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宗衛沈彧等人便從宗府的庫藏中搬來了一大筐的竹簡,還有幾塊羊皮似的東西。


    望著那些竹簡,趙弘潤直皺眉頭,要知道紙張在大魏已經較為普遍了,如今的書籍都是抄寫紙張上的,甚至於,工部已經開創了雕版印刷,隻不過還未達到活字印刷罷了。


    然而沈彧他們搬迴來的資料,卻是一筐竹簡,外加羊皮式的玩意。


    這得是多少年前的古物?


    從這其中,難道真能找到什麽青蠱的線索麽?


    說實話,趙弘潤很難說服自己抱持自己期望。


    不過話雖如此,在目前毫無任何線索的情況下,趙弘潤也就隻能老老實實地從這些古老的文獻中查找線索。


    他坐在前殿的主位上,隨手拿起桌上一塊羊皮。


    隻見在羊皮上,十分抽象地繪製著一副圖畫:一個人,一口鍋。


    根據圖畫判斷,這個人似乎在煉製什麽東西。


    『難道是在煉蠱麽?煉蠱需要用火?』


    趙弘潤仔細檢查了一番,這才發現,在這塊羊皮的左下側,那那片汙垢中,其原來的主人備注著一段話,意大意是:“巴黔之巫,善巫變之術,可從黃泥中提煉出一種特殊的黃沙,可服用,能夠預防脖子粗大的病症。”


    『我去!』


    趙弘潤險些一口血噴出來。


    他隨手將這張羊皮丟入竹筐內,同時心中不免嘀咕起來:還以為是什麽,竟然是『鹵土製鹽法』。


    搖搖頭,趙弘潤再次拿起另外一塊羊皮。


    隻見這塊羊皮上,畫著一頭看似十分威武的熊,唯一遺憾的是,這種高大而肥胖的熊身體由黑白兩色組成,眼睛位置,更是有著兩個黑色的眼圈。


    “……”


    趙弘潤輕吐了口氣,抬手托住額頭。同時目光掃了一眼皮癢左下方的備注:巴蜀之地有異獸白羆,身寬、體肥,毛發玄白,喜食嫩竹。


    “啪嗒。”


    又是一張羊皮給趙弘潤丟到竹筐裏。


    『就沒有什麽有用的麽?』


    粗略掃了幾眼那幾張羊皮。發現羊皮所描述的皆是這類所謂的“奇事奇獸”,趙弘潤難免有些焦躁了,想了想,他拿起一卷竹簡,觀閱了起來。


    據開篇的記載。趙弘潤手中的是一篇出訪巴、黔、蜀等地的使節記錄,是一名叫做『魏遊子』的人所寫的。


    毋庸置疑,『魏遊子』是一個化名,畢竟『魏』乃大魏的國號,大魏舉國上下是沒有魏這個姓氏的,據說韓、齊兩國倒是有這個姓氏,不出意外的話,那應該是幾十年前或上百年前,從魏國流亡到其他的國家的人。


    因此,從『魏遊子』這個化名判斷。趙弘潤認為那很有可能是他姬氏一族的先人,甚至是宗族的先人,畢竟從字麵理解,『魏遊子』可理解為『遊方在外的魏人』,而一般的魏人出訪巴蜀黔是沒有必要隱瞞真正身份,除非那人是姬氏一族的人。


    畢竟趙弘潤的父皇魏天子曾提起過,巴人與魏人是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深仇大恨的。


    而這一點,趙弘潤在此人文中描述中,找到了充分的證據:在文中,魏遊子有提過蜀人。有提過黔人,但唯獨就沒有巴人這個詞,倒是有不少『蠻人』、『夷』這類的代指,由此不難猜測。這位『魏遊子』極有可能對巴人恨之入骨。


    不過盡管如此,魏遊子對巴人的深入了解,可絕沒有敷衍了事,他非但在文中注明了『巴』、『樊』、『目覃』、『相』、『鄭』這五個巴族最大的族群外,還詳細地記載了這五個大族群所分化的小族群,以及巴人以虎為圖騰。善於狩獵、捕魚,甚至能馴服猛獸等等的訊息。


    然後就沒了,這一卷竹簡,所記載的就是巴族的由來、人文以及習性。


    『我看這玩意有個屁用?』


    無奈地將手中的竹簡放歸竹筐內,趙弘潤又取過另外一卷竹簡來。


    很遺憾的,這一卷竹簡也沒有記載他想要知道的知識,而是記載了蜀人的人文。


    跟被魏遊子記恨的巴人不同,魏遊子在文中大篇幅地讚揚蜀人的文化,當提到蜀人養育一種白色的“紗蟲”,用它吐出來的絲編織成滑溜的綢緞時,魏遊子對此的評價是『歎為觀止』、『真乃天蟲』。


    趙弘潤翻了翻白眼,他總算是明白蠶為何叫做蠶了,可不是嘛,天蟲!


    “嘿!”


    隨手又將一卷竹簡丟入竹筐內,這次趙弘潤倒是沒有什麽焦躁,因為他感覺,魏遊子的遊記手劄的確有點意思,當然,如果這位先人能刨除一些主觀成見,別用什麽蠻啊夷啊之類的代稱去稱唿巴人,趙弘潤相信自己能讀地更加通順。


    還別說,在這個缺乏娛樂途徑的時代,看一看先人在遊曆其他國家時所留下的記錄,哪怕其中有些東西是趙弘潤本來就知道的,他也感覺挺有意思。


    不得不佩服,這位魏遊子絕對是一位會“玩”的主,根據遊曆的記錄,趙弘潤感覺這位先人的足跡似乎遍布巴黔蜀的每個地方,他“告誡”魏人:蜀人並不是他們魏人曾經所以為的,是茹毛飲血的野人,事實上蜀地有著其悠長的人文,他們懂得耕種、懂得養蠶、懂得捕魚,是勤勞的人。


    總而言之,就是讚美蜀人,貶低巴人,通篇都是如此。


    由此趙弘潤猜測,這可能與當時大魏的國策有關:拉攏蜀人,對付巴人。


    而相比較巴蜀,魏遊子對黔地的評價就要大打折扣了,原因可能在於他在文中評價黔地是『窮山惡水』,甚至於在文中又著重注明,『地不可養人、水不可活魚』。


    趙弘潤起初實在很納悶,納悶於魏遊子在文中所描寫的『不能使魚活命的黔水(黑水)』,究竟是什麽,直到他看到了『玄(黑)且粘稠』、『氣味刺鼻』等描述後,他險些要吐血。


    他懷疑那是石油。


    石油能養魚麽?不能!


    出產石油的地方能種植農作物麽?不能!


    魏遊子對這片土地所評價的『窮山惡水』是沒錯,隻不過,他沒有意識到這片土地的真正價值。


    『天然易開采的石油……』


    不得不說趙弘潤有些心動,畢竟石油那可是重要能源之一。不過仔細想想,目前他大魏好像並沒有用得到石油的地方,這份心動也就逐漸退了下去。


    但不可否認,趙弘潤還是記了下來。就跟他記下巴蜀之地的那種白蠟樹與白蠟蟲一樣。


    等日後有機會的時候,他並不介意將這些珍貴的資源全部收歸到他們的大魏的囊中,為子孫後代謀福。


    至於對黔人的評價,魏遊子比較巴人也顯得客觀許多,他在文中猜測。黔人或有可能是曾經某些國家流放的囚犯之後,也有可能是巴蜀兩地的遷移之民,但不管怎樣,黔人的數量不會太多,因為那片土地,在他看來實在是不適合居住。


    『倒也不是絲毫收獲沒有,好歹是得知了一個出產石油的地方……』


    在心中安慰著自己,趙弘潤將手中的那卷逐漸放入了竹筐。


    其原因就在於,在他桌上,就隻剩下最後一卷竹簡了。倘若這卷竹簡內也沒有任何有關於巫術的記載,那麽,他要麽再去宗府翻箱倒櫃找,要麽就隻能放棄,改變策略從其他途徑想辦法。


    微微吐了口氣,趙弘潤攤開最後一卷竹簡,早已不抱持什麽期待的他,還真是沒想到,那位魏遊子的先人還真在這卷竹簡內描繪了有關於巫術的事。


    隻不過,並非是趙弘潤所以為的巴蠱。而是黔蠱。


    『……巴、黔之地,有族黔苗,敬畏天地萬物……』


    根據魏遊子在竹簡內的記載,他在這卷竹簡內推翻了他曾經誤以為黔人乃巴、蜀遷移子民的猜測。而更加傾向於另外一個說法:這極有可能是曾經與中原各國爭奪領土失敗,而遭到驅逐的人,因為魏遊子在文中寫下了『亡於黔』的注解,根據前後文猜測,應該是『向黔地逃亡』的意思。


    趙弘潤總結前後推斷,黔人的前身。很有可能是曾經與中原某個大國爭奪領土失敗遭到驅逐的族群,他們逃到了黔這個窮山惡水,並且中原大國也不稀罕的不毛之地,頑強地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生存了下來,逐漸演變了敬畏大自然的苗族人。


    在演變的過程中,黔人因為黔地的貧瘠,不得不與巴人接觸,甚至是通婚,久而久之地,黔人的文化與巴族的文化交匯到了一起。


    而讓趙弘潤感到欣喜的是,魏遊子還真的提到了黔人的蠱術。


    魏遊子在文中記載道,因為黔地窮山惡水,因此黔人往往會因為誤食了什麽東西,或者被什麽毒蟲、毒蛇咬到而毒發身亡。


    起初,敬畏大自然的黔人認為這是上天的懲戒,直到一名被毒蛇咬到的黔人自暴自棄,吞食了另外一株毒草,卻僥幸活了下來,黔人這才學會了以毒攻毒。


    別說趙弘潤,就連魏遊子也在文中用驚歎的口吻記載這件事:黔人養蠱祛毒,竟使必死之人而活。


    而隨後,隨著巴黔兩族人文化的逐漸交匯,巴人的巫文化與黔人的蠱文化也逐漸融匯成了一種新的文化,巫蠱。


    更讓趙弘潤欣喜若狂的是,魏遊子在文中對一種『相思蠱』的下蠱方式的描述,與他當時被羋芮下蠱時的情景十分相似,簡直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而不可思議的,則是魏遊子對這種蠱蟲的評價:不傷命,然,使男子難離此女,其神乎、邪乎,非凡人所能妄測。其奧秘或在喂蠱之女子血乎?


    “唿……”


    雖然未能從中獲得解除青蠱的辦法,但趙弘潤已經很滿意了,畢竟魏遊子在竹簡中注明,這種青蠱或者相思蠱,並不致命,這就足夠了。


    隻不過那句『難離此女』,讓趙弘潤有些不能理解,因為他不覺得他會離不開羋薑。


    或者說,還未到那個階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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