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麽?”


    當三萬川北騎兵從焦崗一帶飛奔而來時,孫叔敖與其麾下數萬楚軍早已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對於楚國來說,馬稱得上是甚為罕見的“異獸”。


    尤其是川北騎兵的戰馬,那可是頭至尾一丈二、蹄至背七尺五的草原馬,比楚國從巴蜀引進的巴蜀馬還要高,還要強壯,以至於騎在馬背上的川北騎兵們,在楚軍士卒們眼中猶如天兵天將一般。


    “轟隆隆——”


    伴隨著那仿佛山洪暴發、仿佛江流決堤的巨響,數萬川北騎兵無視眼前那些舉著雙手——為了表明身份,以免誤傷——的商水軍士卒,從他們的身邊疾馳而過,鋪天蓋地般地罩向了此地的楚軍。


    頃刻間,楚軍的隊伍陣型大亂,無數士卒被屠戳,在中原各國中也算是排地上號的楚國正軍,僅僅隻是一個照麵的工夫,便幾近已被擊潰。


    “噗通……”


    一名楚兵在逃跑的時候不慎被絆倒。


    聽著身背後傳來的沉重踏步聲,他渾身哆嗦、汗如漿湧,因為他已瞥見,麵前的土地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影子。


    他哆哆嗦嗦地轉過頭來,駭然瞧見,在他的身後,有一名駕馭著恐怖怪物的士卒,正冷冷地看著他。


    那頭怪物,真是可怕,四腳著地,頭顱居然比他還要高,兩顆眼珠子瞪著他,一嘴可怕的板牙,那巨大的鼻子重,唿哧唿哧地噴著白氣。


    更駭人的是,這頭怪物的腦袋上,仿佛還帶著由某種巨大異獸的頭骨所製成的麵具,使得這頭怪物更增添幾分恐怖的氣息。


    ——他並不清楚,這是川地部落的習俗:當地的部落勇士會將羱羊的頭骨曬幹,用古老的工藝製作成麵具,綁在馬頭上,使得戰馬更添幾分恐怖與神秘氣息。


    與其作用類似的,還有掛在戰馬前胸的羊齒掛鏈,隻不過這是羱族、羯族的少女們為出征的愛郎串製的祝福。


    這些習俗,既是對出征勇士的祝福,亦是為了震懾與其為敵的敵人。


    “你……你是什麽人?”楚兵滿臉恐懼的問道。


    他無法想象,如此恐怖的怪物,居然被人所駕馭著,被一名渾身上下披著皮襖的異族士卒。


    然而,對方卻絲毫沒有理睬他的意思,隻是高高舉起稍稍有些弧度的彎刀,狠狠劈了下來。


    這名楚兵隻感覺全身的鮮血仿佛都凝結了,眼睜睜看著那柄彎刀沉重地劈落下來。


    隨即,在一陣天旋地轉後,他失去了知覺。


    而此時,那名駕馭著怪物的異族士卒,冷漠的目光掃向前方那些正在倉皇逃離的楚兵,雙腿一夾那怪獸的腹部,隻見那怪物兩隻前提騰空連踏幾步,似一支箭般竄了出去。


    殺!


    殺!


    數裏距離內,解釋似這等駕馭著怪物的異族士卒屠戳楚兵的身影。


    堂堂楚國正軍,在這支異族軍隊麵前竟然是毫無反手餘地,別說抵抗,他們甚至連保住自己的性命也辦不到。


    “喂喂喂……這真的是那支羯角騎兵麽?”


    親眼目睹著川北騎兵對楚軍的屠殺,士卒央武難掩心中的震撼,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說,川北騎兵可是他們商水軍的手下敗將啊。


    手下敗將,其實居然是如此的強悍?!


    “什……什麽?”在他身旁,原齊國東萊軍將軍甘茂剛剛從震撼中迴過神來,他簡直難以相信自己親眼所看到的這一幕:魏國,居然有如此可怕的騎兵?


    作為原齊國東萊軍將軍,甘茂自然不會像絕大多數的楚兵那樣無知,誤將戰馬視為不可抵擋的怪物,可話說迴來,他卻從未聽說過魏國有如此可怕的騎兵。


    可眼瞅著那些可怕的騎兵從他們的身邊飛快地掠過,不由地甘茂不相信,這的確是他們的友軍。


    “這支騎兵……果真是你們大魏的騎兵麽?”


    甘茂咽著唾沫,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同一個伍的同伴。


    平心而論,齊國也有騎兵,隻是親眼目睹了這支騎兵,甘茂總感覺兩者根本不是一個檔次上的。


    “『川北騎兵』,是肅王殿下征討三川時收服的異族騎兵。”士卒樂豹簡單明了地迴答了甘茂的疑問,很少見地沒有奚落後者。


    因為他亦被眼前的川北騎兵所震撼住了。


    就像央武一樣,自打三川戰役取得勝利之後,樂豹亦將川北騎兵視為了他們商水軍的手下敗將,可沒想到,這個手下敗將卻是如此的悍勇。


    『仔細想想,其實我商水軍,似乎並非與這支異族騎兵正麵交鋒過……』


    樂豹的嘴裏泛起幾分苦澀。


    因為較真來說,在三川戰役中敗亡的隻是羯角部落與其部落族長比塔圖,而這支原羯角部落聯盟的騎兵,事實上並非與商水軍正麵交鋒,哪怕是最後投降魏國,那也隻是羯角部落的族長比塔圖不想看到自己部落徹底覆滅,在臨死前下達了最後一道命令,使這支騎兵投降了而已。


    就在樂豹失神之際,一柄長槍輕輕擱在了他的肩膀上。


    “誰?!”甘茂可能是察覺到了什麽,從觀戰中猛然警覺過來,他猛地迴過頭,駭然地看到,有一名高大魁梧的異族騎士,不知何時來到了他們身後,正用手中的長槍輕輕觸碰著樂豹肩膀部位的鎧甲。


    『這個人……』


    甘茂心中劇震,因為他本能地感覺到,眼前這名臉上留有一道鞭痕的異族騎兵,絕非隻是尋常的士卒,至少他的出現,讓他甘茂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脅。


    “別激動。”可能是注意到了甘茂仿佛要隨時揮動武器的準備動作,那名臉上有著鞭痕的異族騎兵,操著一口生硬的魏國方言,淡淡問道:“你等,是魏軍中哪一支的?”


    “商……商水軍……”看到對方的長槍槍尖仍擱在自己肩膀上,樂豹不敢迴頭,咽著唾沫迴答道。


    “商水軍……哼嗯。”那位臉上有鞭痕的異族騎兵眼中閃過幾絲複雜神色,輕哼道:“擊敗了我羯角部落的商水軍,竟然淪落到被一支不堪一擊的軍隊追的到處跑,真是可笑……”


    說著,他緩緩將擱在樂豹肩膀上的長槍放了下來,問道:“你等的統兵大將是何人?”


    “是伍忌將軍。”士卒李惠恭敬地迴答道,可能他已認出了對方。


    “喔……商水軍的伍忌。”這名臉上有鞭痕的異族騎兵點了點頭,隨即自顧自駕馭著戰馬朝前去了。


    望著此人離去的背影,甘茂驚疑不定地說道:“此人,不像是一般人。”


    聽聞此言,李惠點點頭說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他就是五萬川北騎兵的大督領,原羯角部落族長比塔圖的義子,博西勒。”


    “是他?”士卒央武微微吃了一驚,隨即眨巴著眼睛不可思議地說道:“原來這家夥的氣勢有這麽強啊……”


    眾人默然不語。


    接下來的戰事,商水軍仿佛徹底淪為了打醬油的角色,此前氣勢洶洶追趕著他們而來的楚國軍隊,在三萬川北騎兵的鐵騎下簡直毫無反抗之力。


    隻見放眼遠處,到處都是川北騎兵們屠戳楚兵的景象,盡管那些楚兵一個個拚了命想逃離此地,可最終,他們仍舊被川北騎兵們趕上,逐個殺死。


    這哪裏是戰爭,這根本就是一麵倒的屠殺!


    望著這一幕,原齊國東萊軍將軍甘茂舔了舔嘴唇,艱難地開口說道:“喂,我說……你們商水軍,真的是打贏這些人麽?”


    李惠、央武、樂豹三人對視一眼,即便有心炫耀一下曾經的輝煌戰功,可眼瞅著眼前那些仿佛洪流般的騎兵,他們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原因無他,實在是因為川北騎兵,他們對這場戰事所展現的絕對統治力,讓身為昨日勝利者的商水軍兵將們都感到震驚與迷茫。


    『我們……當真曾戰勝這些異族人麽?』


    相信此刻抱持著這種懷疑的商水軍兵將們,絕不在少數。


    然而話說迴來,在川北騎兵所展現出來的絕對武力麵前,商水軍的兵將隻是震驚與迷茫,而那些此刻正被那些川北騎兵所追殺的楚軍士卒們,卻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打,打不過。


    逃,逃不了。


    仿佛楚兵軍所麵臨的,唯有死路一條。


    “完了,全完了……”


    身為壽郢西郊戰場主將的上將軍公孫珀,此刻早已癱在他那產自巴蜀的戰馬上。


    他亦不像尋常楚兵們那樣無知,錯將那些戰馬誤認為是恐怖的怪物。


    他隻是被眼前的一幕給嚇住了。


    三萬騎川北騎兵的衝鋒,地動山搖,仿佛連整片大地都在顫抖。


    而見公孫珀傻呆呆地佇立站在原地,副將公孫傲急聲喝道:“將軍,速退!”


    “退?……啊啊,退!”


    在眾目睽睽下,公孫珀顧不上作為大貴族與上將軍的威儀,撥轉馬頭,不顧一切地向後逃離。


    孫叔敖皺了皺眉,不過此時此刻,就算是他也不能指責公孫珀什麽,畢竟那支伏擊他們的騎兵,實在是太過於恐怖。


    問題在於……


    『逃得了麽?』


    迴頭望了一眼正在大肆屠殺他麾下楚軍士卒的異族騎兵,孫叔敖咬緊了牙關,雙腿夾緊了胯下那匹產自巴蜀的戰馬。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麽,渾身劇烈顫抖了一下。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好狠啊,魏公子姬潤……』


    此時此刻的孫叔敖,終於想明白了一樁事。


    他原以為此戰乃是商水軍中了他的誘敵之地,可事實上呢,卻是他反過來中了那位魏公子姬潤的計策。


    而讓他羞憤的是,對方所用的計策,與他簡直一模一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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