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苑陵侯酆叔狀告肅王趙潤,這件事在大梁城內引起軒然大波,成為大梁臣民津津樂道的話題。


    在這種情況下,刑部、大梁府、內侍監以及青鴉眾,紛紛出動,希望遏製這股對肅王趙弘潤不利的輿論,然而,由於這件事在短短一兩日便傳遍了全城,以至於這四股勢力分頭行頭,居然也未能將這股輿論壓製下去。


    鑒於這個結果,朝廷終於按耐不住了,終於在十一月二十五日,由垂拱殿下達通告,著『大梁府府正褚書禮』、新任『刑部尚書唐錚』、『大理寺卿正徐榮』三人共同徹查此案。


    在接到垂拱殿的授命後,大梁府府正褚書禮不知所措,原因很簡單,因為此案的被告乃是肅王趙潤,倘若此案有何閃失,那他這個大梁府府正,多半也是當到頭了。


    想了想,褚書禮先派人請來刑部尚書唐錚與大理寺卿正徐榮,此案的三位徹查主官在大梁府內先碰了個頭。


    不得不說,不光褚書禮對此不知所措,唐錚與徐榮亦暗自叫苦。


    期間,徐榮苦笑著說道:“此案應當由宗府裁斷才是啊。”


    這話不假,在魏國,但凡是牽扯到王室子弟,基本上都會由宗府出麵裁斷,而肅王趙弘潤,更是姬趙氏王室的嫡係成員,牽扯到他的案子,居然讓大梁府、刑部、大理寺三者裁斷,這讓褚書禮、唐錚、徐榮三人在意外之餘,苦笑不已。


    當然,他們三人心中其實是清楚的原因的——為了避嫌。


    畢竟朝中眾所皆知,目前在宗府執掌大權的,並非擔任宗正的趙元儼,而是擔任宗令的怡王趙元俼。


    不誇張地說,『宗令』之職,看似是『宗正』的佐官,但實際上,卻已架空了後者的權柄。


    而這位目前在宗府執掌大權的怡王趙元俼,恰恰正是從小最疼愛肅王趙弘潤的六王叔。


    在當初肅王趙弘潤不受魏天子器重的時候,趙元俼與趙弘潤這對叔侄,感情勝似父子。


    因為這件事,大梁曾經甚至傳出過一則謠言,說怡王趙元俼疼愛肅王趙弘潤,曾因為其並無一子半女,遂懇請魏天子將後者過繼於他,隻可惜被魏天子所拒。


    因此,由於此番的被告恰恰正是肅王趙弘潤,宗令趙元俼為了避嫌,就不應當出麵了,否則,縱使此案最終由宗府查證與肅王趙弘潤並無關係,也難以得到大眾的信任。


    “兩位大人對此如何看待?”褚書禮詢問唐錚與徐榮道。


    聽聞此言,徐榮捋著胡須笑道:“還是先聽聽唐尚書的高見吧,唐尚書可是周尚書的得力助手。”他口中的周尚書,指的即是遇害的上任刑部尚書周焉。


    因為三人當中徐榮年紀最大而唐錚年紀最輕,因此,見徐榮話已說到這份上,唐錚亦不好推辭,皺著眉頭說道:“唐某以為,此事應該不會是肅王所為。……肅王的脾氣性格如何,相信兩位老大人多少也清楚,像是會縱容部卒公報私仇的人麽?”


    “唐大人的意思是,苑陵侯等人構陷肅王?”大梁府府正褚書禮皺眉說道:“可構陷這是重罪啊,更何況構陷的還是一位皇子……”


    聽聞此言,唐錚苦笑著說道:“這也正是唐某想不通的原因。……似苑陵侯等人,應該構陷皇子是何等的罪名,輕則削爵、重則充軍,實在想不通他有何理由與底氣敢這麽做。”


    “唐大人的意思是……”大理寺卿正徐榮的麵色微微有些變了。


    見此,唐錚連忙擺了擺手,解釋道:“不不不,徐大人莫誤會,唐某並未懷疑肅王,唐某隻是覺得,隻有在一種可能下,苑陵侯等人才敢……不,才會這麽做。”說著,他看了一眼褚書禮與徐榮,壓低聲音說道:“比如說,被逼無奈,不得不兵行險招……相信這幾日肅王的舉動兩位大人也看在眼裏,肅王拉攏成陵王趙燊等人,卻將苑陵侯酆叔等人推到對立麵,可見肅王心中已有根治國內貴族的心思。可能苑陵侯酆叔等人亦看清了形勢,認為禍事就在眼前,因此來個先下手為強,攪壞肅王的名聲,聯合國內貴族抵抗肅王的打壓,這就說得通了。”


    “言之有理。”


    大梁府府正褚書禮與大理寺卿正徐榮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三位大人在大梁府小聚商議的時候,在肅王府的書房內,趙弘潤亦一臉冷笑地與宗衛們說著這件事。


    身為當事人,趙弘潤自然最清楚他有沒有派人去做這件事。


    答案當然是沒有——除非他腦袋被門板擠了,才會下這種命令。


    可關鍵在於,在當日慶王府的那場筵席上,他趙弘潤確實曾在眾目睽睽之下說出『要叫鄢陵軍去攪和苑陵侯名下店鋪』這話,沒想到,事隔半月,苑陵城內那些苑陵侯名下的店鋪,居然還真的遭到了不明人士的攻擊。


    “挺聰明的啊,這個苑陵侯……”


    坐在書房的書桌後,趙弘潤摸著下巴饒有興致地說道:“為了構陷本王,不惜暗中叫人襲擊自己名下的鋪子,夠狠辣,隻可惜……哼!”


    說到這裏,他眼中露出幾許不屑之色。


    原因很簡單,因為在過去的半個月裏,他已暗中命商水的青鴉眾派人查證苑陵侯酆叔一門上下貪贓枉法的種種罪跡,果然查證到苑陵侯一門有非正當途徑兼並土地、暗中操控米價等諸多罪行。


    當然,這並不奇怪,國內貴族隻要是家財巨富的,底子沒幾個幹淨的,隻要有心去查,總能查到蛛絲馬跡。


    鑒於此事,趙弘潤懷疑很有可能是苑陵侯酆叔察覺到他趙弘潤派青鴉眾追查其一門上下的罪證,因此狗急跳牆,監守自盜毀了自己名下的店鋪,借此來誣陷他趙弘潤,倒打一耙。


    是故,趙弘潤渾不在意,因為在他看來,紙包不住火,究竟真相如何,隻要大梁府、刑部、大理寺派人追查此案,那麽遲早會水落石出。


    待等到傍晚時,宗衛穆青告訴趙弘潤:“殿下,大梁府派人前來傳召,召殿下你明日巳時,到大梁府與那苑陵侯呈堂對質。”


    趙弘潤點了點頭:“你去迴覆,本王會按時前往。”


    “是。”穆青抱拳而去。


    次日,趙弘潤早早起床,在府裏用過造反,隨即便在眾宗衛們的護衛下,乘坐馬車前往大梁府。


    待等到趙弘潤來到大梁府官署門前時,門階外已停了不少馬車。


    而在官署門前,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正站在那裏小聲交流著什麽,而在瞧見肅王府的馬車悠悠停在官署門前後,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走了過來,與下了馬車的趙弘潤打了聲招唿。


    “兩位也來看戲?”


    趙弘潤跟成陵王趙燊以及安平侯趙郯打折招唿——在大貴族陣營瓦解之後,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都是選擇投向他一方的,因此,趙弘潤在打招唿時頗為客氣。


    然而,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二人臉上卻寫滿了凝重。


    “肅王殿下。”


    成陵王趙燊瞧了瞧左右,壓低聲音說道:“苑陵侯酆叔等人已經在官署內了……殿下,我感覺這件事不大對勁。”


    “什麽意思?”趙弘潤疑惑地望向成陵王趙燊。


    見此,安平侯趙郯皺著眉頭說道:“方才,我二人瞧見苑陵侯時,卻見滿臉怒容,不似作偽……”


    聽聞此言,趙弘潤有些不悅地說道:“安平侯是在懷疑本王?”


    “絕無此意。”安平侯趙郯搖了搖頭,隨即壓低聲音說道:“殿下當日那話,任誰都能聽得出來隻是嚇唬苑陵侯就範為主,隻是……”


    他話剛說到這,就見署門處傳來一聲招唿:“肅王殿下。”


    安平侯趙郯遂收了聲,與趙弘潤以及成陵王趙燊轉頭望去,正好瞧見大梁府府正褚書禮、刑部尚書唐錚、大理寺卿正徐榮三人出府相迎。


    在寒暄了幾句後,趙弘潤在褚書禮、唐錚、徐榮三人的帶領下來到大梁府的正堂,隻見在堂上,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萬隆侯趙建、高陽侯薑丹、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匡城侯季雁等地方諸侯早已等候在堂上。


    待瞧見趙弘潤時,苑陵侯酆叔目齜欲裂、雙目噴火,兇神惡煞仿佛想要生啖了趙弘潤似的,看得趙弘潤微微有些發愣——這個明擺著是構陷他的家夥,為何會是這幅模樣?


    因為此案是大梁府的內審,並不對外公開,因此,見兩方當事人已到齊,大梁府府正褚書禮雖開始庭審。


    而見此,苑陵侯酆叔便迫不及待搶先開口,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控告趙弘潤的話。


    “……當日在慶王府上的筵席中,肅王在眾目睽睽之下,曾言辭確鑿威脅本侯,本侯原以為隻是一句玩笑,沒想到,肅王欺人太甚,竟果真派人襲我酆氏的家業。”


    作為主審官,大梁府府正看了一眼趙弘潤,見後者頗有些愣神地瞧著苑陵侯酆叔,雖詢問後者道:“苑陵侯,你如何肯定是肅王的部卒所為?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誤會?”


    “誤會?”苑陵侯酆叔冷笑一聲,指著趙弘潤沉聲說道:“迴稟大人,小侯已派遣確認過,我酆氏一門的家業被襲時之時,肅王麾下的軍隊,正好有一支路經苑陵縣……難道這是誤會?!”


    “……”褚書禮聞言皺了皺眉,轉頭望向趙弘潤,問道:“肅王殿下,對此殿下有何想說的?”


    而此時,趙弘潤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苑陵侯酆叔。


    正如安平侯趙郯所言,苑陵侯酆叔一副興師問罪的架勢,全然看不出哪裏有心虛的跡象。


    倘若這是裝的,趙弘潤必須承認,苑陵侯酆叔裝得很像,堪稱以假亂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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