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那點自尊岌岌可危,少得可憐。他獨自在沙發上坐到天都黑下來,才勉強起身打開客廳的燈。燈打開的一瞬間,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地板上,孤零零的,一個人。他永遠都是一個人。忽然之間他再也撐不住了,跌坐在地板上,咬著嘴唇無聲地哭著。他就是這麽沒用,這麽大的人了還會哭,還會害怕孤獨,他真的好失敗,也難怪俞景不喜歡他。失戀,哦不,他都沒戀過,應該說暗戀被拒絕的滋味,真的好苦,好苦。**俞景這個周末過得不怎麽好。閔笙給他發消息的時候說不想讓他打電話,他能聽懂潛台詞,暫時不想跟他聯絡。閔笙是個成年人,他尊重對方的選擇,這幾天不去打擾,讓對方好好想清楚,希望過幾天閔笙的心情能夠平靜下來。他也能想到閔笙現在不想見他,看到他可能會難過會傷心也可能會厭惡……俞景難得在一件事情上想這麽多,他很擔心閔笙現在的狀態,但又不知道對方現在怎麽樣。他很著急,很不安,卻得不到一個能讓他安心的答案。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擔心,但就是……感覺做其他的很多事情都沒辦法靜下心來似的。今天是周日,還好,如果他上班的時候還是這種狀態那就很糟了。他在這種焦慮擔心的狀態中過了一天,本該享受的周末卻過得比上班還累,根本沒心情做什麽輕鬆的娛樂活動。晚上,他洗漱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時候,忽然覺得他是不是做了一件錯事,但又說不出來錯在哪了。**次日,俞景勉強打起精神上班,早上出門前灌了一杯咖啡,忙了一上午,吃飯的時候人目光都是呆滯的。坐在一邊的岑易禾看到俞景又開始了那種吃飯都不能專心的狀態,就知道對方有問題。成年且沒有孩子的男人的煩惱無非就那幾種,感情,親情,工作。他們最近工作還是跟以前一樣,沒什麽特別需要煩惱的,也不至於讓人愁成這樣,至於親情,他不覺得是俞景的父母出什麽事情,要是真出了什麽事情,早就應該看到俞景忙前忙後安排一切了。所以真正的答案應該是感情。感情這件事情很神奇,岑易禾一直覺得很神奇,當一個正在談戀愛的人處於感情好的階段,整個人都能散發出一股戀愛的酸臭味來,但如果一個人的戀愛遇到了麻煩,那就可能會變成茶不思飯不想,做很多事情都精神恍惚。哦,對,就比如俞景現在這樣,簡直太像了,教科書似的一致。他八卦地問:“你怎麽了,感情出什麽問題?”俞景沒有在喝水,沒有在喝湯,卻依舊被嗆到了,是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的。他覺得岑易禾簡直神了,是怎麽會想到他感情出問題的?其實嚴格來說也不能是他感情出問題,畢竟他沒談戀愛,他隻是以性別為理由拒絕了一個人,現在有點擔心那個人的狀態。他並不想讓岑易禾知道太多,因此隻是很含蓄地說:“我在想拒絕一個人之後,對方是不是不想見到你了。”然而他自覺說的很隱晦,但岑易禾就像是福爾摩斯一樣,幾秒鍾就推導出了所有一切的事情,直接問:“你要拒絕閔笙,還是已經拒絕了?”俞景:“……”岑易禾:“之後你現在是在擔心閔笙的狀態?”俞景:“……”岑易禾總結:“既然你這麽擔心,還拒絕做什麽?”“這不一樣……”俞景歎氣,“我給不了他想要的。”“他想要什麽?”岑易禾想了下,“哦,對,他八成喜歡你,之後你號稱自己喜歡女生,就拒絕了對方,是這樣嗎?是不是你這兩天拒絕了,之後就擔心對方的狀態?”俞景:“……”他感覺自己已經無法言語,岑易禾獨自腦補完了幾乎所有的事情,還基本都腦補對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能說什麽,他能說的已經讓別人給說完了。之後,岑易禾繼續唱獨角戲似地說:“你既然不喜歡他,又幹什麽擔心他,又不是人家父母,操這麽多閑心幹什麽,日行一善?那不如關心一下我,我最近工作太忙,病例太難寫,你幫我分擔點吧。”俞景隻吐出兩個字:“……做夢。”“行,我做夢。”岑易禾生氣了,他原本還想幫俞景分析點什麽閔笙的心理狀態,看看俞景到底在想什麽,結果現在也不做這件事情了,直接說:“那你就別關心閔笙了,人家好歹是成年人,能自己照顧自己,你擔心那麽多做什麽?況且你都拒絕別人了,還要讓別人給你陪笑臉,繼續喜歡你,繼續跟你聯絡保持從前的關係?你自己想想你這些要求是人幹事嗎?”俞景被這一連串劈裏啪啦的話給震得有點懵,“你……什麽意思?”他沒有要求閔笙繼續喜歡他,他隻是想和對方繼續做朋友,他想關心對方,是真的把人當成弟弟看待。“你自己之前不是說了的嗎,拒絕之後還想做朋友,我覺得這純粹是做夢。一個人喜歡你,就不可能退迴到朋友的界限,拒絕了就別聯絡,離遠點別給對方念想。我看你這些從前做得挺好,拒絕其他人都是這樣一個原則,怎麽這次就不對了?”岑易禾說完也懶得繼續說,悶頭吃飯。俞景也意識到這件事情,怎麽這次……就不對了?因為他還想跟閔笙繼續做朋友,他把對方當弟弟看,不想失去這樣一個弟弟。他之前覺得的確是這樣的原因,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麽,他原本覺得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又好像不是那樣了。似乎真的有哪裏不對勁,但他卻想不出來。岑易禾吃完之後一邊擦嘴一邊看著俞景迷茫的樣子,其實內心有點想說一句話還把別人當弟弟,你丫最像弟弟!**閔笙這幾天過得好麽?很不好。多年暗戀一朝付諸流水,仿佛那麽多年都沒有了似的,他感覺整個人的精氣神去掉大半,什麽都不想做,癱在家裏,特別頹廢。一個人悶在家裏的時候很容易胡思亂想,悶越久越容易,還容易想不開。閔笙其實知道俞景的意思,俞景把話說得那麽隱晦,甚至還說之前的事情當作沒發生過,他們繼續做朋友。但這根本不可能做到,事情不可能當作沒發生過。俞景也許能做到,也許能忘掉之前的事情,但是他不行,他真的不行。一麵完整的鏡子一旦有了裂痕,哪怕修補好,裂痕也依然存在,使用起來都要小心翼翼,生怕再次打碎。就如同他們之間的關係。一旦出現問題,那就再也迴不到當初,哪怕當作無事發生地再次相處,兩個人應該也都會小心翼翼地,生怕再發生什麽事情。而他也不能再抱著喜歡的心情跟俞景在一起,再在一起的話他還要隱藏著自己的喜歡,若無其事地和對方相處,真的太痛苦了,痛苦到他覺得自己像個舔狗。雖然俞景沒有那麽做,也沒有吊著他,更沒有對他不好的意思,但如果繼續做朋友,他就是會覺得自己的行為像是隻舔狗。俞景其實是個好人,俞景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一直主動幫助他,很關心他,甚至發生那樣的事情,他那麽冒犯之後,還願意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繼續跟他做朋友。憑心而論,如果是他不喜歡的人偷吻自己,他甚至會覺得很惡心,想吐,而俞景卻能原諒他,這種做法他覺得真的很大度。俞景其實沒做錯什麽,隻是不喜歡他而已。他卻做錯了很多,如果沒有他的貪心,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他一個人悶在家裏,等手頭上的工作都告一段落後,活也懶得接,什麽都懶得做,很頹廢。暗戀了那麽多年,忽然之間不能戀了,那種空落和不安的感覺可以把人擊潰,他一個人悶著,格外慌亂。他在想,俞景不喜歡他,那麽他以後該怎麽辦,會不會就這麽一個人孤獨終老。雖然他還年輕,但那一瞬間的念頭也讓人很崩潰,一直就是這麽一個人,永遠一個人,出去吃飯遊玩看電影都很難找到人陪著他一起。想到後麵,他忽然覺得自己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也沒什麽意義。他的父母親人都不關心他,他是真正的光棍,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那種,沒有人會關心他的死活,也許他死在出租屋裏麵,還要很久才能被人發現,因為他的社會關係格外淺薄。所以如果他那天死了,也許可能就會爛在這裏,慢慢散發出可怕的臭味,直到鄰居受不了報警。某天晚上,他一個人在家格外頹廢,悶得焦慮,厭世,覺得活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意義,沒有目標,沒有動力。他打開窗戶,坐在窗戶邊上,看著樓下的路燈,忽然在想跳下去是什麽感覺。想死這個念頭他不是第一次有,而是曾經有過很多次。他原本也不是一個很積極很陽光的人,隻不過這段時間跟俞景相處,他感覺自己慢慢變得正常,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似的生活,然而離開俞景之後他又被打迴原形。他焦慮,抑鬱,厭世,有自殺傾向。他覺得自己是典型的抑鬱症,時好時壞的那種,現在就是病情很壞的時候,他會覺得活下去沒有意義,活著太痛苦了。這的確是失戀的打擊和痛苦導致的,但他並不怪俞景,俞景沒有做錯什麽,錯的是他。他心裏不健康,有太多的妄想,又有太多的愁苦。都說人生苦短,但他卻覺得太長,他活到現在二十多年,莫名有種活夠了的感覺。他從小就是個沒人要的孩子,讓人厭惡,讓人反感,是個累贅,還做了褻-瀆別人的事情。迴想他的人生經曆,基本都是痛苦,偶爾有些快樂,但現在似乎也沒什麽,他都迴想不起來快樂是什麽樣子的。如果從這裏跳下去,不知道能不能結束這一切。閔笙是真的有這種想法,他想了很久很久,今晚這種想法格外強烈。他也許應該留下遺書,但他孤身一個人,就連遺書都不知道留給誰。看,他就是這麽孤獨寂寞,也許走了最幹淨。他甚至都付出了實際行動,單腳抬起來踩在窗沿上,之後……他僵住了。因為他被自己的便便戳到。閔笙:……太可怕,這件事情簡直太可怕了,他在房間裏麵渾渾噩噩地過日子,好像都忘了今夕何夕。當然,也忘了自己幾天沒拉。腸易激綜合征又犯了,這次貌似持續五天。臥槽,確實是一個會開始戳到他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