刀什麽的,放心,能給撬開。”


    佟懷青跟在後麵:“算了,要不找塊蛋糕吃?”


    “嗯,你生日不是夏天嗎?”


    廚房的門被關上,終於隔絕了那吵鬧的音樂,佟懷青靠在碗櫥上:“你知道啊。”


    “查過,兒童節那天,”池野彎下腰,找了把小水果刀,“多可愛的日子。”


    “今天也很可愛。”


    隻是很平凡的一個冬天,下了雪,聽著響亮的歌曲,雖說沒有人過生日,但也可以吃塊小蛋糕吧,為著份相依的開心。


    可沒有買蛋糕呀。


    從哪兒找呢。


    池野想了想:“我給你拿雪,堆一個吧?”


    “不用,”佟懷青飛快地跑了出去,屋裏真的很亮堂,不用擔心撞到任何桌椅,又一陣風兒似的跑迴來,“你看!”


    拿了紙和筆。


    “我來畫一個大蛋糕。”


    他的手真的很靈巧,除了彈鋼琴以外,過人的藝術天賦也使得佟懷青能拿起畫筆,偶爾塗抹點別樣的色彩,雖然沒有經過正規訓練,但惟妙惟肖,充滿靈氣。


    隻是出事後,手指顫抖,無論是琴鍵還是筆,他都做不到去控製。


    此時完全忘記了之前的障礙。


    修長的手指熟練地握著筆,在紙上畫了個橢圓,又在下方接著畫了半個長方形,蛋糕的主體有了,上麵的花和蠟燭都不能少。


    線條漂亮流暢,握筆的手很穩。


    池野定定地看著他。


    “……好了,”佟懷青舉起紙,“好看嗎!”


    笑容明亮得刺眼。


    池野沉默了會,悶聲迴了個“嗯。”


    “成,現在有了蛋糕,趕緊把那鬼玩意拆了吧,也太吵了。”


    佟懷青腦瓜子都嗡嗡的。


    轉身的時候,池野卻沒跟上。


    “你怎麽了?”


    在站著揉眼睛,看不太清楚臉上的表情,隻是怎麽感覺,怪委屈的。


    “沒事,”池野另隻手還拿著那張紙,“眼睛進沙子了。”


    佟懷青愣了下:“我看看。”


    屋裏哪兒有沙子呢,外麵是聒噪反複的生日快樂歌,又開始播放英文版了,廚房地麵是雪映出的潔白光暈,佟懷青踮起腳,學著對方的習慣,在池野眼皮兒上輕輕親了口。


    才不是夢呢。


    現實已經這般好了,沒必要再去想象中追逐幻影,做了不好的夢也無所謂,愛人的唿吸和心跳是真實的,安撫他所有的脆弱。


    謝天謝地。


    鮮活的佟懷青被他抱著,發間是清冽的香味,池野聲音有點啞,似在撒嬌,嘟嘟囔囔地也不知道在說啥。


    佟懷青問他:“怎麽了?”


    “沒事,”池野閉上眼睛,“……蠟燭台的音樂太吵了,煩人。”


    雪也討厭,跟著狂風一起唿嘯著還在刮,吹得鼻酸。


    懷裏的人笑起來,全然不覺似的彎著眼睛。


    “那我給你唱個別的,換換心情?”


    一雙手環上他的脖子,愛人的嘴離耳朵很近,能感到細碎的笑意,和溫柔的氣息。


    唱的是《甜蜜蜜》。


    “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


    “啊,在夢裏。”


    第59章


    安川縣這些天也在下雪,河麵結了厚冰,有膽子大的小孩躍躍欲試想踩上去玩,被路過的大人嗬斥,便一縮脖子,吐著舌頭走了。


    郊外的莊稼地都是蕭瑟的,池塘裏還零星地支棱著點枯荷,自己去上學的孩子少了,天太冷,早上起不來,都裹得跟個小鵪鶉似的,躲在大人厚重的棉衣背後,聽著自行車的吱吱呀呀。


    沒什麽人打雪仗,綠化帶裏的灌木叢堆著厚厚的潔白,鬆軟極了,連小學生都不幹拿雪塞同伴後脖頸的事了,因為雪太多了,都不稀罕,還有一點就是溫度實在太低,帶著手套呢,笑出了眼淚能給睫毛凍成冰。


    而池家院子裏,則別有洞天。


    火盆子裏木炭猩紅,發出“嗶剝”的響動,今兒好容易放了晴,水泥地麵掃得幹幹淨淨的,都揣著手圍坐在一起,看池野烤紅薯呢。


    挑的都是細長的蜜薯,火鉗子夾起來一個看看,一側的皮兒都要焦黑了,還蹦著點火星子,池一諾捧著報紙咽口水,眼巴巴地瞅著,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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