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有意思了。”


    趙弘潤有意外的神色打量著平輿君熊琥。


    因為此前平輿君熊琥曾被趙弘潤設計誘騙,葬送了六萬楚先鋒軍,因此,趙弘潤還真沒有想到,這家夥竟能做出如此犀利的還擊。


    不可否認,趙弘潤對屈塍、穀粱崴、巫馬焦、伍忌四名降將的信任,那是建立在他已將後四人的退路斷絕的基礎上,他不認為那四名降將在殺死了其餘不願歸降的楚將俘虜,並傷害了平輿君熊琥的前提下,仍能心安理得在楚國呆下去。


    既然無法在楚國立足,那麽便隻有老老實實地聽從他趙弘潤的指令。


    可眼下,平輿君熊琥卻親口保證,他可以赦免屈塍、穀粱崴、巫馬焦、伍忌四人的罪行,赦免四人的所作所為,包括四人在趙弘潤的脅迫下不得不提刀傷害到他平輿君熊琥。


    暫且不說這句承諾是否會讓屈塍、穀粱崴、巫馬焦、伍忌等人產生別的什麽想法,但是可以預見,聽到了這句話的趙弘潤,他對那四名降將的信任將會大打折扣。


    在這種情況下,肅王趙弘潤還會放心將屈塍、穀粱崴、巫馬焦、伍忌釋放迴暘城君熊拓的大軍中,仍舊擔任內應的角色麽?而不會擔心這四名降將在得到了平輿君熊琥的赦免後會做出再次背叛的行為?


    想來這正才是那四名降將真正“聞言色變”的關鍵所在。


    這不,瞧見趙弘潤臉上保留著淡淡的笑容,卻始終不說一句話,降將穀粱崴與巫馬焦的表情也變得不安起來。


    好在趙弘潤終於開口了。


    “有意思……”目視著平輿君熊琥,趙弘潤的臉上流露出幾許驚訝與意外。


    不得不說,平輿君熊琥所表現出來的睿智,有些超乎趙弘潤的預想。


    “怎麽?被某拆穿了詭計,便又要折磨某一迴麽?”平輿君熊琥神色自若地問道,可是心底卻不由地有些發怵,畢竟鹽灼傷口的強烈痛楚。他可不希望再感受一迴。


    “不不不不不——”


    趙弘潤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那樣太掉份了。……本王是守『規矩』的人,隻要你仍在『規矩之內』,本王也不會掉價地跳出『規矩』……”


    『規矩?』


    平輿君熊琥不解地望了一眼趙弘潤。並不是很理解後者所謂的『規矩』指代的是什麽,想來想去,他也隻能理解為是『對家親的惡毒辱罵』。


    “這麽說,你不會叫人叫人再在本君的傷口上撒一把鹽?”


    趙弘潤搖了搖頭,淡淡笑道:“當然不會。……本王若真這麽做了。豈不是坐實了『你令本王束手無策』的這件事?不不不,本王不會這麽做,但是本王會在你心口撒一把鹽……”


    『看不出來,這小子還是一個極有原則的人……』


    平輿君熊琥亦意外地望了一眼趙弘潤,帶著幾分好奇問道:“何謂在本君心口撒鹽?”


    “稍等。”趙弘潤微微一笑,將目光望向屈塍、穀粱崴、巫馬焦、伍忌四人。


    平輿君熊琥雖不明所以,但也沒有貿然開口,他也想瞧瞧,這個魏國的肅王究竟想做什麽。


    隻見趙弘潤深深地望了一眼屈塍、穀粱崴、巫馬焦、伍忌四人,忽然將目光投向屈塍。微笑著問道:“屈塍,其實本王原來不打算這麽早就拆穿你的……你詐降於本王,是打算怎樣啊?”


    屈塍聞言一愣,臉上露出幾許茫然不解之色,旋即一臉著急地驚詫說道:“肅……肅王殿下,某……怎麽會是詐降?”


    “嗬嗬嗬。”趙弘潤笑了笑,伸出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雙眼,平靜地說道:“你知道嗎,屈塍,本王有著很強的記憶。哪怕是不經意的一瞥,也不會忘卻……因此本王清楚記得,當本王方才帶著人進帳來時,你是坐在熊琥身邊的。對麽?”


    “……”屈塍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麽話來。


    “在本王的印象中,楚國是一個等級製度非常非常森嚴的國家,因此,楚人無論是在何時,都非常注意自己所在的位置……”說到這裏。趙弘潤指了指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繼續說道:“穀粱與巫馬,方才所坐的位置就比你遠地多,而伍忌……更是隻能坐在外圍,因為他隻是一個千人將。而你……卻是坐在平輿君熊琥的身邊。……為什麽?”


    “某……某好歹也是三千人將……”屈塍苦笑著說道。


    “這個迴答很不錯。但問題是,你剛才親口所說,熊琥並不器重你,可即便如此,你還是能坐在他身邊……”


    “我……”


    “你不用先急著辯解。”趙弘潤打斷了屈塍的話,指著帳內兩具屍體問道:“穀粱崴、巫馬焦,那兩人,是什麽職位?”


    穀粱崴、巫馬焦迴頭瞧了一眼,不約而同地恭敬說道:“迴稟肅王殿下,那二人皆是將軍。”


    “職位比較烏幹、申亢如何?”


    “難分高下,皆是熊琥心腹。”


    “果然。”趙弘潤笑了笑,重新將目光投向屈塍,微笑著問道:“屈塍,你解釋一下吧,為什麽你一個口口聲聲說『不受器重』的原項城君麾下部將,能與那兩名熊琥麾下的心腹愛將坐在一塊?……別否認,本王的記憶不會出錯!”


    “……”屈塍張了張嘴,竟啞口無言。


    見此,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麵色頓變,下意識地與屈塍保持了距離。


    而與此同時,趙弘潤身後的十餘名弩兵們迅速地將弩對準了屈塍。


    瞧見這一幕,屈塍眼中閃過一絲驚色,剛剛眉頭一皺,也不知是否要有所行動。


    而這時,趙弘潤卻猛然抬手喝止了所有人,包括屈塍。


    “別動!……屈塍,別輕舉妄動。事實上本王很看好你,並不希望你白白死在這裏。”


    『……』


    屈塍望了一眼那十幾名用弩對準了自己的魏軍弩兵,又瞥了一眼已與他保持了距離的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隨後才用凝重的目光注視著趙弘潤。


    “某……某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不承認?不承認沒有關係。”趙弘潤笑著說道:“知道你哪裏露出了馬腳麽?因為你做得太縝密了,懂麽?……為了取得本王的信任,你詳細地跟本王講述了『羋』、『屈』這兩支同出熊氏一族的恩怨矛盾,還刻意提到你原是項城君熊仼的部將,而項城君熊仼卻與熊拓、熊琥不合,你的那一番話,使得你歸降本王這件事變得順理成章……為什麽要解釋地這麽詳細?因為你想取得本王更多的信任!”


    “恕……恕某不能認可。”屈塍搖搖頭,皺眉說道:“既然屈某已決定歸降肅王殿下,自然是希望能得到肅王殿下更多的信任……”


    “那你什麽解釋,當你背叛時,熊琥那震驚的樣子呢?難道不是因為他對你充滿信任麽?”趙弘潤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平輿君熊琥,可惜後者神色複雜地望著屈塍,一言不發。


    “這……這並不能說明什麽。”屈塍苦笑著說道:“殿下,某親手殺了曾經的同僚,更按照殿下所言,刺傷了熊琥,難道這樣還不足以證明,某是真心歸降於肅王殿下麽?”


    “當然不能證明。……因為你想保的,隻是熊琥一人,為了這個目的,你也不惜刺傷他,不對麽?……當本王提出,要用熊琥威脅你等時,你似乎真震驚,可事實上,你其實早就猜到了,對吧?”


    “某……某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你可以不承認,包括方才熊琥提出的赦免你等所作所為的那句話。在本王看來,你的吃驚並非是『他的話會破壞本王對你等的信任』,而是『他的話會使你的詐降變得沒有任何意義』,對麽?”


    “某……”屈塍苦笑著搖了搖頭,正要解釋,卻被趙弘潤抬手給製止了。


    “你不用辯解,其實你承不承認都無所謂,因為本王對你印象很好。本王不會殺你,依舊會按照原先所定,將你釋放,讓你迴到熊拓的軍中去……”


    『……』


    聽到這句話,屈塍終於露出了微微的失神。


    仿佛是看穿了屈塍的心思,趙弘潤沉聲說道:“屈塍,人心,是一個很複雜的存在。……退一步說,今日你謀劃成功,當本王讓你等迴到熊拓的大軍後,迅速舉報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並與熊拓合謀算計本王,甚至於再進一步,打敗了本王。……那時本王懷恨在心,十有八九會將熊琥放迴去,到時候你解釋一番,或可得到熊琥的諒解。可你有沒有想過日後?有沒有想過,熊琥是否會一直記得你的救命之恩?”


    “……”


    “十年、二十年,心中那份被你所救的恩情會逐漸淡忘,但是你在熊琥左腿上留下的疤痕,會一直保留著……每當他看到那個疤痕,他就會想到你,想到這段他被本王所俘虜的屈辱,永生難忘的屈辱……你以為他會怎麽做?”


    “……”


    “他會選擇殺你!……因為待穀粱崴、巫馬焦、伍忌三人被你害死之後,你就是唯一一個幸存的,目睹了他如何被我軍兵將所辱的目擊者。”趙弘潤斬釘截鐵地說道。


    “……”屈塍張了張嘴,眼神再不向之前那樣堅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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