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齊王請殿下您到主軍帥帳議事。”


    當日的傍晚,宗衛長衛驕便收到了來自齊王呂僖的邀請,邀請趙弘潤到主軍營寨的帥帳商議接下來的戰事。


    趙弘潤聽聞此事後,便來到了汾陘軍大將軍徐殷的住所。


    他本想請這位大將軍一同出席,沒想到待等他將來意一說,徐殷卻連連擺手,婉言迴絕。


    “徐某在國內時,就厭惡與朝官政客同坐一宴,更何況還是外邦之人?”


    趙弘潤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徐殷對政客抱有極大的偏見。


    不過仔細想想,徐殷也好、司馬安也罷,坐鎮魏國四方的駐軍六營大將軍,幾乎都與朝廷官員不對付。


    了解此事後,趙弘潤索性也不再強求,畢竟齊王呂僖本來邀請的就隻有他,是他顧念徐殷的麵子,因此過來邀請,如今既然徐殷不喜參與這類事,那就他一個人赴會咯。


    當然了,說是獨自赴會,但以趙弘潤如今的地位,又豈會真的孤零零一個人前往?


    他挑了三位將領陪同。


    分別是汾陘軍的西衛營營將蔡擒虎、鄢陵軍副將晏墨、以及商水軍主將伍忌。


    再加上衛驕等一幹宗衛,總共九人,騎馬前往齊王呂僖的大營。


    待等趙弘潤一行人騎著馬來到齊王呂僖的大營時,天色已然黯淡下來,隻瞧見遠方燈火通明,連綿十餘裏。


    這陣勢,絕不亞於項末的五十萬大軍。


    不過這不奇怪,畢竟齊王呂僖的大軍,有齊魯兩國聯軍多達近三十萬,這還不包括負責後勤運輸的民夫役兵。


    反正,趙弘潤是看得挺羨慕。


    因為至今為止,他還沒有真正意義上地率領過如此龐大軍隊。


    倒不是別的原因,隻是因為魏國承擔不起相對應的軍餉糧草。


    當初趙弘潤帶著商水軍與碭山軍去打三川,一場戰役打沒了魏國近兩年的民間稅錢,可想而知,戰爭爆發時對於一個國家的錢糧消耗究竟是何等的劇烈。


    因為那不僅僅隻是軍餉與軍用糧草的消耗,還包括戰況不利情況下對士卒進行鼓舞時的花費,還有戰後的撫恤,等等等等。


    這個年頭,當兵確實高收入的高危職業。


    比如商水軍,初至魏國時一窮二白的商水軍士卒們,附近一個個都有了田地、房屋與積蓄,這些錢從哪裏來?歸根到底還不是從魏國國庫下撥。


    當然了,楚國除外,在這個人命不值錢的國家,撫恤簡直就是難得一見。


    “若是將齊國的財富搬到我大魏,嘖嘖……”


    說著異想天開的話,趙弘潤來到了齊軍澮河北岸軍營。


    巧的是,趙弘潤剛到營門附近,就看到在另外一個方向,東路齊軍的主帥田耽亦領著幾名將領前來。


    瞧見田耽,原本還說說笑笑的蔡擒虎、晏墨、伍忌三人,一張臉頓時就拉了下來,且眼眸中帶著絲絲得意之色。


    也難怪,畢竟宿縣那場仗,他們魏軍可是生生從東路齊軍手中將克城的功勳搶了過來。


    什麽?卑鄙?


    三位將軍對此嗤之以鼻:那是咱軍主帥肅王殿下更深謀遠慮!


    而此時,田耽那一行人隻用幾個唿吸的工夫,便來到了趙弘潤這邊。


    瞥了一眼趙弘潤身後那三名將領以及幾名宗衛那或多或少帶著敵意的眼神,田耽暗自搖了搖頭,選擇了視而不見。


    隻見他騎著馬來到趙弘潤身邊,與他齊頭並進,口中調侃道:“反被項末五十萬大軍驅逐的滋味如何?”


    趙弘潤聞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還敢說?……他怎麽就不去找你呢?”


    “因為他覺得你比田某威脅更大。”田耽一言揭露了真相。


    然而趙弘潤一時間卻沒有反應過來,表情古怪地說道:“您在說笑吧,田帥?……在一個楚將的心目中,本王的威脅居然比您田帥更甚?”


    見趙弘潤誤以為自己是在嘲諷他,田耽搖了搖頭,提醒道:“這場仗至今為止,你收編了多少楚兵,卷走了多少楚民?你真以為項末看不到?……田某雖對楚人殺戮不少,但田某每殺一人,隻會使楚國衰弱一分,但並不會使我大齊變得更加強盛。而似你先前的種種行為,你是在竊取楚國的力量,在使楚國衰弱的同時,使你魏國更加強盛。……那麽現在你覺得,你與田某,究竟誰對楚國的威脅更大?”


    “……”被田耽一語點醒,趙弘潤這才意識到先前被項末盯上的原因。


    他原以為他那些小動作不至於會引起楚國的注意,沒想到,這麽快就被一位楚國的上將軍給盯上了。


    “自己當心點,別死了。……項末,不好對付。”田耽淡淡提醒道。


    說著這話,他瞥了一眼趙弘潤。


    倘若他所料不差的話,在這場仗期間,項末多半會集中力量針對魏軍,針對旁邊這位魏公子潤。


    而趙弘潤顯然也猜到了這一點,麵色凝重地吐了口氣,隨即笑著岔開話題道:“真想不到,你居然還會善意提醒本王?”


    田耽扭過頭上下打量了幾眼趙弘潤,淡淡說道:“田某隻是覺得,姬潤公子活著,對我大齊更加有利。……僅此而已。”


    說罷,他抖了抖韁繩,自顧自朝前去了。


    『對這家夥……還真是很難有好感。』


    趙弘潤搖了搖頭,亦加快速度趕了上去。


    片刻後,他們在齊兵的指引下,來到了軍中的帥帳。


    遠遠地,趙弘潤便聞到前方帥帳內傳來噴香的氣味,其中還參雜著陣陣酒香,不難猜測,齊王呂僖早已在帥帳內準備好了慶功的宴席,慶賀西路魏軍與東路齊軍的功勞。


    因為若沒有這兩支偏師,齊王呂僖不見得能夠攻克項末坐鎮的符離塞。


    『唔?』


    忽然,趙弘潤麵色微變,因為他看到,齊王呂僖居然領著一幹齊魯兩國的公卿,在帥帳外恭候。


    就在趙弘潤暗自還猜忌之時,就見齊王呂僖哈哈大笑地邁步走來,口中笑道:“寡人的兩位功臣來了!”


    雖然對於齊王呂僖那『功臣』的稱唿感覺有些不合適,但趙弘潤還是給予這位齊國君王應有的尊重,隻見他與田耽一樣翻身下馬,來到齊王呂僖麵前,行了一記軍禮。


    因為在這支聯軍中,齊王呂僖乃是主帥,而他趙弘潤與田耽一樣皆是副將,兼掌偏師主帥一職,因此用軍禮迴禮,並沒有什麽問題。


    “好啊,好!”目視著趙弘潤與田耽二人,齊王呂僖溫和地說道:“寡人的兩位副將近期多辛苦了,寡人已在帳內置備了酒水,為兩位慶功。”


    說著,他一手一個拉著趙弘潤與田耽的手,親自將二人引入了帳內。


    不得不說,這份禮遇,就連趙弘潤都有些受寵若驚。


    此時此刻,他心中不禁萌生一個奇怪的想法:都說齊王呂僖喜怒無常、性情乖癖,這不是挺正常的嘛?


    隻能說,就像趙弘潤幾乎未曾看到過他老爹魏天子姬元偲暴虐、狠辣的那麵一樣,他同樣不了解齊王呂僖的另外一麵,這絕對是一位齊國有史以來最難揣摩心意的君王。


    而在此期間,趙弘潤亦瞧見了他的六王兄姬昭,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相互點了點頭,權當打了招唿。


    來到帳內,齊王呂僖請諸人入席就座。


    他與魯國國主公輸磐,自然是坐在主位上,至於齊魯兩國的公卿們,亦分別來到左右兩側入席。


    至於趙弘潤與田耽,他們的位置卻有些特殊——他倆的桌案,被主位之下斜擺著、麵朝帳內兩側的席位。


    『喲,東宮待遇啊……』


    趙弘潤心中暗樂,因為他所坐的那個位置,在他們魏國,僅隻有東宮太子弘禮有這個資格。


    他還從未坐過這個位置。


    “諸位!”齊王呂僖擺擺手壓了壓言,隨即舉起酒盞,滿臉紅光地說道:“此番,寡人以如此微小的代價奪取符離塞,將大軍戰線推進至澮河,魏公子潤與田愛卿功不可沒!……諸位,與寡人一道敬這兩位功臣一杯。”


    聽聞此言,帳內眾人皆向趙弘潤與田耽敬酒,饒是趙弘潤平時並不喜歡這種虛套,卻也不得不承認:齊王呂僖實在會做人。


    而就在趙弘潤暗暗感歎不虛此行,正準備大快朵頤之際,齊國的右相田広舉著酒盞又遙敬了趙弘潤一杯,笑眯眯地說道:“姬潤公子此番,果真是功勳不小,且允許田某敬公子一杯。……話說迴來,有件事田某始終心存疑惑,不知公子能否為田某解惑?”


    “……”


    趙弘潤瞥了一眼他六皇兄姬昭,見他麵無表情,心下有些明悟,遂淡淡說道:“右相大人請說。”


    隻見田広眼中閃過一絲怨憤,語氣平常地說道:“據田某所知,姬潤公子麾下魏兵,幾乎盡是出身楚國的楚人,莫非是魏人不如楚人?”


    說著,他見趙弘潤嘴唇微動,當即抬手說道:“姬潤公子莫要介意,田某隻是隨便問問。”


    聽聞此言,帳內眾人頓時安靜下來,神色各異地瞅著田広,或瞅著趙弘潤。


    『找茬?在這個時候?這家夥是不是腦子有問題啊?』


    趙弘潤輕哼一聲,隨即反問田広道:“那麽敢問右相大人,明明齊國的男丁不少,可為何齊王陛下卻招我王兄為婿?難道是齊人不如魏人?”


    帳內眾人聞言皆愣了一下,田広亦啞口無言。


    而此時,就見趙弘潤上下打量了田広幾眼,笑眯眯地說道:“當然,本王不會像某個蠢貨那樣一概而論的……雖然某個蠢貨被我王兄奪了左相之職,雖然說某個蠢貨的兒子仰慕的女子成為了我六嫂,但總而言之,本王依舊對齊國抱持敬意,當然,也包括您,齊國的右相大人!”


    帳內沉寂了片刻,隨即響起陣陣竊笑。


    此時,齊國左相姬昭瞥了一眼田広那似豬肝般的麵色,暗自搖了搖頭。


    『挑誰不好,偏偏挑弘潤……真是自取其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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