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上上——”


    “快快!”


    在皮牢關的關隘城牆之下,商水軍的百人將們指揮著各自百人隊的士卒,將雲梯架在了牆壁上,隨即聲嘶力竭地催促著士卒們沿著長梯向關隘上方攀爬。


    而在關牆上,守關的韓兵們也早已發現了魏軍的企圖,正厲聲大喊著,企圖將雲梯上端勾住了牆垛的部位砍斷,摧毀魏兵用於攀爬關牆的雲梯。


    然而關牆上的韓兵們往往沒砍幾劍,就被關隘外井闌車上的魏軍弩兵們激到在地。


    這就是這場奇襲給魏軍帶來的先機——由於沒有收到警訊,大量的韓兵之前都在關內的兵舍歇息,以至於當關外井闌車上的魏國弩兵對皮牢關展開弩矢激射時,關上僅有的那些守兵,一下子就被魏軍給壓製住了,無法形成有效的反擊。


    然而,魏兵因為奇襲帶來的優勢並不能維持長久,隨著越來越多的韓兵從關內湧上高牆,這場攻堅戰的優劣勢,還是會逐漸拉平,並且最終朝著對韓軍有利的一麵演變。


    畢竟韓軍是守關的一方,擁有著皮牢關這個天然優勢。


    而在韓軍挽迴劣勢之前攻克皮牢關,這就是魏軍展開這次奇襲的用意——至少就目前而言,魏軍的優勢仍然是很大的。


    “叫先登隊加快速度!”


    在前陣,商水軍大將軍伍忌再一次地催促道。『注:先登,即指攻堅戰中率先攀登敵城的敢死隊。從戰術上考慮,第一波攻堅戰時攻方士氣高昂,因此一般情況下都會派出精銳,因此先登部隊一般指軍中精銳。比如麴義的“先登營”。』


    也難怪伍忌如此心急,因為肅王趙弘潤所策劃的這場偷襲,給他們魏軍帶來的優勢實在很大,否則按照常理,絕不可能出現魏軍全麵進攻關隘、而關內的韓兵才剛剛列隊湧上關樓進行防守的現象。


    正因為優勢大,伍忌心中的壓力也很大。


    他不敢想象,若是在如此優勢的情況下仍然無法攻克眼前這座皮牢關,他該如何迴去向肅王殿下交代。


    『不!一定能攻克這座關隘!』


    搖了搖頭,將心中那份焦躁不安拋之腦後,伍忌深吸一口氣,開始聚精會神地指揮戰事:“先登第二隊,上!……弩手,改平射為拋射,目標,關內!”


    隨著伍忌的將令下達,關外六座井闌車上的魏軍弩兵們不再瞄準關上平射,因為在此之前,借助他們的弩矢壓製,魏軍的步兵們已有不少從雲梯攀登上關牆,若此時再瞄準關樓,由於視線被來自猗山的煙霧所遮擋,很容易造成誤傷友軍的情況。


    因此,井闌車上的魏軍弩兵們改平射為拋射,向上方微調角度,企圖用齊射對關牆內側展開覆蓋射擊,用箭雨籠罩關內,延緩關內兵舍的韓兵湧上關牆進行防守的速度。


    一時間,關內的韓兵死傷連連。


    由於這場秋雨仍在持續的關係,關內那些正迅速朝著關牆方向奔跑支援的韓兵們,根本無法向平日那樣機警地規避來自前方上空的箭雨,隻能手持盾牌頂在腦袋上,頂著箭雨向關牆支援。


    這個消息傳到韓將靳黈耳中後,更是讓這位韓將心中惱火至極,因為在他看來,這些都是沒有必要、或者可以避免的傷亡。


    倘若他們及時得知了魏軍企圖偷襲皮牢關的警訊,及早讓士卒們在關牆上嚴正以待,決不至於出現眼前這種劣勢——關牆未能有足夠的人手組織反擊,大量的韓兵在關內白白被魏軍的弩矢射死。


    這些都是白白犧牲的士卒,是戰場上無謂的犧牲。


    這是身為將軍的失職!


    “……”靳黈死死攥著拳頭,麵色猙獰地盯著關外的魏軍。


    他迫使自己冷靜下來,畢竟事到如今,倘若連他都無法冷靜下來,那麽這場戰事,他們韓軍就再沒有挽迴劣勢的可能了。


    『最主要的威脅,還是在於魏軍那幾座井闌車……』


    他凝視著關外的井闌車,思索著如何摧毀那幾座井闌車的辦法。


    想到這裏,他斬釘截鐵地說道:“必須摧毀那幾座井闌車!”


    此時,靳黈身背後站著三名將領,這三人在聽到靳黈的話後,其中一人當即抱拳說道:“將軍,末將願率一支精銳出關,摧毀魏軍的井闌車!”


    話音剛落,又有一名將領站了出來,沉聲說道:“眼下城外皆是魏兵,你麾下的士卒皆是步兵,根本衝不出去,還是交給我吧。……將軍,請派我麾下的騎兵隊出關!”


    靳黈迴頭看了一眼那名騎兵將領,眼中閃過幾絲欣慰,以及幾絲黯然,他低聲說道:“高陽,你要知道,你與你麾下的騎兵隊固然衝地過去,但未必能再殺迴來……對麵的魏兵,那可不是魏國的『北一軍』那種烏合之眾。”


    “末將知道,那是挫敗了楚國的魏國雄師嘛。”那位名為高陽的騎兵將領笑著說道:“能死在這等強軍手中,亦不辱沒了我輩。”


    靳黈不禁有些動容,在沉思衡量了一番後,拍了拍高陽的肩膀,沉聲說道:“你若執意要去,我有個主意……”說著,他走上前一步,在高陽耳畔低聲說了幾句,隻聽地後者兩眼放亮,麵色更為欣喜地說道:“有了將軍這等妙策,末將心中便更有把握了!”


    說著,他朝著靳黈抱了抱拳,轉身準備離開。


    見此,靳黈心中閃過一絲不忍,抬手喊住道:“高陽!……活著迴來,我當親自為你斟酒。”


    騎將高陽迴頭望了一眼靳黈,爽朗地笑了笑。


    “啊!”


    “……”望著離去的部將高陽,靳黈心中沒來由地一陣心煩意亂。


    其實他心中已有不詳的預感,隻是他不敢去細思。


    深吸一口氣,靳黈沉聲說道:“關外的井闌車,就交給高陽;就算是為了他,我等拚死也要守住關牆!”


    附近的眾兵將重重點了點頭。


    而就在這時,一名渾身鮮血的韓軍士卒急匆匆地跑了過來,叩地稟道:“將軍,魏軍已殺上關牆,孫偏將首尾難顧,請求支援!”


    “我去!”


    不等靳黈開口,他身背後那名步兵將領便提著兵器跑向了關牆,一邊跑,一邊口中大聲喊著:“你、你、你、你,跟我走!”


    “是!”


    靳黈看了一眼那位已離開的步兵將領,再次將目光投注在關外的魏軍當中。


    由於關外被來自猗山的煙霧籠罩,隔絕了視線,因此,靳黈並不能一眼就看出魏軍的真實數量,他隻能大致地做出估算。


    礙於皮牢關外羊腸穀道的狹隘地形,靳黈認為此番前來進攻的魏軍,數量不會太多,畢竟對於一波攻勢頂多隻能出動近千士卒的魏軍而言,來更多的兵力完全沒有必要。


    因此,算上魏軍八座井闌車,靳黈認為魏軍對他皮牢關的第一波攻勢,大概是投入了三千到四千兵力的樣子。


    再考慮到攻堅戰最容易影響敵我雙方的士氣,因此,攻城一方一般隻會發動兩到三波攻勢。


    一般而言,隻要防守方能夠守住三波攻勢,那麽,進攻方的士氣就會大幅度減退,到那時候,再發動進攻也不會有什麽起色了。


    經驗豐富的靳黈很清楚這一點,並且,他也相信對麵那位魏公子姬潤也清楚這一點。


    因此,靳黈並不難推算出此番前來進攻的魏兵的數量:八千到一萬兩千之間。


    不得不說,靳黈的判斷相當精準,因為趙弘潤此番出動的魏兵,正好就在八千到一萬兩千之間,一萬人。


    或許有人會覺得納悶,趙弘潤麾下明明有十萬兵,為何隻派出一萬兵士卒。


    其實道理很簡單,皮牢關外的地形,限製了進攻方的兵力投入數量,一波攻勢頂多就是千餘名士卒,三波攻勢,也就是四五千而已,再加上八座井闌車的魏兵數量,這場仗魏軍投入的士卒,其實也就是七八千左右而已。


    為何要預留兩千人呢?那隻不過是趙弘潤考慮到無法順利攻克皮牢關的可能,因此預留的用來在全軍撤退時斷後的軍隊而已,防止韓兵追擊。


    無論最終能否攻克這座皮牢關,這點兵力都已經足夠,甚至於,仍有盈餘。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


    隨著關內的韓兵迅速支援關牆,魏軍先前那些優勢,逐漸被扳平,關牆上的韓兵利用兵力的局部優勢,逐漸將那些登上關牆上的魏軍逼到絕境。


    而就在關牆上的韓兵欣喜若狂,自認為能將敵軍逐迴關下時,忽然,耳邊傳來一聲巨響。


    “砰——”


    一塊厚實的木板,重重放落在關牆的牆垛上。


    『誒?……魏軍的井闌車,什麽時候……這麽近了?』


    聽到這聲巨響,一名韓軍百人將轉頭望向關外,頓時驚地四肢冰涼。


    原賴,就在關樓上的韓兵正與那些利用雲梯攀登上關牆的魏兵廝殺之際,皮牢關外那六座一字排開的井闌車,終於被關下的魏軍們推到了距離關牆僅十丈左右的位置。


    隨即,這些井闌車上放下了吊板,將另外一端架在關牆上。


    瞧見這一幕,關牆上的韓軍兵將們,麵色頓時變得蒼白。


    因為在對麵相距不遠的井闌車的隔層上,站著密密麻麻的魏軍步兵,那幫人仿佛像是瞧見了獵物似的,眼神變得跟狼一樣兇暴。


    『苦也!』


    眾韓軍兵將們心下哀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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