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想當初魏國王室宗族子弟『肅王姬潤』率領兩萬五千浚水軍從大梁出征,最終成功擊潰了楚暘城君熊拓進犯魏國的十六萬大軍的消息,已不僅僅隻流傳在魏國內,而是逐漸傳到了韓國、衛國、以及居住在這片三川之地的陰戎耳中。


    而韓地出身的桓虎,自然已聽說過此事,知道魏國王室中有『肅王姬潤』這麽一號人物。


    隻不過,眼下他所眼前目睹的『肅王姬潤』,與他以往所想象的,實在差距甚大。


    要知道,傳聞中的『肅王姬潤』,據說可是用死亡威脅逼降了五萬楚國軍隊,擄掠了三四十萬楚國民眾的人,盡管魏國這邊盡可能地將這位王室英傑的形象朝著好的一麵宣揚,但是在別的國家,『肅王姬潤』的形象就難免被渲染成不好的一麵。


    比如桓虎,在他看來,似『肅王姬潤』那般做法,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惡黨』,因此,他下意識地將『肅王姬潤』想象成一個麵色陰沉的中年人,比如像南梁王趙元佐似的。


    可沒想到的是,『肅王姬潤』竟然是一個年僅十五的魏國王室少年,別說麵容陰沉,甚至於長地還挺眉清目秀的,絲毫看不出來是一個曾用坑殺手段來威脅那五萬楚國降兵歸降於魏國的惡黨。


    『莫不是在誆我?』


    桓虎將信將疑地望了一眼李鉦。


    不過仔細想想,他覺得李鉦應該沒有誆騙他的必要。


    『難不成那個乳臭未幹的小毛孩,竟真是那肅王姬潤?』


    桓虎默不作聲地望著遠處的趙弘潤,在心中暗道幾聲可惜。


    他很遺憾,那位雇傭他們前來虜掠魏王的雇主,不曾給這位肅王也明碼標價,否則,此番便可以大賺一筆。


    “怎麽,不繼續方才你我二人的廝殺麽?”


    見桓虎久久沒有動靜,李鉦沉著臉問道。


    要知道李鉦心中還憋著一股氣呢。


    “……”桓虎看了一眼李鉦。在思忖了片刻後,便打消了與李鉦廝殺的打算。


    畢竟他的武力其實要遜李鉦一籌,方才之所以能占據上風,不過是用嘴皮子功夫讓李鉦心神不定。以至於難以發揮出平時的水準罷了,而如今,那位肅王已接管了虎賁禁衛的指揮,讓李鉦能夠放行地將心神灌注於這邊,桓虎若再敢上前。那可就真是送死了。


    當然了,似這種自滅威風的話,桓虎自然不會說出口,隻見他搖了搖頭,從容淡定地說道:“我方才就說過,我沒有定要與你廝殺的必要。……與其跟你生死相搏,我更加好奇於,那位傳說中以弱勝強擊潰了十六萬楚軍的肅王,眼下如何憑借寥寥數十人,抵擋我兩百餘騎……蟊賊。”


    說到最後兩字時。桓虎有意地瞥了一眼李鉦,臉上滿是調侃嘲弄之色,顯然,他對於趙弘潤以及李鉦二人蔑稱他們為『蟊賊』一事很是不快。


    而聽到桓虎這麽一說,李鉦剛剛放鬆的心神不由地又提了起來。


    確實,肅王弘潤曾率領兩萬五千浚水軍,擊潰了楚暘城君熊拓十六萬大軍,但是據浚水軍大將軍百裏跋呈上來的戰報,事實上那十六萬大軍,並不能算是精銳的正規軍。而是楚國一些走投無路的農夫與貧民所臨時招募而成,幾乎不曾訓練多久的軍隊罷了。


    這些人之所以能攻破魏國好幾座城池,無非就是因為楚軍任由軍中士卒搶掠敵國城池百姓的這條誘惑給了他們莫大的戰鬥欲望,因此變得異常兇悍。若不是當時雙方士卒人數相差實在太多,這股楚軍根本無法攻克像召陵縣這樣的城池。


    可眼下這群馬賊,卻是實打實的兇悍之徒,這群人騎術精湛,訓練有素,實力絲毫不亞於正規軍。更要命的是,這些人似乎是看淡了生死,無論是殺人或者被殺,都不會對他們造成多少心理影響。


    這群人,是久經生死考驗悍匪!


    雖然說虎賁禁衛亦是久經操練的精銳之師,可他們終歸是負責魏天子出行的護衛軍,雖然不至於戲稱為儀仗隊,但上陣殺敵的經驗,說實話的確不多,正因為如此,方才在李鉦與桓虎糾纏時,那些虎賁禁衛就顯得有些慌亂,以至於在片刻工夫內,便死了十幾人。


    率領這樣一支雖訓練有素、裝備精良但幾乎沒有殺敵經驗的軍隊,更要命的是這裏僅僅就隻有不到百名虎賁禁衛,又如何抵擋得住兩百多騎兇悍的馬賊?


    想到這裏,李鉦恨不得丟下桓虎,親自前往指揮那些虎賁禁衛。


    但是他很清楚,他不能輕舉妄動。


    因為眼下那些馬賊,仍然處於一種各自為戰的狀態,這很有可能是由於桓虎並未指揮他們的關係,倘若李鉦放鬆了對桓虎的威脅,桓虎騰出手來指揮那些其麾下的馬賊,局麵很有可能會變得更加糟糕。


    『……拜托你了,肅王殿下!』


    事到如今,李鉦唯有將希望托付給這裏恐怕是最有戰場經驗的趙弘潤。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已接管了指揮權,指揮著那些虎賁禁衛們用手中的盾牌組成一道防線。


    『很普通的兵陣嘛……』


    桓虎眼中閃過幾絲失望,他還以為這位『肅王姬潤』會使出什麽對付他們的妙招呢,結果,就隻是步兵對付騎兵的老一套罷了。


    可就在桓虎失望之際,虎賁禁衛們所構成的防線出現了些許的變化,隻見原本是密集的數排站列,忽然變成了單排,擺出了僅一人深度的陣型。


    『哈?』


    桓虎張了張嘴,隻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要知道,步兵專門用來對付騎兵的兵陣,最關鍵的就是陣型必須緊密,要密不透風,似眼下那些虎賁禁衛,他們僅憑一人的防線,有何威脅可言?騎兵一衝就衝散了,到時候就是一場屠殺。


    『喂喂喂,那肅王究竟懂不懂戰法啊。竟然用步兵在騎兵麵前擺出如此薄弱的防守……簡直就是白白給人殺嘛。』


    桓虎摸了摸下巴,有些猜測不透。


    而此同時,他麾下那些馬賊們,亦注意到了虎賁禁衛們這邊的動靜。一個個臉帶著嘲弄,舔著嘴唇重組了陣型。


    “這幫家夥,竟然想用一人厚的防線阻擋騎兵?”


    “哈哈哈,真是小瞧騎兵啊。”


    “殺殺,殺光他們!”


    眾馬賊叫囂著。朝著虎賁禁衛的防線展開了衝鋒,僅看這一幕,很難想象這支奔馬隊伍整齊的軍隊,竟然隻是一支馬賊。


    『肅王殿下究竟想做什麽?』


    李鉦心中也是大吃一驚,畢竟他也清楚,一人深度的步兵陣型,根本擋不住騎兵的突擊。


    但他沒有任何異動,默默旁觀著,因為他知道,那位肅王殿下。再怎麽說也是曾經以弱勝強、以微小損失贏得了戰爭大捷的主帥,絕不可能無緣無故擺出這種自殺式的陣型。


    馬賊們開始衝刺了,而虎賁禁衛們沒有絲毫動靜。


    直到馬賊們距離虎賁禁衛們的防線僅十餘丈遠時,趙弘潤突然抬手下令道:“眾虎賁軍聽令,將爾等手中的長槍,朝著迎麵而來的蟊賊,用力投擲出去!”


    話音剛落,那一排虎賁禁衛中,舉起右手手中的長槍,朝著迎麵衝刺而來的馬賊們。狠狠丟了出去。


    頓時間,毫無提防的馬賊們人仰馬翻,尤其是那些衝在隊伍前方的馬賊們,紛紛被那些長槍戳穿了身體。死不瞑目。


    “砰砰砰——”


    在一連串重物墜地般的聲響過後,雙方這才迴過神來。


    他們這才發現,方才這一下,竟有二十幾名馬賊直接被那些長槍刺穿身軀,死於非命。


    這一幕,唬地那些幸存的馬賊們立即勒住了韁繩。呆呆佇立在原地。


    『這幫蠢貨……他們竟然停下來了。』


    桓虎無奈地用手拍了怕腦門,心說:騎兵沒了衝刺的速度,這還有什麽威脅?


    『不過……』


    桓虎轉頭望向了一眼在虎賁禁衛們當中的趙弘潤,暗暗咋舌。


    『真夠亂來的啊,竟然將主戰的長槍當成投槍使……雖然說這招的確出人意料,然而失去了長兵器,這樣真的合適麽?』


    就在桓虎暗暗猜測之際,虎賁禁衛們的陣型發生了變化,大約一半左右的虎賁禁衛們排成了一排,他們抽出了腰間的佩劍,似乎準備用這短兵器與馬賊廝殺的樣子。


    而另外一半左右的虎賁禁衛,也不曉得躲在前方隊友的盾牌後方幹什麽。


    “……”


    “……”


    眾馬賊們麵麵相覷,顯得有些踟躕。


    不得不說,方才一下子就損失了二十幾人的事實,給他們的心神造成了巨大的震撼,畢竟這幫馬賊攻青羊部落時,雙方廝殺了有足足有一炷香工夫,最終這夥馬賊中戰死的也不過八九人而已。


    而方才幾乎眨眼工夫內,二十幾個兄弟就沒了。


    他們有心想再次衝鋒給那些戰死的兄弟們報仇,可眼瞅著那些虎賁禁衛們手中的佩劍,他們心底不禁有些犯怵。


    因為他們誰也不敢保證,當他們再次衝鋒的時候,那群卑鄙的家夥會不會故技重施,將那些佩劍也丟出來傷人。


    僵持了有足足好一會,桓虎實在忍不住了,罵道:“蠢貨,若對方敢丟出那些劍,他們手中便再無兵刃,任由你們屠殺,連這點都不明白麽?!”


    聽聞此言,那些馬賊們頓時醒悟過來,當即朝著那些虎賁禁衛們再次展開衝鋒。


    『……』


    “嘁!”趙弘潤皺眉望了一眼桓虎的方向,竟下令道:“後撤!”


    在桓虎與李鉦二人不可思議的眼神中,數十名虎賁禁衛在麵對馬賊們的衝刺時,竟然迅速後撤。


    這讓那群馬賊們頓時打消了心中的顧忌,嗷嗷大叫著,駕馭著胯下戰馬加速衝刺。


    反觀桓虎,心中卻已然出現了不好的預感,連忙大聲喊道:“停下!停下!”


    可惜,他喊地太晚了,那些馬賊已經無法停止衝鋒,隻見在他們一臉猙獰地策馬衝過方才虎賁禁衛們布置防線的地段。


    突然間,隊伍前方的馬賊們隻感覺胯下一空,他們胯下的戰馬,不知因為什麽原因,竟紛紛栽倒在地。


    一時間,眾馬賊人仰馬翻,摔在地上慘嚎慘叫。


    『怎麽迴事?』


    盡管心中已有不好的預感,但桓虎還是被親眼所目睹的這一幕震驚了,他實在不能理解,他麾下那些小崽子們,明明好端端駕馭著戰馬,為何會莫名其妙地摔倒。


    他眯著眼睛仔細一瞧,這才發現,在原來虎賁禁衛們布置防線的地段,地上不知何時已挖出了許多拳頭大小的坑。


    不錯,這些坑洞,是趁馬賊們被頭一波長槍投擲的攻勢所震撼時,由那一半左右躲藏在隊友盾牌之後的虎賁禁衛們,用隨身的劍刃挖掘的。


    這些坑洞不大,僅拳頭左右,用他們手中的劍刃刷刷兩下就能挖掘。


    而這些坑洞也不深,僅僅半個手掌深度罷了,但已足以讓疾奔狀態的奔馬將馬蹄陷入坑中崴了腳,因此摔斷馬腿,連帶著馬背上的馬賊們亦摔得半死。


    “殺!”


    隨著趙弘潤一聲令下,虎賁禁衛們再次上前,用手中的佩劍在那些摔在地上難以動彈的馬賊身上補了一刀。


    旋即,這支虎賁禁衛,重新迴到了方才布置兵陣的地段,前排士卒再次放下了手中的盾牌,隔絕了對麵馬賊們的視線。


    一時間,方才還在叫囂著要將這些虎賁禁衛全部殺死的馬賊們,此刻鴉雀無聲,連接兩撥攻勢的失利,以及那數十名兄弟莫名其妙的戰死,讓他們心中的鬥誌澆滅了幾分。


    就連桓虎,臉上亦露出了驚歎之色。


    『原來如此……原來第一波投擲長槍,目的是為了拖延時間,震懾那群蠢貨麽?真正的殺招,是那些小坑吧……正是陰損啊,在這種昏暗的地方使出這種“卑鄙”的招數……』


    桓虎饒有興致地望著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坑,將這招坑害騎兵的招法記在心裏,保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上呢。


    『真是了不起,在這種地方,在此等處境下,還能想到如此巧妙的陰招,不愧是擊潰了楚國十六萬大軍,逼降、擄掠四十餘萬人的惡黨。不過……殺了我數十名兄弟,這筆血債,還是要向你這位魏國的肅王討迴來……』


    想到這裏,桓虎收斂的臉上的笑容,高舉拳頭喝道:“小的們,集合。”


    眾馬賊聽聞此言,紛紛撥轉馬頭,在桓虎的身邊再次重組陣型。


    見此,就連李鉦亦隻能後退。


    一時間,整個魏人營地變得寂靜下來,由桓虎所親率的馬賊眾,與趙弘潤所統帥的虎賁禁衛,這兩支人馬對峙著。


    然而,就在桓虎準備親自指揮這群馬賊作戰時,魏人宿營地外,急匆匆地跑進來一隊氣喘籲籲的虎賁禁衛,數量大約有近百人。


    『嘁!錯過時機了麽……』


    見此,桓虎皺了皺眉,隨後深深望了一眼對麵的趙弘潤,嘴角揚起幾分笑意。


    他那份笑容仿佛是在說:咱們還會碰麵的,魏國的肅王,到時候,再讓我來討迴今日這筆血債吧!


    “撤!”


    當機立斷,桓虎選擇了撤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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