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對你楚國宣戰?”


    趙弘潤的臉上,滿是凝重之色。


    別以為齊國對楚宣戰,與魏國就沒有什麽關係,事實上,按照『齊魯魏三國盟約』,當齊王呂僖確定要與楚國打仗,且不是以往那種小打小鬧,那麽,魏國就要恪守這項盟約,配合齊魯兩國,共同出兵討伐楚國。


    而這件事,無疑會攪亂趙弘潤與暘城君熊拓彼此製定的策略。


    畢竟如今的魏國國策,是鞏固國力,以對抗北方的強敵韓國,楚國對於魏國而言,已經不是最具威脅的敵對國,因為趙弘潤與暘城君熊拓私底下已有了協議,並且這份協議也得到了魏天子的默許。


    至於暘城君熊拓,他當前的策略,亦是在混亂的巴國挑起事端,借機從中牟利。


    但若是齊王呂僖果真對楚國宣戰,那麽,無論是趙弘潤還是暘城君熊拓,他倆的計劃都會被打破,不得不陷入戰爭的泥潭。


    “什麽時候的事?”


    趙弘潤皺眉問道。


    “就在上個月。”熊琥長吐了一口氣,皺眉說道:“上個月,齊國在修繕的『邳城』,差不多已竣工,齊王呂僖隨便扯了一個借口,對溧陽發動了攻勢。……雖然是試探性的進攻,但也讓溧陽君熊盛損失頗大。”


    聽聞此言,趙弘潤半開玩笑地說道:“溧陽君熊盛損失頗大,此事你與熊拓不該偷著笑麽?”


    “嗬嗬嗬。”熊琥配合著笑了兩聲,點點頭說道:“倘若溧陽君熊盛損失慘重,這對熊拓大人而言,倒是一件好事。……問題在於,此番齊國恐怕不是小打小鬧。”


    “何以見得?”


    趙弘潤好奇地問道。


    針對齊國與楚國的漫長戰爭,趙弘潤多少了解一些。


    別看楚國在魏國麵前是一個相當強盛的大國,但在齊國麵前,楚人卻沒什麽底氣。


    就好像『上黨戰役慘敗』後魏國在韓國麵前一樣。


    當代齊王呂僖,確實是一位非常傑出的君王,他一力主導的齊魯聯軍,幾乎每次都能吊打楚軍。


    心情好,打楚國;心情不好,打楚國。


    也曉不得齊王呂僖是好大喜功,還是純粹就是看楚國不爽,仿佛每年若是不派兵對楚國打個幾迴,他就渾身不舒坦。


    更要命的是,齊國非但擁有強大的齊魯聯軍,更有像『田耽』、『田諱』那樣的田氏名將。


    尤其是田耽,打楚國就像是家常便飯,幾次攻克楚國幾個城池就跟玩一樣。


    也正是因為如此,楚國熊氏貴族對齊王呂僖、大將田耽等人又是畏懼又是憎恨,據說每晚睡覺前都會詛咒這幾人早點死於非命。


    而在聽聞趙弘潤的詢問後,熊琥隻是說了一句話。


    “據說,齊王呂僖已病入膏肓、命將不久……”


    “……”


    趙弘潤頓時就懂了。


    並且也意識到,此番齊國若是對楚國宣戰,絕非是小打小鬧,這很有可能是一場以『覆滅楚國』為目的的,牽扯到數個國家的巨型戰役。


    原因很簡單,因為齊王呂僖的子嗣中,並沒有什麽有能耐的人,據說皆是一些平庸之輩。


    因此,齊王呂僖為了齊國的將來考慮,勢必要在他有生之年覆滅楚國,退一步說,最起碼也要將楚國打成殘廢,否則,一旦他駕崩亡故,楚國必然會掀起前所未有的攻勢,以報複齊國先前對他們的種種。


    想到這裏,趙弘潤恍然大悟,釋然說道:“原來如此,怪不得熊拓急著去巴國,原來是去巴國練兵了……”


    聽聞此言,平輿君熊琥眼中閃過幾絲異色。


    是的,熊拓之所以急著去巴國,並非是為了謀取利益,而是為了練兵。


    以往,在熊拓麾下的皆是『農耕兵』,簡單地說,就是一幫平時在家鄉耕田種地,隻有在戰爭期間才會被召集起來的軍隊。


    商水軍前身,即當初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二人攻打魏國的軍隊,就是這種農耕兵。


    然而,當初在鄢陵戰場上,楚軍卻被當時趙弘潤麾下的浚水軍打地幾近覆滅。


    兩萬五千人,打六萬人,後者居然完全不是對手。


    因此在楚魏戰役結束之後,暘城君熊拓放棄了原來的農耕兵,采用了似魏國、韓國這種精兵策略,好生訓練了十萬軍隊。


    那些從魏國秘密運到楚國的糧食,有一半是供養這支軍隊的。


    但問題是,雖然新軍訓練地差不多了,但這些士卒終歸沒有踏足過戰場,於是,鑒於『齊楚之戰』迫在眉睫,暘城君熊拓顧不上向趙弘潤催促那批武器裝備,便帶著麾下的軍隊,以簡陋的武器裝備趕赴巴國,借巴國混亂的局勢淬煉這支軍隊,希望能盡早使其成形。


    而這件事,熊琥並不想透露給趙弘潤,但隻可惜還是被後者給看穿了。


    這讓熊琥不禁有些緊張,生怕趙弘潤反悔。


    要知道一旦齊楚開戰,魏國亦是『齊魯魏』三國聯盟之內的,怎麽可能會再冒著被齊國記恨、被天下人所指責的危險,再在私底下資助暘城君熊拓?


    甚至於,作為魏國近幾年來最耀眼的戰功獲得者,趙弘潤很有可能會被齊國要求,一同率軍攻打楚國。


    在這個大趨勢下,就算有著羋薑作為關係的紐帶,魏國的肅王趙弘潤,與楚國的暘城君熊拓,亦很有可能會再次在戰場上相見,為了各自的陣營立場而成為敵人。


    “這還真是麻煩啊……”


    趙弘潤站起身來,在廳堂來迴踱著步。


    平心而論,他對攻打楚國沒有多大興趣。


    原因有三。


    其一,魏國北方的韓國近期兵馬調動有些詭異,魏國這邊的朝廷官員普遍認為這是韓國企圖從他們魏國手中奪取上黨、河東地區的預兆。


    這不,連趙弘潤的四王兄,燕王弘疆,都親自鎮守在山陽縣,並且,南燕軍的大將軍衛穆,亦將軍隊調到了河東一帶。


    甚至於,朝廷工部還在緊急地修築兵道,從王都大梁經南燕、直通河東的兵道,為的就是一旦韓國對魏國開戰,似碭山軍、商水軍、浚水軍,便可沿著這條兵道迅速支援山陽。


    其二,魏國雖然國土麵積遠不如楚國、韓國,但因為國民人口也不如後兩者的關係,事實上魏國國內的土地並不緊張,尤其是在攻下了宋地的情況下,魏國已出現了人少地多的跡象。


    因此,雖說鼎力協助齊國覆滅了楚國後,魏國勢必能得到廣闊的國土,但事實上,這些土地對魏國的國力並沒有最直接的提升作用,甚至於,還會讓魏國的軍隊在攻打楚國期間損失慘重。


    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這場仗,齊國根本不會勝。


    當然了,這裏所說的『勝』,並非是齊國無法戰勝楚國,而是指,齊國就算能戰勝楚國,將偌大楚國這個巨人打成殘廢,卻也守不住這份優勢。


    道理很簡單,因為齊王呂僖病入膏肓、命將不久,一旦他駕崩亡故,齊國勢必將陷入齊王呂僖那幾個兒子爭搶齊王之位所導致的內亂,到那時候,齊國在楚國麵前的種種優勢都將喪失,甚至於,楚國可能還有機會,趁機齊國內亂而反攻齊國。


    總得來說,隻要楚國能熬到齊王呂僖亡故,那麽這場仗,就是楚國的勝利。


    失去了齊王呂僖的齊國,並不值得楚國畏懼。


    雖然說齊國還有一個田耽,但田耽終歸不是齊國的王,他手中的權利,是受到限製的。


    齊王呂僖在的時候,由於前者的鼎力支持,田耽無疑是一頭猛虎,可換做齊王呂僖的某個兒子,田耽是否還能得到信任,得到重用?


    因此,趙弘潤無論如何都不看好這場仗。


    他覺得,若是他魏國被牽扯其中,那麽,很有可能白白忙碌一場,而最終什麽也撈不到。


    想到這裏,趙弘潤轉頭望向仍一臉緊張的熊琥,笑著說道:“熊琥,何必如此緊張?就算到時候我大魏不得不配合齊國對你楚國開戰,本王領了這份差事就是了。……就讓熊拓呆在巴國吧,你陪本王隨便耍耍就得了。”


    熊琥聞言一愣,隨即不由地苦笑起來,趙弘潤都將話說得這麽直白了,他再聽不懂,就不是一個蠢字可以形容了。


    隨便耍耍,言下之意就是雙方彼此演一場戲,應付應付齊國就得了。


    雖然這番話讓熊琥知道了趙弘潤對這場仗的態度,但是對於後者的這一番話,他還是不敢苟同。


    真當齊王呂僖是傻的麽?


    於是,他搖頭歎息道:“肅王,太小瞧齊王呂僖了。若齊國要求貴國對我大楚開戰,那麽,若肅王擔任主帥,呂僖勢必會要求肅王帶兵前往宋魯交界,甚至是直接到齊魯聯軍中,他是不可能讓肅王攻打平輿縣或暘城的。”


    “唔?”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因為若是真如平輿君熊琥所言的話,那他真沒辦法與暘城君熊拓演戲了。


    而就當趙弘潤與熊琥在偏廳商議之時,陳宵正站在羊舌一氏府上的前院裏,左右張望。


    此時,肅王衛已重新擔任了趙弘潤的保護,見陳宵在羊舌一氏府上張望,認得此人是跟隨趙弘潤一同前來的,遂好奇問道:“你在這做什麽?”


    陳宵聞言,說道:“肅王在哪?我想找他要迴我的驢。”


    “驢?”


    肅王衛們並不知陳宵的情況,聞言不禁有些發愣,不過還是向陳宵解釋了趙弘潤的去向:“肅王殿下,此刻正在偏廳接見楚平輿君,你有什麽事,待會再說,切勿打攪。”


    “平輿……君?”


    方才還滿臉笑嘻嘻的陳宵,麵色頓時沉了下來。


    隻見他一把從麵前那名肅王衛的腰間抽出利劍,提著利刃便衝入了趙弘潤與熊琥所在的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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