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小子逃走了。”


    次日清晨,趙弘潤剛起榻沒多久,就見宗衛呂牧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稟告此事。


    “誰?”趙弘潤沒反應過來。


    就見穆青聳了聳肩,說道:“就是那個戶牖侯世子孫嘉。”


    “什麽時候的事?”趙弘潤問道。


    “就剛剛。……一般人連昨日收繳的兵刃都沒討要,城門一開,一夥人就湧了出去,就仿佛被什麽追趕著似的。……晏墨讓卑職請示殿下,是否需要派騎卒去追。”穆青抱著拳解釋道。


    聽聞此言,趙弘潤微微愣了一下,隨即倍感好笑地搖了搖頭,說道:“算了,讓他去吧。”


    在他看來,戶牖侯世子孫嘉不過是慶王弘信的馬前卒,小卒子而已,為難這種人沒什麽意義。


    不過話說迴來,這孫嘉的膽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想了想,趙弘潤詢問衛驕與穆青道:“你等昨日有叫人刁難人家麽?”


    衛驕與穆青哭笑不得地對視一眼,紛紛表示沒有。


    宗衛們的話,趙弘潤自然信得過。


    『難道說,那孫嘉的膽子果真就這麽小?』


    趙弘潤略感好笑地搖了搖頭,忽然,他想到了昨日前來拜會的另外一人,遂問道:“那……那個劉病已呢?”


    穆青愣了愣,抱拳說道:“卑職立馬去打探。”


    說罷,他躬身而退。


    不大會工夫,穆青便迴來了,稟告道:“啟稟殿下,那個劉病已尚在隔壁那間宅邸內。”


    此時趙弘潤正在府衙的偏廳用早飯,聞言略微一愣。


    隨便就著鹹菜吃了幾口粥,趙弘潤帶著宗衛長衛驕出了府衙,前往劉病已居住的那間宅邸。


    那座宅邸即是昨晚趙弘潤安置孫嘉與劉病已二人的住所,距離縣衙大概也就是百餘步的距離,據說本來是汾陰縣尉一戶富豪所有,不過那戶富豪在去年秦軍進犯河東郡的時候,便帶著家當逃到三川郡去了,因此,昨日趙弘潤將這座無主的宅邸用來安置孫嘉與劉病已二人。


    僅片刻工夫,趙弘潤一行人便步行來到了那座宅邸,守在宅邸外的兩名鄢陵軍士卒朝著趙弘潤叩地行禮。


    趙弘潤點點頭與他們打了聲招唿,便邁步走入了宅邸內。


    穿過前院,來到後院,趙弘潤正巧就看到劉病已正在其兩名護從的陪伴下,坐在後院庭中的石桌旁,捧著一杯茶正麵帶微笑地瞧著花圃裏兩隻叫不出名字的鳥在他蹦跳。


    那神態,道不盡的悠哉從容。


    “劉公子好興致。”


    相距十幾步,趙弘潤打了一聲招唿。


    其實這會兒,劉病已也已經注意到趙弘潤一行人,遂將手中的茶杯放在石桌上,站起身來拱手施禮:“拜見肅王殿下。”


    “免禮。”趙弘潤揮揮手,示意劉病已就坐,而他則來到了石桌另外一側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劉公子。”目視著劉病已,趙弘潤微笑地問道:“方才本王聽說,戶牖侯世子孫嘉孫公子今早離開汾陰……劉公子知道這事麽?”


    劉病已好似並不意外趙弘潤會這樣問,含笑說道:“在下知道。……事實上,孫嘉昨日夜裏便曾與在下商議,準備今早離開汾陰,不過在下一路遠來受車馬顛簸,實在是難以奉陪,因此他才自己獨自離去。”


    “原來如此。”趙弘潤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即略帶幾分錯愕地問道:“不過這是為何?”


    “肅王殿下不知麽?”劉病已笑了笑,說道:“殿下不怒而威,昨日可是將孫世子嚇得不輕……尤其是殿下焚信時的神色,在下瞧得真切,當時那位孫世子可是麵色蒼白,汗如漿湧。”


    “有麽?”趙弘潤扭迴頭詢問衛驕與穆青。


    衛驕與穆青咧嘴笑了笑,附和地點了點頭。


    尤其是穆青還笑著說道:“殿下,您有時候的神色的確怪嚇人的,隻不過您自己不曉得罷了。”


    趙弘潤聞言迴憶了一下,迴憶起昨日他在焚燒慶王弘信書信的前前後後,心中這才釋然:多半是當時自己心中不爽,流露於表,因此才嚇得戶牖侯世子孫嘉今日早早就逃離汾陰。


    想到這裏,趙弘潤又略感奇怪地瞧向劉病已,輕笑著問道:“劉公子似乎並不畏懼本王?”


    劉病已聞言表情平和地笑道:“昨日劉某一言未發,更未得罪肅王殿下,為何要畏懼?”


    經他這麽一說,趙弘潤這才想起:昨日,這個劉病已還真是一句話都沒說。


    『可是這樣……這家夥到底幹嘛來的?』


    趙弘潤感覺有些看不透眼前這人。


    “襄王……沒有什麽特別的囑托麽?”趙弘潤試探道。


    劉病已瞧了一眼趙弘潤,微微搖了搖頭。


    見此,趙弘潤暗暗稱奇。


    而就在這時,就聽劉病已慢條斯理地說道:“在下與戶牖侯世子孫嘉一同前來拜見肅王殿下,這已經能夠表明襄王殿下的立場了……不需要劉某再多說什麽,畫蛇添足。”


    趙弘潤聞言瞧了一眼劉病已。


    的確,劉病已乃是中陽劉氏的嫡子,襄王弘璟的表兄弟,他與戶牖侯世子孫嘉這個慶王弘信的表兄弟一起來到汾陰,其中的意思,已昭然若揭。


    可話雖如此,趙弘潤隱隱感覺,襄王弘璟作為慶王弘信的盟友與支持者,未免有些太過於敷衍了事。


    而眼前這個劉病已,作為襄王弘璟的表兄弟,他的態度更敷衍,仿佛純粹就是來汾陰旅遊了一迴,幫上慶王或孫嘉什麽了麽?沒有。


    想到這裏,趙弘潤饒有興致地問道:“襄王是打算故技重施麽?本王愚見,慶王未必會徹底信任襄王吧?”


    想想也是,當初原太子趙弘禮勢大的時候,襄王弘璟支持雍王弘譽扳倒了前者,而如今雍王弘譽勢大,襄王弘璟又倒向慶王弘信去對付雍王,傻子都瞧得出來趙弘潤這位三王兄究竟打的什麽算盤。


    聽了趙弘潤的話,劉病已笑著說道:“慶王內心是否信任襄王殿下,這不打緊,就算內心不信任,表麵上也會裝出信任的樣子,竭力拉攏襄王殿下……”


    “……”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


    不可否認,劉病已這話簡直就是一針見血。


    襄王弘璟,明擺著就是打算依附一個較為強勢的兄弟,扳倒另外一個更為強勢的兄弟,用這種方法逐步減少阻擋他前麵的阻礙。


    當初雍王弘譽看不出來麽?


    當然不可能,至少趙弘潤就知道,雍王弘譽對襄王弘璟,從一開始就是抱持著一定戒心的。


    可即便如此,兩人最終還是達成了聯盟,共同對付原太子趙弘禮。


    原因很簡單:若是原太子趙弘禮坐穩了儲君的位置,雍王與襄王皆會失去成為國君的機會。


    而如今,襄王弘璟倒向慶王弘信,慶王弘信未見得信任他這位三王兄,可他沒有辦法,倘若他不拉攏襄王弘璟,雍王弘譽就會去拉攏。


    雖然慶王弘信可以肯定,襄王弘璟心中對皇位也抱持著野心,可萬一呢?萬一這位三王兄被雍王弘譽說動,那他慶王弘信豈不是要以一敵二,步上前太子趙弘禮的後塵?


    或許有人會說,既然襄王弘璟就是一個攪局之人,為何雍王弘譽與慶王弘信不聯合將此人先驅逐出場,然後再彼此鬥個勝負呢?


    道理很簡單,因為逮不到機會——再沒有任何把柄的情況下,若雍王弘譽與慶王弘信想要打壓襄王弘璟,就難免會落下口實。


    當然了,更重要的原因在於,當時的雍王弘譽,還有如今的慶王弘信,並沒有將襄王弘璟的實力視為當務之急,當初雍王最大的勁敵乃是東宮太子趙弘禮,而如今慶王弘信的心中大敵,則是雍王。


    正因為威脅小,所以襄王弘璟才能左右逢源,這是弱者的存活之道,雖然襄王弘璟並不算是一位弱者。


    興趣使然,趙弘潤原本隻是過來試探一下這個劉病已,沒想到,這個劉病已頗讓他感到意外,以至於趙弘潤忘了與寇正的約定,在這裏與劉病已閑聊起來。


    通過一番言語的交流,趙弘潤驚訝地發現,劉病已的眼界與才學,著實堪稱賢才,甚至於,就算是針對當前的諸國格局,劉病已亦能侃侃而言,而他所說的針對河西、河套的戰略,亦與趙弘潤不謀而合。


    就在二人聊著興致勃勃之際,寇正領著其同門師兄弟尚陽與木子庸二人,來到了這裏。


    原來,趙弘潤本來約好與寇正等人商談汾陰駐軍的位置與軍屯田的劃分,結果因為與劉病已聊得投機因而忘了這件事,以至於寇正等人撲了個空,於是就找了過來。


    “是本王的過失。”


    趙弘潤站起身來向寇正等人致歉。


    寇正一行三人當然不會有何不滿,相反地,他們對劉病已這位趙弘潤所介紹的賢才頗感興趣。


    但由於寇正等人並不清楚『中陽劉氏』乃至外戚身份,以至於誤以為劉病已乃是眼前這位肅王殿下新招攬的門客幕僚,雖毫不避諱地將汾陰縣的地圖攤在石桌上,將心中對汾陰縣的整頓規劃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這個舉動,讓趙弘潤與劉病已都有些尷尬。


    當然,趙弘潤的尷尬隻是一瞬間的事,畢竟汾陰縣的整頓規劃,又不是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可劉病已就尷尬多了,畢竟他根本不算是肅王一係的人啊,瞧著一大幫肅王的人在他商議對策,他作為一個外人混在當中,這滋味別提有多難受了。


    更要命的是,寇正還一個勁地問他『這樣安排是否合適』。


    起初劉病已還有些避諱,可聊著聊著,他心中越發瘙癢難耐,以至於到後來,他亦加入了辯論的隊伍,與寇正、尚陽、木子庸三人爭論起整頓之策的利弊來。


    瞧著這一幕,趙弘潤心中微動。


    劉病已的才學,讓趙弘潤甚至有心推薦此人擔任『皮氏令』,可一想到對方的身份,趙弘潤的心就頓時就涼了半截。


    劉病已,乃是襄王弘璟的表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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