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搬幾桶過來。”


    “肅王殿下有令,此間三十架投石車,每車再發兩彈『桶彈』。”


    “遵命!”


    隨著趙弘潤一聲令下,負責那三十架投石車的商水軍士卒們再次忙碌起來。


    而這次油桶轟炸的目標,就不再隻是雒城的南城牆一帶了,而是城內。


    根據投石車的設計圖紙,拋筐的角度下壓時的一寸,約相當於十丈左右,兩寸,就是二十丈。


    甚至於,其中一架投石車,趙弘潤有意命令負責該投石車的商水軍士卒,將校準的角度下壓到極限,目的,就是為了警告城郭內的羱羝兩族人:這才是我軍投石車的極限攻擊範圍!


    望著再一次忙碌起來的商水軍士卒們,司馬安轉頭望了一眼身邊的這位肅王殿下。


    他這才意識到,這位在他看來有些婦人之仁的肅王殿下,其實做事卻非常幹脆果斷。這不,見雒城的羱、羝兩族企圖頑抗,便立即做出第二波攻勢。


    『殺伐果決,這才是王者應具的姿態!』


    司馬安心中暗暗讚道。


    “轟隆——”


    隨著三十架投石車再次轟隆一震,三十桶灌滿石油且點燃了布條的桶彈,再次劃破長空,準確地轟炸在雒城的城郭內。


    而其中有一桶桶彈,拋物的弧線明顯要比其餘的桶彈更大,粗略估計居然是拋射到了雒城城中央稍微偏西南的位置。


    頓時間,雒城內的火海比起方才更為迅猛,慘叫聲亦比之前多了不止一倍。


    『砸到平民避難的地點了麽?嘁!』


    趙弘潤皺了皺眉,抬手揉了揉眉骨。


    平心而論,同樣是人命,但軍卒與平民的概念,趙弘潤分地很清楚。


    想當初在攻伐楚國的時候,若不是此時已搖身一變成為鄢陵軍與商水軍的原平暘軍士卒識相,趙弘潤為了大局著想,說不準還真會將那五萬兵全部坑害。


    但是針對楚國的平民,哪怕是那些拒絕遷往魏國的楚國百姓以及楚國的原貴族,趙弘潤卻從未用坑殺來逼迫過他們。


    畢竟在趙弘潤心中,軍卒與平民是不同的。


    軍卒是職業的殺人者,為了保護自己的國家,他們必須在戰爭中殺掉敵人,因此,哪怕有朝一日被敵軍所殺,這也隻能說是天道循環;但平民不同,那些並未想過要與誰為敵,隻是努力在這亂世中生存的他們,任何一支軍隊屠殺他們,都是無法容忍的罪孽。


    這正是趙弘潤看不慣司馬安屠殺三川部落的平民,卻反而能接受後者在擊敗褐角部落的軍隊後給予補刀的原因。


    而如今,為了達成逼降雒城陰戎部落的目的,趙弘潤下令其中一架投石車向城內拋射了一桶遠距離的桶彈,在猜測到這枚桶彈或許轟炸到了無辜的平民後,趙弘潤自然而然會感到自責。


    而從旁,一直在關注這位肅王殿下的司馬安,見此低聲說道:“殿下不必自責,這是那些陰戎自己的決定所致!……是他們自己選擇了滅亡!”


    “話雖如此……”趙弘潤默默歎了口氣。


    可事實上,那一枚桶彈,其實並沒有砸到雒城城郭內的平民避難所,而是砸到了從南城牆內側後退的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的隊伍中。


    這是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的主意。


    他天真地以為,魏國的投石車的射程頂多就隻能射到他們雒城的南城牆一帶,誰叫方才趙弘潤為了減少對方的人員傷亡,隻是命令麾下的商水軍針對雒城的南城牆一帶拋彈呢?


    因此,拉比圖覺得,隻要叫城牆一帶的戰士後退一段距離,魏國那種恐怖的火海製造武器,就無法再對他們造成什麽傷害。


    沒想到,突如其來的一枚桶彈,剛剛好砸在那些部落戰士的隊伍中央,瞬間便點燃了該地,吞沒了十餘名部落戰士。


    不得不說,這個場麵遠比默默地看著詭異的『城牆在燃燒』更加令人心驚膽顫,畢竟此刻,放眼望去,那十幾個渾身燃燒著火焰的部落戰士們,正瘋狂地四下亂跑,或者痛苦地在地上翻滾,直到在其餘部落戰士膽戰心驚的注視下,被燒成一具焦屍。


    那鋪麵而來的焦臭味,足以使最勇敢的部落戰士止步,不自覺地後退。


    “(羱族語)快!快滅火!”


    “(羱族語)住手!你瘋了嗎?這種火根本不能用水澆滅!”


    “(羱族語)後退!後退!”


    “(羱族語)注意哪些燒起來的人……事已至此,射殺他們,莫要叫他們四處亂奔,繼續擴大火勢。”


    在這災厄級別的火勢麵前,羱、羝兩族的部落戰士們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弱小,畢竟他們所麵對的,是連磅礴大雨都無法熄滅的火海,是足以將他們部落焚燒殆盡的火海。


    “砰——”


    數桶桶彈,炸裂在羝族綸氏部落的營地,盡管部落營地內的老人、小孩、女人,早已在戰前便向北撤離,此刻正躲在城北的避難地,但是熊熊燃燒起來的部落營地,仍然讓那些羝族綸氏部落的戰士們心中泛起一陣悲苦。


    畢竟他們部落所積攢的羊皮、日常生活所需的器皿,皆已被那片火海所吞沒。


    “(羱族語)該死的!”


    其中一名綸氏部落的羝族人咬了咬牙,轉身朝著眾族長商議事務的氈帳跑去。


    到了族長氈帳後,他顧不得其他,闖了進去,焦急地喊道:“族長,不好了,咱們的營地被魏軍的那種武器所集中,所有的東西都燒起來了!”


    氈帳內鴉雀無聲,眾族長們下意識地轉頭望向那人,待瞧見那人並非是本族的族人後,這才如釋重負地暗暗鬆了口氣。


    而在他們當中,羝族『綸氏』部落的族長猛地站了起來,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質問道:“所有東西?”


    “是的,咱們的帳篷、咱們的羊皮、什麽都保不住了……”


    “那……羊呢?”


    那名綸氏部落的羝族人露出了悲涼的表情,咽了咽唾沫艱難地說道:“第一個燒起來的,就是羊圈……”


    “完了、全完了……”羝族『綸氏』部落的族長張了張嘴,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席中,抱著腦袋喋喋不休地念叨著。


    要知道,若在以往,他們囤積的羊皮,可以與魏國、韓國的商隊做交易,用羊皮交換鹽巴、稻穀、小麥、茶葉等東西,是相當於『貨幣』一樣的東西。


    而羊群,更是他們與羱族人一樣,是賴以生存的寶貴資源。


    然而,那一切,如今都在魏軍的火攻下毀之一炬,這就意味著,羝族綸氏部落,已變得一無所有,他們甚至負擔不起部落族人今年過冬時的糧食問題,若是沒有友好的別的部落的支援,那他們就唯有將本族部落的族人,將年輕的男人與女人們賣給其他部落,以此得到食物。


    『綸氏部落完了……』


    『他們沒有將羊群遷往城北麽?』


    『城北才多大的地?早就塞不下了……』


    『真遺憾啊,綸氏部落……』


    在場的眾部落族長們,默默地看著那位受到了嚴重打擊的綸氏部落族長。


    在他們草原民族的曆史中,不乏有強大的部落,由於種種天災導致羊群大批死亡而迅速衰敗分裂,甚至被某係趁火打劫的部落所逼迫,淪為該部落的奴隸或是附庸。


    羊群,在遊牧民族心中的地位,就相當於中原國家的儲備糧倉,甚至,是比後者更加重要的存在。


    想想也是,倘若魏國的一座儲備糧倉失火,魏國可以從國內其他地方調來糧食,不算什麽大問題,畢竟魏國是一個國家;而三川之地上的部落可不具備這種容錯,羊群,決定著一支部落的興旺與衰敗。


    尤其是羝族人,別看在場的羱族族長與羝族族長似乎相處地不錯,但是像在羝族綸氏部落族長這件事上,羱族人十有八九會以種種借口拒絕將本族部落的羊群借給他們,畢竟羱族人從骨子裏還是看不起羝族人的。


    而在這種情況下,若是連同為羝族的其他部落都沒有伸出援手的話,那麽,一旦冬季到來,綸氏部落就隻有覆滅。


    而就在這時,氈帳的帳幕撩起,有四名中年人邁步走入了帳內。


    走在前麵的那名中年人沉聲說道:“諸位族長,難道還未醒悟麽?……再打下去,雒地的眾部落,就隻有死路一條!”


    眾族長聞言一驚,抬頭一看,這才發現,這四人,居然是早已被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軟禁起來的羱族『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等四名拒絕與魏軍為敵的族長。


    “你……哈勒戈赫,你怎麽會在這裏?”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吃驚地問道。


    “是我的族人,趁亂搭救了我們四人。”羝族『孟氏』部落的族長孟良淡淡地解釋道,隨即,他轉頭望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綸氏部落的族長,遺憾地說道:“老友,你們部落營地的事,我聽說了,真是……一場災難。”


    “嗬、嗬嗬……”綸氏部落的族長捂著臉苦笑著。


    見此,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暗自歎了口氣,旋即望著在座的諸位族長,正色說道:“投降吧,諸位族長,在魏軍還未動肝火之前。”


    與前一次不同,這次,在座的族長們在對視了一眼後,再沒有人跳出來反對。


    見此,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心中大急,連忙說道:“諸位族長,難道你們真要向卑劣的魏軍投降麽?我們可以堅持下來的!”


    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聞言冷哼一聲,冷冷說道:“若是一無所有,哪怕堅持下來也沒有意義……你的部落不在雒地,自然不必擔心魏軍的攻勢所帶來的損失。”


    聽聞此言,在座的諸位族長,均有些色變,因為他們這才意識到,黑羊部落的部落營地,可不在這雒城內。


    “我……不是……”


    可能是注意到了在座諸族長的表情,尤其是綸氏部落族長的遷怒憎恨,黑羊部落的族長拉比圖心中暗叫一聲不妙。


    就在這時,白羊部落的族長哈勒戈赫抬手指向了他。


    “抓住他!用他來平息魏軍的怒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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