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日,趙弘潤一直都在考慮,如何才能“平等”地與司馬安這位驕傲而又固執的大將軍對話。


    莫以為這句話好笑,要知道,司馬安天生就是那種『一旦沉下臉來就會讓對方感到驚懼』的人,通俗地說就是氣場十足,單用眼神就能嚇到一大批人。


    與這樣一個人麵對麵地對峙,那可不是尋常人能夠辦到的,除非有一顆堅韌的大心髒。


    思前想後,趙弘潤這才想出這招『先聲奪人』,攜怒之勢先挫一挫司馬安的氣勢。


    因此,才有了趙弘潤一進帳時的那句『起身恭迎』之說。


    然而效果……似乎不怎麽樣,司馬安依舊坐在帥位上,無動於衷。


    見此,趙弘潤硬著頭皮,再次嗬斥道:“司馬安,本王乃是先行軍主帥,你是本王的副將,此乃誓師當日父皇金口玉言,難不成,你對父皇有何不滿麽?”


    這就是所謂的欲加之罪了,反正就是瞎說唄。


    甚至於,為了逼迫司馬安起身,趙弘潤他眼角餘光撇見禦史補官邱毓已掏出了筆與冊子,故意說道:“邱大人,你亦親眼所見,可要如實記載啊。待本王日後返迴大梁時,要以此作為憑據。”


    其實邱毓不過是在記錄趙弘潤與司馬安見麵時的情況而已,哪裏是在記錄司馬安的什麽“欺君之事”,因此聽聞此言,邱毓無奈地苦笑了一聲,因為他知道,他被趙弘潤給小小利用了一下。


    『禦史……』


    司馬安掃了一眼禦史補官邱毓,他當然了解這位監軍大人在朝中的官職,自然也清楚朝中禦史究竟是吃那碗飯了。


    用當官的人的話來說,禦史就是專門對他們添堵找茬的,而偏偏他們還奈何不了這類『言官』。


    猶豫了一下後,司馬安還是勉為其難地站了起來。


    莫以為他們這些當初擔任魏天子身邊宗衛的大將軍,就可以不畏懼任何事物,事實上,他們也有無能為力的事,比如說,輿論。


    前一陣子,汾陘塞的大將軍徐殷遭人暗算,被誣為是襲擊楚國使臣隊伍的背後主使,在魏國民間掀起了軒然大波,逼得魏天子與朝廷不得不借著『浚水軍與汾陘軍換防』這件事,順從民意將大將軍徐殷與汾陘軍召迴大梁,借此打消國民對徐殷的懷疑。


    前車之鑒,後車之師,倘若趙弘潤也來這麽一手,將司馬安『或對天子有何不滿』的事傳揚不出,不管魏天子與朝廷信不信,至少民間的輿論,就足以讓司馬安寢食難安。


    畢竟,肅王趙弘潤如今在魏國,也算是聲望頗高的姬姓趙氏王族,兼之去年成功擊退來犯的楚軍、並率軍反殺入楚國一事,讓魏國的子民在暗感痛快之餘,亦將這位皇子視為國家的英雄。


    因此,若趙弘潤真的傳播了對司馬安不利的消息,後者還真不會太好過。


    可能不希望像徐殷那樣,司馬安站起身來,朝著趙弘潤抱拳微微欠了欠身子,一副敷衍做派地,權當了事。


    然而司馬安卻不知道,哪怕他隻是隨便敷衍了一下,亦讓趙弘潤暗自鬆了口氣。


    『開局不錯……』


    心下暗自激勵了自己一番,趙弘潤哼了一聲,竟在司馬安以及帳內另外聞續、白方鳴兩名將軍那驚愕的眼神中,目無旁人地走到了帥位,坐了下來。


    司馬安:“……”


    聞續:“……”


    白方鳴:“……”


    邱毓:“……”


    此時帳內,一片寂靜。


    不得不說,趙弘潤的這一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過較真來說,趙弘潤能坐麽?他能坐在碭山軍營寨帥帳的主位上麽?


    當然!


    畢竟他可是先行軍的主帥,無論是商水軍還是碭山軍,皆受到他調度,因此,他坐這個位置,絲毫不存在問題。


    因此,碭山軍大將軍聞續在見到這一幕後雖然張了張口,仿佛想說什麽,但是最終,他仍閉上了嘴。


    而司馬安,則是一言不發,隻是直直地盯著趙弘潤。


    『肅王殿下這是要與司馬安大將軍撕破臉皮了?』


    禦史補官邱毓攥緊了手中的筆,已做好準備,等著記錄下待會所發生的一切。


    畢竟,趙弘潤“奪”了司馬安的位置,這就意味著他已經準備好與司馬安發生衝突了。


    果不其然,待坐上主位後,趙弘潤醞釀了一番情緒,語氣深沉地問罪道:“司馬安,你可知罪?”


    “……”司馬安皺眉望了一眼趙弘潤,淡淡說道:“某不知肅王殿下……”


    “此乃征伐途中,喚本王『大帥』!”趙弘潤沉聲打斷了他的話。


    『……』


    可能是被打斷了話的關係,司馬安皺了皺眉,旋即麵無表情地說道:“某不知大帥何出問罪之言。”


    “不知?本王問你,你為何擅自使碭山軍脫離大軍,自作主張屠戳三川之民?”


    『自稱本王卻又要某喚你大帥……』


    司馬安眉頭又皺緊了幾分,旋即淡淡說道:“非常時刻,事急從權。……某身為『六營』大將軍之一,有權臨場調度,便宜從事。”


    這話,說得趙弘潤一點脾氣都沒有。


    的確,『駐軍六營』的六位大將軍權柄極大,尤其是曾經是魏天子身邊宗衛出身的司馬安、百裏跋、徐殷等幾人,更是有著先斬後奏的權利。


    因此,若是司馬安一口咬死是因為發現突發狀況因此脫離大隊伍,趙弘潤要降罪於他,還真是一件比較麻煩的事。


    趙弘潤沉思了一番,又問道:“那你為何屠戳三川無辜之民?……你應該知道,我軍此番的敵人,唯有羯族人。”


    司馬安聞言淡淡說道:“陰戎奪我大魏三川,豈是無辜友邦?某並不認為我軍錯殺無辜。”說罷,他看了一眼趙弘潤,冷冷說道:“大帥可還有什麽吩咐麽?若是無有,大帥請迴吧,某還要準備接下來的戰事。”


    『……這家夥,冥頑不靈啊。』


    趙弘潤皺了皺眉,他覺得,事到如今,必須祭出絕招了。


    想罷,他長吐了一口氣,正是說道:“司馬安,既然你不肯認清錯誤,那本王對你也就沒有話好說了。”說罷,他輕吸一口氣,正色說道:“此刻,本王以先行軍主帥的名義,革除司馬安『先行軍副將』與『碭山軍大將軍』一職,待日後押迴大梁問罪!”


    聽聞此言,聞續與白方鳴麵色大變,就連司馬安亦罕見地露出了驚怒之色,怒笑道:“革除某的軍職?就因為本將軍殺了一些傾奪我大魏疆土的陰戎,肅王殿下竟欲降罪於本將軍?”


    然而趙弘潤卻不理睬他,用目光望向聞續與白方鳴兩名將軍,冷冷說道:“兩位將軍,將司馬安拿下。”


    “……”聞續與白方鳴皺了皺眉,對視一眼,無動於衷。


    見此,司馬安冷哼一聲,那眼神仿佛是在說,『你何德何能,能命令我碭山軍的將軍?』


    然而,趙弘潤見此並不驚怒,隻是歎了口氣說道:“果然!大將軍抗命不尊,手底下的將軍亦抗命不尊……似這等軍隊,沒有存在的必要!”


    說罷,他站起身來,沉聲說道:“現本王以先行軍主帥的名義,取消『碭山軍』在此次戰事中的任務,你們,迴國內去吧。”說罷,他瞥了一眼司馬安,冷聲說道:“十日期間,若碭山軍仍逗留在三川之地上,則本王親率商水軍,將碭山軍以『叛軍』剿滅!”


    “站住!”司馬安聞言驚怒不已,眼神殺氣騰騰地瞪著趙弘潤,冷冷說道:“肅王殿下,你是當真的麽?”


    趙弘潤扭頭望向司馬安,淡淡說道:“不錯!……本王認為,不服從上令的軍隊,沒有存在的必要!撤軍迴國內去吧,羯角部落,本王自會解決。哦,對了,待等本王凱旋之日,本王會親自上奏父皇,懇請撤銷『碭山軍』的番號。還是那句話,不服從上令的軍隊,沒有存在的必要!”


    “小子放肆!”聽聞此言,向來冷靜的司馬安竟勃然大怒,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趙弘潤的衣襟。


    隨後,待看到趙弘潤嘴角揚起一陣淡淡的笑意後,他這才驚覺:不好!


    就在他暗叫不妙之際,隻見趙弘潤臉上露出幾分笑容,輕笑說道:“你在做什麽,司馬安大將軍?難不成你想殺了本王滅口?你有這膽子麽?”


    『這小子……是故意激怒我?』


    明知上當的司馬安麵色一陣青白,緩緩放鬆了抓著趙弘潤衣襟的手。


    見此,趙弘潤輕笑說道:“果然,你不敢殺本王,但……”說到這裏,他麵色頓變,從腰間抽出利劍砍向司馬安的脖子,口中喝道:“本王卻敢殺你!”


    然而,趙弘潤的這一劍最終還是沒能斬到司馬安身上,畢竟,從旁瞧見趙弘潤麵色不對的碭山軍將領白方鳴,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了趙弘潤的手腕,笑嗬嗬地說道:“肅王殿下,聊得好好的,何必動刀呢?”


    說罷,他笑著解下了趙弘潤手中的利劍。


    “……”趙弘潤瞥了一眼白方鳴,毫無驚訝意外之色,畢竟他本來就沒有真要殺司馬安的打算,就算白方鳴不阻攔,他最終還是會停手的。


    他隻不過是借此擺明立場:似你這種不聽將領的大將軍,哪怕是曾經父皇身邊的宗衛,我亦敢因罪殺你!


    “哼!非但不服從上令,還欲對身為主帥的本王行兇,罪加一等!……這樁事,本王日後再跟你們細細算,眼下,你們且撤軍迴國吧,否則,十日之後,本王便視你碭山軍為造反叛亂,親率商水軍征討!”


    丟下一句話,趙弘潤拂袖走出了帥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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