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梁的東南郊,有一條稱之為禹水的河道,在其彎曲匯入蔡河的盡頭,仍保留有一座已被空置的軍營,這便是大梁曾經鼎鼎有名的『禹水營』,乃上代皇五子『禹王』趙元佲麾下『禹水軍』的駐紮軍營。


    邁步走入這座禹水營,不可否認南梁王趙元佐的心情有些複雜。


    畢竟原先這座軍營的主人,可是挫敗了他曾經麾下的順水軍。


    “……”


    站在軍營的轅門下,趙元佐伸手撫摸著已有些年頭的木柱,喃喃說道:“想不到竟然會是這座軍營,有些諷刺呢。……這是你兵部對本王的嘲諷麽?”


    在南梁王趙元佐身後,兵部左侍郎徐貫低了低頭,不亢不卑地說道:“佐王爺誤會了,如今大梁京郊,完整的軍營,就唯有浚水營與禹水營……浚水營乃浚水軍的駐紮地,唯有禹水營空置著。”


    『被廢棄了麽?我當年的順水軍營……哼!想想也是。』


    南梁王趙元佐自嘲地笑了笑,邁步走入了軍營。


    『不知元佲會作何感想啊……』


    趙元佐微微歎了口氣,腦海中不由又想到了曾經那位與他互有千秋的五王弟趙元佲。


    『當年弓馬嫻熟的禹王,如今已淪落為了動不動就要咳血的廢人麽?元佲……他的日子恐怕也不比我南梁時那麽好過啊。』


    趙元佐微微轉過頭,用眼角的餘光撇了一眼身後的一個侄子,那是他四王弟、如今大魏天子的另外一個兒子,皇五子『慶王』弘信。


    『同樣是皇五子,可這小子比起當初的元佲,可真是差得遠了……』


    趙元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慶王弘信。


    說實話,趙元佐並不意外魏天子會派一名信任的人擔任監軍,監視他趙元佐,畢竟換做是他,他也會這麽做。


    但讓趙元佐沒有想到的是。魏天子派來的監軍,竟然是與他當初的宿敵趙元佲一樣被人稱之為五殿下的慶王弘信,這讓趙元佐的心情有些複雜。


    尤其是當發現兵部的人稱唿趙弘信為五殿下時,他心中的複雜心情愈加強烈。


    『在想什麽呢?元偲?此“五殿下”。非彼“五殿下”啊,單純用這個稱唿對我施加壓力,你還真是……』


    趙元佐默不作聲地搖了搖頭。


    『啊啊,這小子一臉亢奮啊,初出茅廬麽?也太容易被人看穿心思了。別說比不上元佲。連那個被尊為肅王的小子也不如啊……叫這種乳臭未幹的小子擔任監軍,我還真是被小看了啊!』


    “三伯?”


    可能是注意到眼前這位南梁王時不時地轉頭望向自己,慶王趙弘信疑惑地問道。


    趙元佐端詳了趙弘信幾眼,淡淡笑了笑,旋即邁步走向營內深入。


    走著走著,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是一行人已來到了軍營內的校場。


    隻見此刻營中校場,整齊地站立著一排排的士卒,遠遠望去猶如人海一般。


    『已征集完新兵了麽?』


    趙元佐轉頭望了一眼兵部左侍郎徐貫:“這些人是?”


    見此,徐貫走上前幾步。低聲說道:“迴南梁王話,這些新兵皆是從國內地方各縣抽調而來的縣衛戎軍。我兵部抽取了五十座縣城,每個縣征集一百名縣衛戎軍,共計五萬人。”


    『縣衛戎軍……縣兵啊?』


    趙元佐失望地砸了咂嘴。


    縣兵,就是負責地方縣城上治安、緝盜、剿賊的衛戎軍,雖然比起剛入伍的新兵,紀律性要好得多,但遺憾的是,這群人對戰場毫無經驗,畢竟戰場上的軍團作戰。與地方上小規模的剿賊,那可是全然不同的。


    因此,可以的話,趙元佐其實更想要那些上過戰場的老卒。因為這能減少他許多工作。


    想了想,趙元佐迴頭對徐貫言道:“徐侍郎,本王聽說我大魏剛與楚國發生過戰爭……其中有幾支戰績不錯的軍隊。”


    “南梁王指的莫非浚水軍麽?”徐貫聞言皺眉說道。


    他心說,您不會是想直接征募浚水軍吧?那可是我大梁的護衛京師的衛戎軍。


    “並非浚水軍。”


    趙元佐搖了搖頭。


    要知道據他所知,浚水軍那是取代當初順水軍與禹水軍的京師衛戎軍,是由當年禹水軍的幸存士卒為骨幹再行組建的軍隊。是大魏國內目前最精銳的六支軍隊之一,號稱『駐軍六營』,趙元佐並不覺得魏天子會將如此精銳的軍隊交給他。


    更何況,似那種驕兵悍將,即便是交到了他趙元佐的手中,他也難以對其發號施令。


    “並非浚水軍……”徐貫欲言又止地望著趙元佐。


    “是召陵軍、鄢陵軍與商水軍……”趙元佐如實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在趙元佐看來,這三支可都是經曆過戰爭的軍隊,哪怕後兩者是楚國的降軍,訓練度不高,但其優勢在於軍中士卒體會過戰場的緊張氛圍,比起眼前這些連戰場都還未踏足過的地方衛戎軍,那是要優秀地太多。


    而聽聞趙元佐的這個要求,兵部左侍郎徐貫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怎麽了?”趙元佐不解問道:“本王隻要求那三支軍隊每支抽調一千人,擔任新人的軍官骨幹,這個要求,不為過吧?”


    徐貫猶豫了再三,終於道出了實情:“王爺不知,召陵軍、鄢陵軍、商水軍,乃是肅王殿下新設的軍隊,我兵部……想要在這三支軍隊抽調士卒,這恐怕……”


    『肅王?是那個小子?』


    趙元佐想了想,頓時浮現出當他與魏天子在禦花園裏談話時,那個膽大包天竊聽他倆的談話的皇八子。


    『那個小子應該不難相處呀……』


    趙元佐有些意外,畢竟,因為前幾日在十裏亭時的一幕,他對趙弘潤還是頗有好感的,唯一有些抵觸的,就隻是因為此子是為天子的兒子,與他身後另外一個魏天子的兒子一樣。


    可能是注意到了趙元佐流露於眼中的不解,徐貫一臉尷尬,含糊其詞。


    見此,趙元佐轉頭詢問慶王弘信道:“慶王殿下可知大概?”


    “恐怕是因為冶造局的事吧。”


    可能是因為剛到兵部不久的關係,也有可能是兵部的人對慶王弘信這位皇五子並不買賬,因此,慶王弘信並沒有袒護兵部,一副幸災樂禍地說道:“據小王所知,兵部素來就與八王弟弘潤有衝突,前幾日,又因為冶造局與兵鑄局的賭約一事……”


    他原原本本地將事情經過告訴了南梁王趙元佐,隻聽得趙元佐皺眉不已。


    『……愚蠢!』


    趙元佐冷冷地看了一眼徐貫,不再理睬滿臉尷尬的徐貫,徑直走向校場的前方。


    可以的話,他當然希望能從召陵軍,哪怕是商水軍、鄢陵軍中征募一批有戰場經驗的老卒,提拔為新軍的什長、伯長,這將大大減輕他訓練新軍的難度,縮短訓練所需的時日,隻可惜由於兵部與那位肅王結怨,使得他這個希望成為了空談。


    『算了,就這麽訓練吧。』


    趙元佐微微歎了口氣,畢竟他與趙弘潤並不熟,關係還未好到能拉下臉皮向那位侄子尋求幫助的地步。


    走著走著,趙元佐又想到一事,皺眉問道:“徐侍郎,陛下命本王年底之前必須出征,前往隴西,不知本王這支新軍的武器裝備,貴部的兵鑄局鑄造地如何了?”


    “這個……”


    徐貫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也難怪,畢竟南梁王趙元佐正問到了他們兵部的痛處。


    鐵劍倒是好說,前一陣子因為有冶造局的協助,並且隨後又因為魏天子的袒護而得到了冶造局量產鐵劍的新工藝,別說五萬把鐵劍,就算是十三萬把鐵劍,兵部也有萬分的信心能按時完工。


    問題就在於除鐵劍外的其餘武器裝備,比如槍、戈等長兵器,還有盾牌、甲胄、以及藏在靴子裏的匕首。


    駐軍六營的精銳軍隊,一套裝備可包含著許多東西,哪裏是他們單單兵鑄局在年底能打造出來的?


    若是有冶造局的幫助,這還好說,可如今,冶造局的人已明確放出風聲:你們兵部這群孫子,輸了還他娘的耍賴……你們自己去玩吧,孫子!老子不奉陪了!


    若在以往,要是被冶造局的人如此侮辱,恐怕兵鑄局的人早打上門去了,但是這一迴,自知理虧的兵鑄局隻能夾著尾巴老老實實做人。


    “……”趙元佐瞥了一眼徐貫,也懶得去理睬兵部與冶造局的齷蹉,淡淡說道:“無論如何,年底前請務必將本王這支新軍的武器裝備湊齊,否則,若陛下怪罪下來,本王不會為你兵部的失職承擔過錯。”


    “是,王爺……”


    徐貫又擦了擦冷汗,心中暗想:為今之計,恐怕就隻有暫時延後駐軍六營的更替裝備,先湊齊新軍的這五萬套裝備……


    但這終歸不是萬全之策,要知道駐軍六營的那些大將軍們,個頂個的不好說話,似睢陽軍的南宮倒是無妨,可浚水軍、汾陘塞、成皋關、南燕,那些大將軍們,都不是好說話的主啊,天曉得他們在得知兵部將本應該給他們的武器裝備給了南梁王趙元佐的新軍,會不會派人或者親自殺到大梁來,將他們兵部的本署大院給挑翻了。


    想來想去,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向冶造局尋求幫助,唯有這幫人的新工藝,才能幫助兵部渡過這一劫。


    『可是……』


    兵部左侍郎徐貫暗暗歎了口氣。


    與冶造局化解幹戈,這談何容易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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