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肅王趙弘潤率領四萬商水軍、三千鐵鷹騎兵、五千名黥麵軍,抵達『陳留』。


    當時,禹王趙元佲、桓王趙弘宣率領北一軍,在雍丘之戰結束後,便駐紮在陳留,得知肅王趙弘潤率領將近五萬軍隊趕來支援,禹王趙元佲與桓王趙弘宣皆頗感欣喜。


    要知道,眼下雍丘戰場上魏軍與楚軍的對峙,原本就是魏軍占據上風,隻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百萬楚軍」楚軍這個龐然巨物,即便在吃了幾場敗仗後,兵力仍然占據絕對優勢,讓禹王趙元佲不敢貪功冒進,唯恐被壽陵君景舍看出破綻,抓住機會扳迴劣勢。


    而如今,肅王趙弘潤率領將近五萬軍隊趕來援助,這就給予了禹王趙元佲足夠的底氣,讓後者有信心對楚軍發動最後一戰。


    當日,禹王趙元佲與桓王趙弘宣親自出城將趙弘潤、秦少君、陽泉君贏镹等人迎到城內,並設宴為他們接風。


    期間,桓王趙弘宣忍不住向兄長誇耀此番他北一軍的功勳,縱使是趙弘潤,讓聽了之後就不覺有些驚詫。


    畢竟在趙弘潤的印象中,就算他再高估北一軍,後者也不過是一支二流軍隊,戰鬥力未必會比魏國的縣兵強到哪裏去,沒想到在前幾日的『雍丘之戰』中,北一軍被「巨陽軍」、「鄣陽軍」、「溧陽軍」、「彭蠡軍」等幾支楚國正軍三麵夾擊,非但沒有潰敗,反而抵住了壓力,協助馬遊的遊馬軍重創了楚軍,這真當是令他刮目相待。


    而除了吹噓麾下的北一軍外,桓王趙弘宣亦不忘吹捧禹王趙元佲這位五叔,說得後者仿佛是算無遺策的智者,說到最後,就連禹王趙元佲都聽不下去了,苦笑著搖頭打斷了趙弘宣的話。


    也難怪,畢竟在這次衛國戰爭中,趙弘潤的功勳絲毫不會遜色於南梁王趙元佐、禹王趙元佲二人,畢竟趙弘潤幾乎憑一己之力,逼得秦國都不得不與魏國結盟——當然,由於秦少君與陽泉君贏镹在場,禹王趙元佲很識趣地沒有提及此事。


    在三巡酒後,禹王趙元佲詢問趙弘潤道:“弘潤,南梁王那邊,戰況如何了?”


    聽禹王趙元佲直唿『南梁王』,而非是『三王兄』,趙弘潤便知道,這位五叔與南梁王趙元佐的關係,那是真的不好,遂不假辭色地說道:“趙元佐暗中命薑鄙將軍襲韓國的太原、雁門、代郡等地,引林胡、匈奴入侵韓國,如今,他率軍攻打邯鄲郡,林胡、匈奴在太原、雁門為禍,韓國收尾難顧,情況堪憂。”


    “……”禹王趙元佲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麽。


    雖說他與南梁王趙元佐自幼關係就不好,但對於南梁王趙元佐的才能,他還是非常認可的,因為也毫不懷疑南梁王趙元佐能夠抵住韓國軍隊的進攻,隻是他沒有想到,南梁王趙元佐竟使出如此狠毒的計策。


    不過仔細想想,當時魏國麵臨覆亡,南梁王趙元佐用這種狠毒的計策逼退韓國,保全了魏人,至少魏人不會因此而鄙夷他——當然,日後天下人如何評價這件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來是我輸了啊。”


    禹王趙元佲苦笑著搖了搖頭。


    見此,對南梁王趙元佐極其厭惡的桓王趙弘宣,聞言連忙勸說道:“五叔,趙元佐不過是正在反攻韓軍,收複失地,還未取得優勝呢,而咱們這邊隻需再加把力,肯定是追上去。”


    禹王趙元佲笑而不語。


    他當初與南梁王趙元佐的賭約,隻是賭誰先解決各自一方的敵軍威脅,在這一點上,南梁王趙元佐明顯比他快上許多。


    因此,禹王趙元佲的確是輸了。


    不過他並不在意,輸了輸了嘛,又沒什麽大不了的。


    更何況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他用激將的方式使南梁王趙元佐終於拿出了真本事,使魏國化解了亡國的威脅,事實上他才是贏家。


    見禹王趙元佲笑著沒有說話,桓王趙弘宣也沒有興趣繼續南梁王趙元佐的戰事,岔開話題說道:“五叔,如今咱們得到我哥五萬兵的支援,可以對楚軍發動總攻了吧?”


    禹王趙元佲轉頭看向趙弘潤,問道:“弘潤,你麾下軍卒需要歇息幾日麽?”


    “在大梁城外就已歇整過了。”趙弘潤簡單地解釋了一番,隨即詢問道:“不過,如今楚軍是什麽情況?”


    聽聞此言,禹王趙元佲便向趙弘潤解釋目前楚軍的狀況,當得知在魏軍屢次的騷擾、進攻下,楚軍普遍士氣低迷時,趙弘潤暗暗吃驚:宋地戰場二十萬魏軍,能將號稱百萬的楚軍打到「軍無士氣」這種地步,這著實不簡單。


    “……不過,仍不可大意。”


    可能是見趙弘潤、趙弘宣兄弟二人神色輕鬆,仿佛並沒有將此刻的楚軍放在眼裏,禹王趙元佲忍不住叮囑道:“目前壽陵君景舍麾下,仍有最起碼五十萬軍隊,雖我也想一鼓作氣擊潰楚軍,但此事仍需謹慎……壽陵君景舍,絕非善於之輩。”


    趙弘潤笑著點了點頭。


    壽陵君景舍,那是當初『齊魯魏越四國伐楚戰役』時,他趙弘潤未曾擊敗的對手,他怎麽可能會輕敵?


    想到這裏,他問道:“五叔有什麽策略麽?”


    隻見禹王趙元佲看了一眼酒席宴上的伍忌、翟璜、南門遲等商水軍將領,忽然問他們道:“幾位將軍,可會楚地之曲?”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一思忖,撫掌說道:“好計策!”


    禹王趙元佲看了一眼趙弘潤,心中倒也並不驚詫,畢竟素聞這個侄子機敏過人,在戰場上妙計頻出,怎麽可能會猜不到他心中所想呢。


    而此時,翟璜與南門遲等人也陸續會意過來,紛紛點頭表示會唱楚地的俗曲。


    想想也是,商水軍本來就是楚人出身,怎麽可能不會唱楚國的小曲呢?


    在得到了翟璜、南門遲等商水軍將領的肯定後,禹王趙元佲心中大喜,當即說道:“事不宜遲,今夜就采取行動。”


    決定下來後,禹王趙元佲將這件事交給了趙弘潤,畢竟近些日子,他為了戰事勞心勞神,其實早已經支持不下去了,既然如今有趙弘潤這位優秀的統帥,禹王趙元佲當然願意將指揮權交給後者,畢竟他與南梁王趙元佐不同,對權利、地位等事並沒有什麽野心。


    當晚,趙弘潤親自率領四萬餘商水軍,抹黑來到雍丘一帶,讓四萬餘商水軍朝著雍丘一帶的楚軍營壘,高聲歌唱楚國的思鄉之曲。


    而此時在雍丘一帶那連綿幾十裏的楚軍營壘中,楚國的兵將們由於近幾日來魏軍無休止的騷擾與進攻,大多都還未歇息,一聽到鄉音濃鬱的楚歌,不由地心中一愣,竟沒有叫喊,靜靜地傾聽起來。


    聽著那淒淒涼的楚歌,雍丘楚軍營壘幾十萬的楚兵,忍不住開始思念親人,甚至於,竟有人跟著哼唱起來。


    而此時,楚軍總帥、壽陵君景舍正在帥帳內小歇,忽然聽到營壘內似有一陣陣悲慘淒涼的楚歌響起,不由地皺了皺眉,喚入帳外的親衛,吩咐道:“去查查,這歌聲究竟從哪個營傳來。”


    “是!”親衛領命而去。


    大約過了一炷香工夫,那名親衛去而複返,迴稟道:“景舍大人,此歌疑似從營壘外的西北方傳來。”


    壽陵君景舍聞言一愣,隨即麵色大變:“不好!”


    說罷,他扯過一件袍子披上,邁步走出帥帳,神色莫名地瞅著營壘的西北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營壘內將領們陸續聽到了這陣曲色悲慘淒涼的楚歌,一個個皆來到帥帳前,七嘴八舌地詢問具體情況。


    或有人說,必須將唱歌的士卒以『禍亂軍心』的罪名處死。


    瞧著這些人的爭執,壽陵君景舍出言製止了他們:“這楚歌,怕是魏軍的詭計……”


    聽聞此言,圍在帥帳附近的諸人不禁心中詫異:魏人中,唱得出這種楚地口音的楚歌麽?


    當即,副將羊祐親自帶人前往打探。


    待等他帶人來到營壘的西北時,他果然看到遠處一座丘陵附近,好似駐紮著一支軍隊,雖然月初並無月色,但憑著對方手持火把的微弱光亮,羊祐還是能依稀辨認出,那是魏國的商水軍!


    而且,並非是前幾日魏將沈彧率領的商水軍預備役,而是魏公子潤親率的商水軍!


    不得不說,作為兩次擊敗楚國、且從楚國卷帶走多達兩百萬楚民的魏軍名將,魏公子潤在楚國的名聲比魏王還要響亮,更何況羊祐作為壽陵君景舍的副將,當年就與魏公子潤以及其麾下的商水軍交過手。


    因此,盡管商水軍根本沒有理睬羊祐這隊人馬的意思,但羊祐還是心驚膽戰地撤迴了營壘,向壽陵君景舍稟達了此事。


    “什麽?是魏公子潤麾下的商水軍?”


    當聽了羊祐陳述的情況後,壽陵君景舍亦是麵色頓變:一個禹王趙元佲他就招架不住了,更何況是再加一個魏公子潤?


    出乎對魏公子潤以及商水軍的忌憚,壽陵君景舍終究沒敢派軍出戰,免得遭遇伏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一陣陣淒慘悲涼的楚歌傳遍整個楚軍營壘,進一步瓦解楚軍兵將心中的鬥誌。


    『完了……』


    黯然歎了口氣,壽陵君景舍轉身吩咐帥帳外的諸人:“傳令下去,全軍準備突圍。”


    為何是「突圍」而不是「撤退」呢?


    因為壽陵君景舍很清楚,既然魏軍使出了這種「攻心」的策略,那麽很顯然,對方必定是抱持著將他們一舉擊潰的目的。


    這就意味著,在突圍的途中,楚軍必將遭到魏軍無休止的圍堵與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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