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襲宿縣這等大事,田耽果然是不放心交給別人,因此親自前來靜觀。


    負責在第一輪佯攻南城牆並且在第三輪時強攻此處的,乃是齊將仲孫勝所率領的北海軍,而負責第二輪佯攻北城牆的軍隊,則是齊將東郭昴。


    如田耽所期待的那樣,夜襲宿縣的進展非常順利,隻不過其中有些小小的不盡人意。


    比如說,在城北負責佯攻的琅邪軍的大將東郭昴,由於城內楚軍的引誘,以至於貪功心切,殺入城中,沒想到反而中了楚軍的詭計,被斷了後路。


    『原來如此!吳沅這是要與田某拚命了……』


    記得在接到城北斥候的匯報後,田耽心下頓時一凜。


    畢竟,吳沅是一個強勁的對手,而當這個對手豁出性命時,那無疑將會是十分可怕的對手。


    好在,齊軍此番夜襲宿縣的目標,並不是看似最有攻克城池機會的城北,而是在城南。


    想來縱使是口口聲聲要不擇手段的田耽,其實此人心中的驕傲,也隻允許他利用魏軍的戰果,而不會真正的將其竊為已有。


    “報!仲孫將軍已擊退宿縣城南的楚將吳康!”


    約莫半個時辰左右,田耽一直在等的好消息終於從前方傳達過來。


    不得不說,縱使是至今為止克城上百座的田耽,在聽到這則報訊後亦不由滿臉喜悅。


    也難怪,畢竟今日攻克宿縣,無論對於他還是他麾下的齊軍而言,皆是一件至關重要的事。


    然而這個消息傳到吳沅耳中,這位宿縣守將,卻是繃緊了臉。


    “什麽?你說吳康被擊退了?”


    目視著前來報訊的傳令兵,此刻身在城北的吳沅眼中盡是迷惑與震驚。


    要知道,他已經設法斷了齊將東郭昴所率領的琅邪軍的後路,正準備帶著麾下此刻因為受到了錢物的刺激而顯得戰意濃濃的正軍,希望能將這支已步入他陷阱的齊軍殲滅。


    可沒想到,他麾下將領吳康所守衛的南城,卻居然出了岔子。


    要知道,誘敵與被擊退,這是兩碼事,此刻宿縣城內已有一支琅邪軍,再讓另外一支齊軍入城,不難猜測楚軍企圖全殲一支楚軍的勝算就會減低。


    甚至於弄假成真,使宿縣成為齊軍的囊中物。


    『居然被俞驥一語成箴……』


    吳沅表情古怪地嘀咕了一句,隨即他喚來麾下將領毛祁,吩咐他道:“毛祁,你在此守著,全力圍殺這邊的齊軍,吳某要即刻感到城南去。”


    “末將遵令。”部將毛祁抱抱拳,接管了此地的指揮。


    而在此之後,吳沅即刻帶領麾下一支軍隊前往支援城南的吳康。


    沒有猜到田耽夜襲他宿縣的方位,這讓吳沅不禁有些氣惱,畢竟摸錯了方向,就意味著他們楚軍為了埋伏楚軍而所做的一切準備皆成了白費,這如何讓吳沅不氣惱?


    而更讓他氣惱的是,待等他來到城南後,他發現城南的戰況,居然已糜爛至此——軍中,居然出現了逃兵!


    這還得了?!


    遠遠看到一撥逃兵倉皇地向這邊逃來,吳沅眼眸一冷,當即拔出佩劍,當機立斷地與他的親衛們一同殺死了數十名逃兵,這才震懾住了其餘逃兵。


    不怪他如此心狠,畢竟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名將領都不會允許逃兵的出現,尤其是在楚國。


    在楚國,針對逃兵的懲罰那是非常嚴厲的,非但當場格殺,甚至是,日後或許還會牽連到家眷。


    而在嚴令禁止下,城南仍然出現了逃兵,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這邊的戰況比吳沅所想象的還要惡劣。


    『吳康……』


    吳沅心中默念一遍那位族人的名字,頗有些擔心後者,畢竟在他心目中,除了項末這個恩人外,就隻有吳康等與他同樣是出身吳越之地的兵將,才可稱得上是自己人。


    “將軍,這些人怎麽辦?”


    一名協助吳沅阻擋逃兵去路的將領冷冷瞅著那些此刻跪在地上哀求饒命的逃兵,詢問吳沅道。


    隻見吳沅皺眉望了一眼附近那些逃兵,沉聲喝道:“敵人就在前方,何懼之有?……爾等皆跟隨本將軍前往殺敵,逃逸者,皆殺之!”


    這一聲冷酷的命令,雖然使得附近眾楚國兵將們心中一震,但不可否認算是製止了兵卒逃逸的現象。


    此後,隨著吳沅及時率領大隊人馬來到城南,城南楚軍的潰敗之勢,當即便扭轉過來。


    而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個察覺到的,便是負責猛攻宿縣城南的齊將仲孫勝。


    就在一刻辰之前,他麾下的北海軍擊敗了楚將吳康,明明是全軍推進的大好局麵,但是一刻辰之後,明明在氣勢上占據優勢的北海齊軍,居然被強行擋了迴來。


    『吳沅來了!』


    仲孫勝心中一凜,因為在宿縣,唯有吳沅在楚軍中有著如此高的威望與震懾力。


    『來的好快啊……該死!東郭昴沒能將吳沅拖在城北麽?』


    仲孫勝在心中暗罵著同僚東郭昴,因為按照主帥田耽所指定的戰術,東郭昴與琅邪軍應當吸引吳沅的注意,將這名宿縣的楚軍最高統帥拖在城北,好方便仲孫勝與他麾下的北海齊軍將戰線推進。


    不過話說迴來,戰場本身就是如此:計劃比如變化,哪怕是再周詳的戰術,也總會出現不盡人意的變故。


    而事到如今,仲孫勝也隻有硬著頭皮命令麾下士卒強行進攻,畢竟倘若在這種時候再被吳沅擊潰,那可真是要叫齊軍顏麵盡失了。


    “殺吳沅,賞千金!”


    仲孫勝言簡意賅的一句口號,可謂是極大的鼓舞了士氣。


    隻見在宿縣城南的大街小巷,齊軍士卒與楚軍士卒廝殺在一處,毫無陣型、毫無秩序,儼然已是混戰。


    不得不說,在這種作戰環境狹隘的巷戰,齊軍士卒便陸續暴露了他們的弱點:雖然齊國的軍卒擁有著可能是中原國家軍隊中最精良的武器與裝備,但他們的本身實力,卻是遠遠不如魏國步兵,甚至連楚國的正軍士卒也比不上。


    以至於當無數楚國正軍士卒死死守住各條街道時,無數齊軍士卒幾次奮力進攻,居然皆被楚軍擋了迴來,氣地負責這塊區域的齊將仲孫勝恨不得親自上陣打破僵局。


    想來仲孫勝料想不到,楚將吳沅究竟在後方殺了多少逃兵、許下多少關於賞賜方麵的承諾,才使得楚軍能夠挽迴先前的劣勢。


    漸漸地,此前明明占據著優勢的齊國北海軍,居然被楚軍一點一點地擊退了。


    『這個吳沅,還真是前所未有的強勁之地……』


    仲孫勝心中暗恨。


    他忍不住罵道:“馮寶呢!……他是幹什麽吃的?!”


    然而片刻後,前方傳來消息:偏將軍馮寶,被楚將吳沅斬殺。


    『……』


    仲孫勝頓時目瞪口呆,要知道馮寶那可是他北海軍的一員猛將,可在這裏,居然被吳沅所殺。


    而更讓他震驚的是,吳沅作為宿縣的楚軍最高統帥,居然已親自身負戰場殺敵。


    『原來如此,是吳沅親自上陣,激勵了楚軍……』


    仲孫勝捏了捏拳頭,隻聽得拳頭咯嘣作響。


    不得不說,他這些跟隨田耽,不知擊敗了多少楚軍、多少楚將,但還真未遇到過像吳沅這樣“不知死活”的敵將。


    那個吳沅,仿佛絲毫不畏懼齊軍主帥田耽的赫赫威名。


    還真別說,吳沅還真不怕田耽。


    因為說實話,田耽在楚國的兇名,有一半是因為他勝多敗少,而另外一半,則是因為此人非常“記仇”,倘若遇到某個楚將,且此人給齊軍造成了太多的阻礙,那麽日後隻要有機會的話,田耽就會殺盡這名將領的家眷,作為對楚國將領的威懾。


    也正是因為如此,楚國的將領皆非常畏懼田耽,就像東門宓所認為的那樣,很多人隻要聽到田耽的名字,就會嚇得雙腿發軟,實在是田耽在楚國的暴虐兇名,遠比他作戰勇猛更加深入人心。


    可問題就在於,吳沅乃是吳越之民出身,而吳越之民素來頑強、堅韌,豈會在意田耽的威脅?


    要知道,相比較楚國近百年來對吳越之民的威脅,似田耽這種,根本無關痛癢。


    這是一個楚國花了上百年工夫,都未使其臣服的民族!


    “該死!”


    暗罵一句,按耐不住的仲孫勝拔出佩劍,親自加入了戰鬥,因為他若是再無動於衷的話,可能他麾下的軍隊士卒果真會逐漸被楚軍壓製,以至於被驅逐出城外。


    不得不說,吳沅與仲孫勝這兩名楚、齊將領親自上陣,極大地鼓舞了兩軍士卒的士氣,同時也使得這場混戰變得更加激烈。


    放眼城內大街小巷,幾乎到處都是楚、齊兩國士卒相互廝殺的身影,橫屍遍地、血流成河。


    然而,就在楚、齊兩支軍隊正處於鏖戰的時候,在宿縣的西城門,卻有幾十個黑影利用鉤索工具悄無聲息地攀上了城牆。


    隨後,這些人暗殺掉了城牆上那些記掛著城內混戰的楚兵,悄悄地打開了城門。


    而在此之後,商水軍的伍忌與汾陘軍的蔡擒虎,麵帶著一抹笑容,帶著大隊人馬從城外的夜幕中現身,堂而皇之地從城門進入了宿縣。


    在那些徐徐進入宿縣的商水軍士卒當中,原齊國東萊軍將領甘茂一臉氣憤、驚怒。


    『那姬潤……居然利用田帥!』


    正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魏軍,終於在楚、齊兩軍士卒廝殺地最激烈的時候,悄然登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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