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諸位族長從善如流,恪守雒水之盟,協助本王剿平叛逆。 更新最快……本王言止於此。”


    說完在會議上的最後一句話,趙弘潤站起身來,朝著在座諸族長拱了拱手,隨即邁步離開了。


    見此,除大將軍司馬安外,祿巴隆、孟良、古依古等人亦相繼離席。


    期間,祿巴隆還盛情邀請趙弘潤到綸氏部落歇住。


    趙弘潤並沒有推辭,反過來還邀請了烏邊部落的族長切拉爾赫,還有他的老丈人,青羊部落的族長阿穆圖。


    切拉爾赫當然不會拒絕這位肅王殿下的好意,在幾名族部落族長複雜的目光下,就接受了邀請,而青羊部落的族長阿穆圖,則在看了一眼有些失魂落魄的哈勒戈赫後,笑著說出了稍等片刻再去叨擾綸氏部落的話。


    趙弘潤當然知道這位老丈人的意思,心中倒也不以為意,畢竟阿穆圖是他的老丈人,還是他六王叔趙元在世的至交之一。因此,隻要這位老丈人堅定地站在他這個女婿這邊,其餘一些小事,趙弘潤可以裝作視而不見。


    整個川雒聯盟,隻有族青羊部落擁有這份特殊的待遇。


    諸族部落族長看著趙弘潤一行人邁步離開,心中頗有些心灰意冷,彼此相視無言,默默離開,因此不大會工夫,族長會議室內,就隻剩下哈勒戈赫與阿穆圖兩人。


    “你……也拋舍了傳統麽,阿穆圖?”


    在看了阿穆圖片刻後,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用略顯沙啞的嗓音,痛心疾首般問道。


    阿穆圖聞言歎了口氣,邀請道:“哈勒戈赫,到我青羊部落的集居地喝杯酒吧。”


    “……”哈勒戈赫欲言又止,但最終仍舊默默點了點頭。


    二人徐徐離開了城守府。


    在城守府前的空地上,有三根旗杆,從東到西分別懸掛著三麵旗幟,即魏國國旗、川雒盟旗、以及肅王趙弘潤的肅字王旗。


    其中,魏國國旗懸掛的高度最高、川雒盟旗略次、趙弘潤的王旗再次之相比較其餘兩麵旗幟,趙弘潤的王旗並不常駐在此,但是川雒聯盟願意為這位肅王殿下保留這根旗杆,以證明對這位肅王殿下的敬畏。


    在經過這三根旗杆時,哈勒戈赫停駐了一下,因為他看到,旗杆附近有一灘新鮮的血跡。


    若不出意外的話,方才那幾名碭山軍士卒,就是在這裏,將烏須王的小兒子尹敦比斬首祭旗,且割下的首級。


    “蠻橫……”哈勒戈赫忍不住心中的憤懣,低聲說道。


    阿穆圖聞言看了一眼哈勒戈赫。


    盡管他此番選擇站邊肅王趙弘潤這個女婿,但他必須承認,今日的這個女婿,的確是過於強勢了,乾坤獨斷、一意孤行,不尊重旁人的意見與看法,與當初和善的形象極為不符。


    當然,阿穆圖也清楚導致這種情況發生的原因他或許是整個川雒唯一一個得知趙弘潤之所以發生巨大變化的人。


    阿穆圖將哈勒戈赫帶到了他們青羊部落的聚居地,在靠近雒城北城門的一片住地,這裏有充滿魏風的土木建築,也有草原傳統的氈帳,富裕程度並不比綸氏部落遜色多少的青羊部落族人們,用自己的喜好改造著自己的住處。


    讓哈勒戈赫感到欣慰的是,阿穆圖的住處,仍然還是傳統的氈帳。


    帶著哈勒戈赫來到自己居住的族長氈帳內,阿穆圖吩咐自己的女人準備一些酒菜,隨即招唿著前者在帳內就坐。


    “元歸天了。”


    在哈勒戈赫坐下後,阿穆圖沉默了片刻,隨即歎息說道。


    在族文化中,人死不叫死,叫做歸天,因為族人信仰高原天神,他們認為,當他們死後,高原天神會派出使者最常見的是一種叫做的神鳥,神鳥會將死者的靈魂引領到高原天神身邊。


    當然,這也隻是傳說,反正就算是族們,也沒見過這種一旦出現就會天降大雨的神鳥,更別說神鳥指引亡者前往高原天神所在的天國。


    某種程度,這隻是族人信則有不信則無般的一種信仰而已。


    “元?”哈勒戈赫愣了愣,這才想起,阿穆圖所說的這個人名,是與其相識多年且關係極好的一位魏國的大貴族,怡王趙元。


    “是烏娜寫信派人通知我的。”阿穆圖惆悵地歎了口氣。


    不能否認,他對怡王趙元的死亦感到無比的悲傷與遺憾,畢竟怡王趙元非但對他們青羊部落有恩,而且還是他相處多年的老友。


    列舉一個在趙弘潤看來不可思議的例子:阿穆圖與怡王趙元的關係,好到前者願意讓自己的妻妾去陪伴後者。


    “烏娜?”哈勒戈赫愣了愣,臉上難得露出幾分笑容,問道:“小丫頭在大梁過得怎麽樣?”


    阿穆圖笑著說道:“今年你不是也見過了嘛,錦衣玉食、養尊處優,人都胖了一圈了……”


    說著這話時,阿穆圖眼眸中浮現幾絲笑意。


    因為今年過年前後他去大梁順便看望女兒時,發現曾經瘦小的小丫頭,逐漸變得豐潤了,一看那模樣就知道那丫頭平日裏在肅王府好吃好喝供著,缺乏運動,再也不是阿穆圖曾經記憶中那個騎著馬到處跑的野丫頭了。


    當然,這並不是一件壞事,至少阿穆圖能從女兒的笑容中看出趙弘潤對待她的態度。


    唯一讓阿穆圖感到遺憾的是,他女兒的肚子至今還沒有什麽動靜,以至於他暫時還沒有辦法抱上外孫。


    當然,對此烏娜也頗有微詞,不過沒辦法,誰讓她的夫婿這些年來南征北戰,很少迴到王府呢。


    出於禮貌,哈勒戈赫詢問了一番有關於烏娜在大梁的情況,隨即,便將話題又兜迴了怡王趙元過世這件事。


    他覺得,阿穆圖不會無的放矢,既然在這個時候提起其老友的過世,那麽肯定有什麽原因。


    果不其然,阿穆圖告訴哈勒戈赫,怡王趙元,非但是肅王趙弘潤的六叔,更是後者視如父親一般的長輩。


    “……元是自盡的。”在哈勒戈赫驚愕的目光注視下,阿穆圖感慨地說道:“具體的事,烏娜考慮她丈夫,並沒有透露,隻是說,元被人利用了,做了一件錯誤的事,而這件事,導致了五方勢力討伐魏國……得知此事後,元引咎自盡。”


    說罷,他轉頭看向哈勒戈赫,壓低聲音說道:“故此,你應該就能明白,肅王殿下對待烏須王庭的態度為何如此強硬了。……你沒有注意到,今日他還穿著麻衣、帶著孝巾麽?”


    哈勒戈赫驚愕張了張嘴。


    他當然有看到趙弘潤披麻戴孝,也明白在魏國的風俗習慣中披麻戴孝這意味著什麽。


    可他總不能傻乎乎地去問吧?


    難道他還能去問:肅王殿下,您披麻戴孝,是家裏誰死了麽?


    對方非撕了他不可。


    因此,見趙弘潤沒有提及,包括哈勒戈赫在內,諸族長們對此視而不見,假裝沒有看到。


    沒想到,那位肅王殿下身邊,還真有一位親近的長輩過世了。


    在哈勒戈赫凝重的目光下,阿穆圖將他所知道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前者。


    在透露的同時,他腦海中不由得迴想起了幾年前怡王趙元帶著其侄子,也就是今日那位肅王殿下前去拜訪他們青羊部落的前前後後。


    那時的肅王趙潤,還是一位略顯靦腆的少年,以至於當他阿穆圖的小女兒烏娜在招待那對叔侄時,對其做出了一些明顯的暗示舉動後,那位少年當時還會臉紅,感到不好意思。


    然而如今,那位年輕人,已經是一位極具威嚴的上位者了。


    迴想起肅王趙弘潤今日在族長會議室內的強勢,阿穆圖就忍不住唏噓嗟歎:族烏須王庭,在錯誤的時間,參與了錯誤的戰爭,選擇了錯誤的隊伍,以及錯誤的對手。


    暗暗歎了口氣,阿穆圖正色對哈勒戈赫說道:“方才在會議室,你問我是否拋舍了族的傳統,我告訴你,我並沒有。……烏須部落雖說是王庭所在,但並不能全權代表我們族人的傳統……他們選擇參與錯誤的戰爭,他們選擇走向覆滅,而你,準備讓白羊部落為他們陪葬麽?”


    說著,他見哈勒戈赫張口要說話,遂抬手打斷了對方,搶先一步說道:“你也應該看出來了,這一次,那位年輕人不會再手下留情,他讓祿巴隆去辦的事你也聽到了,三日之後,這片土地上隻會存在兩類人,非友即敵!……你不可能再退出川雒聯盟了,縱使肅王允許你退出,你的族人會願意麽?哈勒戈赫,你信不信,隻要你對你的族人說出這個想法,必定會遭到你族人的強烈反對……魏人有句話,叫做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你真以為你的族人會願意迴到曾經的生活?”


    “……”哈勒戈赫默然不語,不過他心裏明白,阿穆圖的話是正確的,在過上了優越的生活後,誰還會願意迴到曾經貧苦的日子?


    “打消你心中的念頭吧。”阿穆圖誠懇地說道:“烏須王庭也沒安好心,他們無非就是想趁這次機會,從秦國以及魏國兩邊撈取更多的利益,似這般蛇鼠兩端的做法,往往不會有什麽好下場。……這場戰爭後,或許烏須部落不在了,但是你白羊部落在,我青羊部落也在,我族人的傳統不會因此斷絕,但若是你們做出了錯誤的選擇……我們族人的損失,會更大。”


    聽著阿穆圖的開導,哈勒戈赫默然不語。


    其實道理他都明白,他隻是不能接受烏須王庭或將成為曆史這件事,仍希望設法挽迴。


    然而事實證明,他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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