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公子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半響後,公輸班有些不悅地問道。


    趙弘潤一聽就知道公輸班誤會了,不過話說迴來這誤會卻也沒差,畢竟他的確是抱著要挖魯國牆角的主意。


    “钜子切莫動怒,且先聽本王講述……不知钜子可曾考慮過,魯國來日會是怎樣?”


    聽聞此言,公輸班眉頭更加緊皺,但是他的眼中卻透露幾分迷茫。


    在略一沉吟後,他帶著幾分不悅說道:“潤公子有話直說便是,何必拐彎抹角?”


    『這人……』


    趙弘潤隱隱看出了些什麽,遂不再遮遮掩掩,正色說道:“使钜子不快,本王深感歉意。……本王隻是想了解一下,若此戰不能盡全功,不能覆滅楚國,待他日齊王呂僖過世,楚國勢必興兵討伐齊國,到那時候,作為齊國的百年盟國,貴國勢必也會遭到楚軍的進攻。對此,貴國可有禦敵之策?”


    “……”公輸班聞言張了張嘴,頗有些張口結舌的意思。


    見此,趙弘潤心中明了:此人雖是一位出色的工匠,但是對於局勢,卻看得不夠透徹。


    也不知過了多久,公輸班生硬地迴答道:“若楚軍來攻,我魯國上下一心,自然不會叫其得逞。”


    趙弘潤一聽,啞然失笑。


    因為單憑這句話,就知道眼前這位钜子幾乎從未考慮過這件事。


    魯國上下一心就能抵禦楚國?


    那吳越是怎麽亡國的?難道吳越之民還不夠團結麽?


    在趙弘潤看來,一旦齊王呂僖亡故,齊國勢必陷入內亂,雖說到時候有他的六王兄姬昭主持大局、控製局麵,但有一點可以保證,那就是齊國倒是無力支援魯國。


    失去了齊國的支持,魯國擋得住楚國的軍隊?


    不可否認,魯國擁有著可能是當世最高超的工藝,這些工匠們打造出來的戰爭兵器,簡直就是專門為殺戮而生,可問題是,打造這些戰爭兵器,那可是需要消耗資源的。


    沒有齊國供給鐵礦,你魯國拿什麽打造弩矢?


    沒有弩矢,什麽機關弩匣,什麽龍脊戰車,不全是跟廢物一樣?


    至於魯國的軍隊,這種存在純粹就是個笑話,刨除了武器裝備,齊國軍隊的戰鬥力在中原國家墊底,這足夠弱了吧?


    可魯國軍隊,一旦失去了那些東西,他們比齊國軍隊還要弱。


    因此趙弘潤毫不懷疑,一旦齊王呂僖過世,齊國固然會遭到楚國的攻擊,而魯國,恐怕也會在楚國的報複性反攻中損失慘重,嚴重點甚至因此而亡國,便楚國所吞並。


    雖說楚國腐朽糜爛,但不可否認,這仍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國家,國內仍然有像壽陵君景舍、西陵君屈平、邸陽君熊商等忠良賢臣,若讓這個國家吞並了魯國,掌握了魯國的工藝,那對於中原各國來說,絕對會是一個噩耗。


    而頭一個會因此遭殃的,除了齊國就是魏國。


    因此,趙弘潤盤算著,能否在此之前,將魯國國內那些工藝精湛的工匠們拐到他魏國去。


    不過待瞧見眼前這位钜子方才的表情,趙弘潤就知道沒戲了。


    因為他看得出來,公輸班對於魯國的忠誠,大大超乎他的想象。


    這不,即便當趙弘潤將他整個判斷告訴了公輸班,公輸班仍堅持認為:即便此戰不利,他們魯國,日後一樣可以抵擋住楚軍的報複反擊。


    甚至於聊到後來,公輸班對於趙弘潤這種『動搖軍心』的說法極為不滿,臉上已出現了明顯的不悅之色。


    於是,趙弘潤雖然感覺遺憾,亦隻能明智地選擇結束這場會談。


    畢竟增固銍縣的防禦設施,還需要公輸班等一幹魯國工匠出力,若是惹怒了此人,使得此人拂袖而去,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這個家夥,實在可惡!”


    在公輸班滿帶不悅地離開之後,宗衛長衛驕忍不住氣憤地說道。


    而對此,趙弘潤倒是想得很開,畢竟天底下不隻是他熱愛他的母國魏國,似公輸班,同樣熱愛著其故國魯國,豈肯輕易拋棄故國,搬遷至魏國去?


    不過話雖如此,趙弘潤依舊感到惋惜與遺憾。


    公輸班的拒絕,讓趙弘潤如今唯有兩條路走:其一,在此戰過後,助魯國一臂之力,協助魯國擊退楚軍的報複反擊;其二,待楚國攻破魯國後,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出兵奪取魯國的珍貴圖紙、文獻以及那些工匠,將其一並帶到魏國。至於魯國亡不亡國,那就與他無關了。


    『看來有必要與魯國國主當麵談談,倘若他的態度也與這個公輸班一致,那麽……我也隻能對不住魯國了。』


    想到這裏,趙弘潤的眼中露出幾絲冷意。


    什麽?協助魯國擊退楚軍?


    嗬,如此一來,魏國需要消耗多少國力?


    難不成直接駐紮一支軍隊在魯國,平白無故替魯國守著不屬於魏國的領土?


    與其如此,索性讓魯國滅亡得了,隻要在其滅亡前,魏軍先在魯國掃蕩一番,將珍貴的東西與人才轉移到魏國。


    倒不是趙弘潤冷血,畢竟他是一名魏人,自然要首先為魏國考慮,這是他身為一位皇子的義務。


    之後幾日,趙弘潤並沒有再去找那位公輸班。


    而公輸班仿佛是也忘卻了前幾日的不快,帶著一群工匠們,兢兢業業地在銍縣忙碌,非但增固了整座城池的防守能力,更在銍縣城牆上裝上了許多連弩。


    甚至於,就連魯國的機關弩匣,公輸班都很大方地給了魏軍不少,大概有上百架。


    當然了,隻是借,並且公輸班有言在先,不允許魏軍私下拆開。


    這也難怪,畢竟機關弩匣乃是魯國的機密,若非此戰對於齊國、對於魯國實在太至關重要,否則,恐怕公輸班並不情願將如此重要的東西交給魏軍。


    就這麽過了幾日,一直到九月十五日,忽然有一個陌生人前來拜會趙弘潤。


    魯國人,姓徐名弱。


    “徐弱?”


    當趙弘潤從宗衛長衛驕口中得知此事後,亦感覺有些驚詫,畢竟他在魯國並沒有什麽相熟的人,怎麽會有人突然想到來拜會他呢?


    不過即便如此,趙弘潤還是接見了此人。


    片刻之後,宗衛呂牧將那個徐弱請到了趙弘潤所在的書房。


    當時,趙弘潤瞧見那徐弱的打扮就是一愣,因為對方身上穿的是麻衣。


    要知道眼下時節已至深秋,就快要進入冬季,而眼前這位前來拜訪的客人,卻身著著一件麻衣,倒有點像是趙弘潤記憶中的苦修者。『注:苦修者,即通過自虐來磨礪自己意誌,使靈魂得到升華的出家人。很難解釋清楚,有興趣的請自行搜索。』


    “請坐。”趙弘潤將對方請到上座,隨即疑惑問道:“不知足下是……”


    “墨者钜子,徐弱。……見過魏公子。”來人拱手施禮道。


    『钜子?』


    趙弘潤聞言麵色微變,因為他前幾日這才接見了魯國墨家钜子公輸班,沒想到今日又見到了一位。


    墨家三位钜子,他已見過了兩位。


    “墨者?”趙弘潤沉吟了一下,一麵吩咐宗衛呂牧奉茶,一麵詢問這徐弱道:“指墨家弟子?”


    “是。也不是。”徐弱點點頭,隨即又搖搖頭。


    趙弘潤聞言一愣,隨即細細一思忖,便明白了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這徐弱想表達,墨者,隻是墨家弟子中的一支。


    點點頭,他了然地地問道:“不知钜子今日前來,對本王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徐弱搖搖頭,隨即笑問趙弘潤道:“在下隻是聽說,魏公子前幾日接見了公輸班……嗬嗬,因此專程過來拜會公子。”


    『你這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趙弘潤不露聲色地皺了皺眉,隨即笑著問道:“所為何事?”


    這時,就見徐弱微笑著問道:“前幾日魏公子您接見公輸班,可是有意將我墨徒招收到貴國?”


    『……』


    趙弘潤深深望了一眼徐弱,謹慎地說道:“本王確有此意,不過,已被公輸钜子所拒絕。”


    “那是公子你尋錯了對象。”徐弱聞言搖搖頭說道:“公輸班乃公輸氏族人,豈會拋下魯國跟隨公子前往魏國?”


    “钜子的意思是……钜子願意?”


    “正是。”徐弱點頭說道:“公輸班此人,雖擅長機關匠活,但對局勢卻看不透徹。……眼下齊國逐漸勢微,魯國亦受到牽連,似公輸班那般,將墨徒綁在魯國,遲早會葬送整個墨門。”


    趙弘潤越聽越感覺奇怪,因為他感覺,眼前這個自稱钜子的徐弱,似乎對魯國並不是很熱衷的樣子。


    可能是猜到了趙弘潤心中的猜忌,徐弱坦言說道:“魏公子不必猜忌,在下本就是宋國墨門钜子……”


    “你是宋人?”趙弘潤微微一愣,隨即驚詫地問道:“你墨門有三位钜子,難道就是齊、魯、宋……”


    “正是。”徐弱點頭說道。


    隨即,他望著趙弘潤補充道:“當年魏公子的生父魏王滅宋之後,南宮便掌控了宋郡,我宋墨亦受到牽連,因此移居到微山湖一帶……”


    “微山湖?”趙弘潤眼中眸色一閃,淡淡說道:“據本王所知,那邊似乎住著一些叛亂軍啊……”


    聽聞此言,徐弱搖搖頭,微笑著說道:“豈是什麽叛亂軍,隻是一些不忿於南宮的苦難之民而已。”


    趙弘潤深深地望了一眼徐弱。


    莫非宋郡叛亂軍的背後,有宋墨的支持?


    怪不得南宮拿那支叛亂軍沒有辦法。


    隻是這徐弱,究竟是何來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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