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趙弘潤氣唿唿地迴到了肅王府。


    也難怪他心中生氣,畢竟以他的身世以及如今的地位,幾乎沒有幾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哪怕是最親近的宗衛們,也不能夠算,畢竟宗衛們是以他為中心的,別看有時候像穆青、呂牧等人作死開他的玩笑,可事實上,這些玩笑都是非常有分寸的,甚至於有時候,穆青純粹就是扮傻逗他開心罷了。


    真以為穆青傻到拆自家殿下的台?開什麽玩笑,穆青的聰穎與機智,在宗衛們當中可是名列前茅的。


    不能毫無顧忌地說出全部心裏話,就注定宗衛們無法成為真正的平等的朋友,隻是肱骨心腹。


    仔細想想,會在趙弘潤麵前毫無顧忌說出全部心裏話的人,的確少之又少,羋薑算一個。


    當然了,指的是曾經腹黑毒舌的羋薑,不過最近,羋薑不知為何安分了許多,頗有些像名門閨秀靠攏的意思。


    除此之外,整個魏國就幾乎找不出真正平等的朋友了,倒是在楚國,還有一個暘城君熊拓算得上是趙弘潤的朋友。


    畢竟暘城君熊拓本性暴躁,很多時候一言不合就掀桌子,別看趙弘潤如今在背地裏支持著他,但隻要趙弘潤敢欺負羋薑、羋芮姐妹二人,相信暘城君熊拓立馬會與趙弘潤反目成仇。


    而除了暘城君熊拓以外,或許就隻有兩年前在成皋合狩時所遇到的秦少君了。


    可今日也不知怎麽著,趙弘潤總感覺秦少君這個應該算是朋友的家夥有些不對勁,仿佛是故意要與他撇清關係似的,三句話中有兩句帶著火藥味,以至於最終二人不歡而散,這讓趙弘潤感到很是氣悶。


    在府裏與眾女一起用晚飯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看得出趙弘潤心中不快。


    這不,就連平日裏最鬧騰的蠢丫頭羋芮,此刻也是安安分分,一雙眼睛賊兮兮地瞄著桌上的美味佳肴,卻不敢像平日裏那樣無所顧忌地直接用手去抓。


    可能是見飯桌上的氣氛過於沉悶,蘇姑娘轉頭瞧了一眼羋薑。


    如今在肅王府,就屬她倆的地位最高,蘇姑娘因為是趙弘潤初次嚐歡的對象,且端莊賢淑,除了出身不太好外,其餘皆滿足沈淑妃心目中兒媳婦的條件;而羋薑則恰恰相反,她的出身可謂是與趙弘潤門當戶對,可惜此女終日麵無表情,不太符合魏天子與沈淑妃對兒媳婦的要求。


    但即便如此,二女在肅王府的地位還是極高的,是極少數能夠勸一勸趙弘潤的女人。


    隻不過,性情冷淡的羋薑幾乎不會主動去哄趙弘潤開心,就比如此刻,她看也不看趙弘潤,自顧自慢悠悠地吃飯、喝湯,目不旁視。


    事實上,倘若玉瓏公主在場的話,倒也能夠勸一勸趙弘潤,畢竟趙弘潤對玉瓏公主那簡直是對妹妹般的寵溺。


    但很遺憾,玉瓏公主今日不在,去怡王府找六王叔趙元俼去了,畢竟這些日子,那位六王叔一次也沒有來看望過玉瓏公主,後者心裏不舒服。


    於是,蘇姑娘隻能自己寬慰趙弘潤。


    “是誰又惹咱殿下生氣了?”


    趙弘潤轉頭看了一眼蘇姑娘,後者那溫柔而恬靜的親昵,讓趙弘潤心中的糾結淡化了些許。


    他猶豫了一下,便將今日在城內碰到秦少君的經過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你們不認識的,不過烏娜與羋薑應該知道,就是兩年前在成皋合狩時遇到的一名秦國的公子……”


    『……』


    此時,羋薑正在喝湯的動作忽然一頓,神色怪異地瞥了一眼趙弘潤,不過並沒有人注意到。


    “秦國人呀……”


    蘇姑娘在聽了趙弘潤的講述後,也不知該如何勸說,畢竟她也覺得,趙弘潤與那位秦少君很難成為朋友,畢竟眼下的魏國,因為種種原因,與秦國的關係並不融洽,誰也不能保證兩國是否會成為敵對方。


    於是,聰明的她當即岔開了話題:“潤郎,那位秦國公子此次來我大魏,難道有什麽要事嗎?”


    “誰曉得。”趙弘潤聳了聳肩,隨即撇撇嘴說道:“不過在我看來,十有八九要鬧掰。”


    “這是為何?”蘇姑娘吃驚地問道。


    趙弘潤輕吐了一口氣,解釋道:“因為魏氏的關係,我趙氏不可能承認秦國對隴西的侵占,否則,魏氏肯定要跳起來,而我趙氏的麵子也過不去。……說到底,隴西也是我趙氏的祖宗基業,怎麽可能默許秦國占取?……而秦國顯然也不可能交換隴西。因此,明日秦使遞交國書的時候,相信場麵會很精彩。”


    話音剛落,旁邊有人輕聲問道:“你要去麽?”


    趙弘潤疑惑地轉過頭去,這才發現開口詢問的,竟然是以往對這類事毫不關心的羋薑。


    他點點頭說道:“我要去看看。……烏邊部落的切拉爾赫,還有魏氏的魏罃、魏忌、薑鄙,都說秦國近些年來的勢頭很猛,有劍指中原的意思,不可不防。……倘若秦國果真有意染指中原,那麽,三川郡或是河東郡,勢必會成為他們的進攻目標,到時候,我大魏必須遏製秦國的勢頭,否則……”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


    羋薑靜靜地聽完趙弘潤的話,隨即輕聲說道:“明日我跟你去。……我吃飽了。”說罷,她放下了筷子,離開了座位,自顧自離開,隻留下滿臉驚訝的趙弘潤與眾女。


    在場所有人都感到很驚異,畢竟以往當趙弘潤隻在大梁本地活動的時候,羋薑是幾乎不跟隨的,更別說主動提出要求。


    “你姐……什麽情況?”趙弘潤詢問羋芮道,他感覺今日的羋薑看起來有點怪怪的。


    “我姐?”羋芮歪了歪腦袋,茫然地說道:“我姐好好的呀。”


    “問你等於白問……”趙弘潤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果然,次日早晨當趙弘潤起來的時候,就瞧見羋薑跪坐在北屋正殿的前殿裏喝茶,看樣子似乎是等候已久。


    “你真要跟我去?”趙弘潤有些意外地問道,畢竟在他的印象中,羋薑是從來不關心魏國國事的,很難想象會主動提出要求,跟隨趙弘潤前往禮部本署。


    “嗯。”麵對著趙弘潤的再次詢問,羋薑簡潔明了地應了一聲。


    見此,趙弘潤無所謂地聳了聳肩,便帶上羋薑前往禮部本署。


    按照曆來的禮俗,他國外交使臣到了魏國大梁後,並不能直接拜見魏天子,而是由禮部出麵確定對方的身份,待核實之後,倘若來訪的使臣在他國地位顯赫,才會由魏天子親自召見。


    想想也是,畢竟魏天子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


    不過話說迴來,一般出訪他國的使臣,在其本國的地位都不會低到哪裏去,絕不可能出現一國縣令作為使臣去出訪他國君王的情況,因為這種事對對方而言是莫大的羞辱,是會挑起兩國戰爭的。


    而就在趙弘潤一行人前往禮部本署的同時,在禮部本署的偏廳內,禮部尚書杜宥正親自接見昨日入城的秦國來使。


    除了趙弘潤認得的秦少君外,秦國來使中還有兩位看似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即是這支使節隊伍的主禮使與副禮使。


    在雙方見禮之後,秦使的主副使節,各自將一份錦帖般的表呈遞給禮部尚書杜宥,這是使臣用來證明自己身份的重要物件,與他們所攜帶的國書唿應。


    比如此刻被杜宥攤開觀閱的表呈中,就詳細記載了秦國主使節的一些信息:甘敘,位列秦國中卿,左庶長衛鞅(丞相)座下少庶子(家臣)。


    通俗地說,這甘敘,便是秦國左庶長衛鞅的家臣或者幕僚,在秦國位列中卿。『注:卿分上卿、中卿、下卿。』


    別以為秦國的中卿地位不高,事實上,在秦國變法改革之前,非王族贏姓的人,根本不可能在秦王宮擔任職務,當時的秦國卿臣,清一色都是贏姓子弟,而這個甘敘能在秦國位列中卿,這已經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更何況此人還是秦國左庶長衛鞅門下的家臣,這好比是說,甘敘就是秦國變法派的中流砥柱。


    當然,這些事就算是禮部尚書杜宥,恐怕也不是很清楚,好在今日杜宥有一位幫襯的人在,那就是剛剛同時在禮部與宗府擔任職務的繇諸君趙勝。


    隻見在幾名秦使莫名的目光注視下,禮部尚書杜宥將表呈遞給了繇諸君趙勝,讓後者分辨真偽。


    在幾名秦國使節淡然的目光注視下,繇諸君趙勝仔細觀閱了表呈,尤其是表呈上那秦王的印璽與秦國國璽,半響後點點頭,說道:“杜宥大人,表呈確認無誤,確實出自秦王宮。”


    他這一番話,讓甘敘、秦少君等人多看了他兩眼。


    畢竟如此熟悉秦國的王璽與國璽,除非是秦國人,那就隻有可能是隴西魏氏的人了。


    見繇諸君趙勝已確認了對方的身份,禮部尚書杜宥也收起了幾分警惕心,點點頭不失禮儀地說道:“此時茲事體大,希望尊使莫怪本府過於謹慎。……既然尊使的身份已確認,麻煩請出示貴國的國書,本府會將其呈遞於我大魏的君王。”


    甘敘點點頭,從身後取出一個大概手臂長的木盒,打開盒子後,從中取出一則用緞帶紮著卷宗,雙手遞給杜宥。


    而杜宥亦雙手接過,隨即當著秦使的麵,小心翼翼地將其拆開。


    這主要不是為了偷看,而是為了確認這份國書的真偽以及是否藏著什麽威脅。


    當然,作為禮部尚書,杜宥看一眼國書也是沒問題的,隻要對外不透露即可。


    這不,在檢查的時候,杜宥迅速地掃了幾眼國書,隻可惜這份國書是用秦國的文字寫的,他看不懂。


    不過他看不懂沒關係,旁邊繇諸君趙勝自然看得懂。


    然而,繇諸君趙勝在粗略看了一遍國書後,臉上頓時露出了不悅之色,慍色說道:“欺人太甚!”


    禮部尚書杜宥聞言一愣,還沒等有所反應,就見殿外傳來一聲輕笑:“是誰欺人太甚啊?”


    熟悉的聲音,讓秦少君不由地抬起頭來。


    『他怎麽來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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