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不單單宗衛們感到震驚,就連趙弘潤心中亦是大為驚駭。


    要知道,雖說趙弘潤一個勁地抱怨受到了房鍾的數十萬項末軍的牽製,可若仔細計較,田耽所率領的東路齊軍,其東北數十裏外的『鍾離縣』,亦駐紮著二三十萬的楚國軍隊。


    別看房鍾的項末軍比鍾離軍要多二十幾萬人,可要知道,項末手中是幾乎沒有多少糧草的,在這種情況下,他縱使有五十萬大軍,也發揮不出全部兵力的實力。


    反觀鍾離縣,當初為了抵擋田耽的軍隊,城內非但駐紮著二十幾萬軍隊,且楚國還事先運了不少糧草到該城。


    換而言之,田耽那邊的壓力反而要比他趙弘潤這邊大得多。


    可即便如此,田耽仍然在如此短促的時間內,攻破了向城,這讓趙弘潤感到震撼之餘,不得不佩服那位齊國的名將。


    “居然被田耽搶了先……”


    趙弘潤的麵色有些不好看。


    平心而論,他與田耽的約定是『看誰先攻上楚國王都壽郢的城牆』,而不是『看誰先攻至楚國王都壽郢的城下』,因此,就算田耽在他趙弘潤之前攻克了向城,與那個賭約也沒有絲毫關係。


    可即便如此,趙弘潤心中還是感覺不痛快。


    見趙弘潤麵色難看,呂牧連忙勸道:“殿下何必在意?……田耽的軍中,有諸多魯國的戰爭兵器助陣,豈有不勝之理?要是我軍此刻有『猛火油』在手,縱使前方有數百萬楚軍擋路,也早已被殿下您毀之一炬了!”


    趙弘潤默然不語。


    雖然他也明白呂牧的話也沒錯,但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他趙弘潤又不是輸不起的人?何必給自己找什麽借口?


    再說了,眼下隻是攻略楚國的進展稍落後於田耽而已,與他倆的賭約卻無絲毫關係,有什麽好在意的?


    然而,趙弘潤越是這麽想,他心中那份不甘心就越發強烈,他恨不得此刻就攻陷巨陽、濠上兩縣。


    但是理智卻告訴他,目前他還沒有辦法穩勝壽陵君景舍。


    如此又過了數日,魏軍仍在四處騷擾楚軍,而黑鴉眾,亦仍在繼續暗殺著各路楚軍的百人將、千人將甚至是高階將領,但是在壽陵君景舍的眼中,魏軍離覆滅已然不遠。


    畢竟隨著時間推遲到十月下旬,天氣已愈發寒冷,以至於每日清晨起來,已隱隱能夠看到冰霜。


    這意味著,冬雪即將來臨。


    可讓壽陵君景舍感到不解的是,針對他命令楚軍放火燒掉巨陽縣境內一概林子的這件事,那位魏公子姬潤居然無動於衷。


    『怎麽會無動於衷呢?』


    對此,景舍有點想不明白。


    因為在他看來,那位魏公子姬潤著實是一位深謀遠慮之人,否則,如何能看破項末的水攻之計,且將計就計用來擊潰固陵君熊吾的八萬軍隊?


    因此,景舍從一開始就沒有奢望能用這招覆滅澮河以南的所有魏軍。


    他隻是覺得,倘若那魏公子姬潤果真看穿了他的意圖,多半會選擇撤退,使魏軍退迴澮河北岸,而隻要魏軍這一退,他景舍便能使巨陽縣的數路楚軍恢複士氣。


    更重要的是,巨陽縣的魏軍退迴了澮河北岸,景舍就不必顧慮新陽縣的那五萬餘魏國騎兵會與魏公子姬潤的大軍匯合了。


    對於這一點,景舍還是很忌諱的。


    因為魏公子姬潤的大軍,幾乎全都是步兵,而在新陽縣的,則全是魏國的騎兵,一旦步軍與騎軍匯師,其戰鬥力那可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


    另外,巨陽縣一帶的魏軍後撤,也有利於巨陽縣向房鍾的項末輸運糧草,不必再擔心會遭到魏軍的襲劫。


    不得不說,景舍這招稱得上是一招陽謀,他自認為那位魏公子姬潤就算能看穿他的意圖,也隻能乖乖就範,老老實實將軍隊撤迴澮河北岸去。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位魏公子姬潤居然不下令使魏軍後撤。


    『這是什麽意思?』


    景舍站起身來,來到窗戶旁。


    盡管他暫住的屋子,乃是巨陽君熊鯉府上的別院,窗外的花草樹木、水榭樓閣皆布置地非常精致,但是他卻沒有絲毫欣賞的心情,滿腦子都在思忖著這件事。


    『那姬潤……莫非是不曾看穿我的用意?還是說,他已想到了破解的辦法?』


    思忖了半響,景舍最終還是偏向於後一個猜測,盡管連他都沒有想到使魏軍脫離困境的辦法。


    不過他並不心急,因為在他看來,無論那位魏公子姬潤打著什麽樣的主意,一旦天降大雪,一切皆見分曉。


    相比之下,反而是另外一樁事讓他更為頭疼,那就是最近陸續暗殺楚軍兵將的那夥刺客。


    『陽夏黑鴉……』


    景舍迴過頭來,瞥了一眼擺在桌案上的那一塊很普通的木牌,木牌上就刻著這四個魏篆字樣。


    這塊木牌,是從楚軍兵將擊斃的其中一名刺客的屍體上搜出來的,雖說景舍從未聽說過這股刺客勢力的事跡,但從楚軍內的目擊者口中,他已了解到,這是一夥極其兇殘的刺客,非但暗殺的手法高明,哪怕是被困住無法脫身,這夥刺客亦兇殘地要在死前多殺幾個人墊背,毫無投降求饒的意思。


    這份兇殘,不亞於死士。


    『公羊韞與公羊瓚,真是……唉。』


    景舍再次搖了搖頭。


    不得不說,縱使是他,也對那兩位宮廷卿大夫有些無奈:好好兩軍交鋒,在沙場上分個高下不就完了麽?這都出的什麽主意?居然派刺客去暗殺那位魏公子姬潤。這下好了吧?魏國的刺客來報複了,拿什麽去擋?


    不過事已至此,景舍也不好再多說什麽。


    畢竟公羊韞與公羊瓚在楚宮廷的地位不低,再者,景舍也拉不下臉主動與那位魏公子姬潤交涉。


    想到這裏,他迴到書桌後提筆寫了一封信,喚來親兵吩咐道:“你即刻前往壽郢,將此信交予楚水君,請他派死士來援。”


    “楚……楚水君?”那名親兵呆了一下,表情有些詭異,似乎也是聽說過那位楚水君。


    對此,景舍倒也並不奇怪。


    畢竟那位楚水君,是楚王熊胥眾多弟弟中堪稱最神秘的一個,手底下養著許多武藝不凡的死士,以往熊氏一族鏟除某些貴族的時候,這位楚水君手下的刺客死士,可沒少從中出力。


    “速去。”景舍吩咐道。


    “是!”那名親兵見景舍再次下令,不敢違背,連忙應聲而退。


    見此,景舍這才重新將巨陽縣一帶的地圖平鋪在書桌上,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地圖上每一寸巨陽縣的土地。


    他並沒有主動出擊的念頭,因為他素來用兵的習慣就是謀定而後動,可眼下,他對那位魏公子姬潤還不了解,與其貿然出擊,還不如先按兵不動,看看那位魏公子姬潤用什麽法子破解他這招陽謀。


    說得再簡單一些,那就是景舍想看看,那魏公子姬潤之所以不下令使魏軍撤退,是否是此人有辦法在他眼皮底下建成一座營寨。


    兩日後,壽陵君景舍準備運往房鍾的數百輛裝滿糧草的拉車,便已全部裝車完畢。


    事實上,此刻從其他征調的糧草尚未運到巨陽縣,這些糧草,是巨陽君熊鯉堆積在城內的糧草中的一部分。


    在壽陵君景舍眼裏,這可能是巨陽君熊鯉至今為止唯一有所貢獻的地方:雖然毫無建樹,但是好歹事先在城內囤積了大量的糧草。


    可是讓景舍皺眉的是,當這支押運糧草的軍隊啟程前往房鍾時,沒過半日他便收到了消息:車隊遭到魏軍襲擊,糧車大多被毀,僅有小部分救下。


    經過仔細詢問,景舍這才知道,那是車隊是被魏國的鄢陵軍襲擊的,帶兵的將軍叫做晏墨。


    『那姬潤怎麽曉得我要運糧給項末?』


    景舍不由地有些犯嘀咕。


    然而在仔細一想後,他便意識到了自己的疏忽:十有八九是那位魏公子姬潤得知了他巨陽縣正向南方諸縣征收糧草的消息。


    『看來那姬潤早已大致摸清了熊鯉的秉性啊……真是失策。』


    暗暗懊悔之餘,景舍對那位魏公子姬潤亦更加高看了幾分。


    畢竟能從『巨陽縣向南方諸縣征收糧草』這件事,猜到他景舍『欲給項末送糧』,且迅速設下伏兵於沿途伏擊,可見那位魏公子姬潤,才思何其敏捷。


    而如此機敏睿智的人物,豈會看不穿他景舍欲借冰雪覆滅魏軍的計謀?


    『看來此子是胸有成竹啊……真是有意思。』


    不知不覺間,景舍對那位據說年紀還不到弱冠之齡的魏公子姬潤,產生了濃濃的興趣。


    畢竟,雖說吳越之主少康是個人物,但他景舍以往多次鎮壓的西越叛軍,可從未出現過如此難纏的對手。


    如此又過了幾日,天氣越來越寒冷,天空已有片片飛雪飄落下來。


    然而此時,時刻關注著澮河以南幾路魏軍的景舍,卻至今都沒有收到過與『魏軍修築營寨』相關的消息。


    平心而論,這明明是一個好消息,但是景舍不知為何卻有些不安。


    『姬潤……他究竟意欲何為?』


    站在別院書房的窗口,景舍神色莫名地瞧著窗外的庭院逐漸被白雪所籠罩。


    這場大雪,下了整整兩日。


    待等到第三日,景舍自忖時機成熟,該是時候出兵搜索那些在冰天雪地裏凍了整整兩日的魏軍時,他忽然接到了一個讓他難以置信的緊急軍情。


    “報!……魏軍在巨陽縣東北二十裏處,於一夜之間,便修築了一座冰雪之城!”


    『什麽?』


    縱使是壽陵君景舍,亦難掩心中的驚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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