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浚水營大將曹玠命部下騎兵們帶足了六日的口糧,便前行一步率軍離開了『鄢水大營』,即原楚平輿君的先鋒軍營寨。


    臨離開前,他受趙弘潤托付,帶著五百名騎兵先渡過鄢水往安陵拐了一圈,將那兩百位跟隨浚水營兵將從大梁來至前線的工部的官員與工匠們帶到了鄢水大營。


    當時趙弘潤反正無大事,聽說工部的官員與工匠們到了鄢水大營,便親自到轅門迎接。


    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一瞧心中納悶,不過他見趙弘潤都親自去迎接了,他也隻好奉陪,於是便一同到轅門迎接。


    堂堂肅王與浚水營大將軍親赴營寨轅門迎接,這份禮遇,讓帶隊的工部左侍郎孟隗頗有些受寵若驚,連忙大拜還禮。


    期間,隨行的宗衛沈彧也覺得納悶,畢竟工部是六部中地位墊底的存在,明明他家殿下趙弘潤對吏部與兵部都不假以辭色,卻唯獨對工部格外禮遇,這讓他有些想不明白。


    其實很簡單,因為趙弘潤心中清楚,尚書省六部中雖然工部的地位最低,但是這個府衙卻直接影響著整個國家的興衰。


    別以為工部的職責就是給皇帝造園子,事實上,工部負責著屯田、水利、築壩、修路、挖河道、修長城、建城池、冶鐵、采礦、紡織等許許多多的事物,再者,任何官用器物也都是由工部打造,包括製定『度量衡』的各種工具,以及戶部造銅幣的大型器械,甚至是修造帝陵等等等等。


    毫不誇張地說,工部需要負責的事物涉及極廣,土木工程隻是其中一項罷了。


    因此在趙弘潤看來,工部其實才是六部中對一個國家而言最重要的官府機構,因為他直接影響著整個大魏的根本國力。


    可怪就怪在,明明工部是如此重要的官府機構,但是它在六部中的地位最低。在朝中也最沒有言語權可言。


    說實話,趙弘潤挺為他們鳴不平的。


    “孟大人,此番勞工部的諸位辛苦趕至此地,實乃有重任托付。”


    將工部左侍郎孟隗請到帥帳後。趙弘潤先恭敬地朝著此人拱手行了一禮。


    工部左侍郎孟隗見此連忙還禮,連連直說不敢:“下官當不起肅王殿下此禮,殿下有何吩咐,盡管說來,孟某與工部無有不從……不過下官有言在先。這打仗的事,孟某實在不擅長啊……”


    瞥見這位孟大人滿臉的猶豫為難之色,趙弘潤似乎是猜到了什麽,笑著說道:“孟大人放心,本王豈能是大材小用,讓工部的諸位提著刀子去跟楚人拚命?……工部的諸位,你等的性命在本王心中可是金貴地很呢!”


    孟隗喜滋滋地聽著趙弘潤的恭維,心中不覺很是高興,畢竟在大梁,很少有人會將他們這些工部官員當迴事。


    “承蒙殿下器重。哪怕是殿下讓下官提著刀子去跟楚人拚命,下官也認了!”


    “哈哈。”趙弘潤笑了幾聲,握著孟隗的手臂將他引到帳內桌旁,指著桌上幾張圖紙說道:“孟大人,本王希望工部的諸位能助我軍增固這座軍營的防禦。”


    “原來如此。”孟隗恍然大悟,低頭一瞧桌上的圖紙,臉上不由得露出幾許驚訝之色:“咦?這幾張圖紙……”


    他不由自主地拿起最上麵那張圖紙,仔仔細細地觀瞧。


    那是一張鳥瞰圖,畫的正是這座軍營,可讓孟隗感到驚訝的是。這張圖紙畫得極其工整、詳細,絕非是隨手畫的,倒像是用尺子等度量工具一筆一筆縝密繪畫,甚至於上麵還標記了長寬、方向。使得久浸於此道的孟隗一眼就能瞧明白這個軍營的大致規模與營內的建築。


    “……”


    孟隗似乎是瞅出了什麽不尋常的地方,伸手小心地在圖紙上的直線上輕輕摸了摸,隨即若有所思地望著趙弘潤:“炭?”


    趙弘潤微笑著點了點頭。


    是的,孟隗手中的圖紙是由炭筆畫的,倒不是他刻意地賣弄什麽,原因在於用毛筆畫這種圖紙。很難畫出讓他滿意的直線,再者,毛筆很容易滴下墨汁,汙染了整個圖紙。


    因此,趙弘潤叫宗衛們找了幾根柳枝燒成炭,然後用利刃將炭削成筆的形狀,製成最簡單的炭筆。


    用炭筆畫直線,可要比用毛筆畫直線的效果好得多。


    孟隗好奇地拿起桌上一支炭筆,問道:“木炭?”


    “不,是柳枝的炭。”


    “哦……”孟隗恍然地點了點頭,旋即,他發現桌上還有幾塊掰碎的幹饅頭,碎末明顯成黑色,他心中微微一動,小心地拿起炭筆在圖紙上的空白地方畫了一道,旋即拿起一塊幹饅頭輕輕擦拭了幾下。


    如他所料,圖紙上的炭筆痕跡逐漸被擦拭掉了,雖然仍有痕跡,但顯然要比用毛筆畫好得多。


    『這個倒是不錯,我工部可以效仿……』


    孟隗歡喜地想道,畢竟但凡是工部的官員們,畫圖紙向來是他們最頭痛了,因為毛筆蘸墨水畫出來的圖紙不具備可修改的功能,往往一筆畫錯整張圖紙就報廢了。


    而趙弘潤所用的這種方法,顯然可大大提高容錯率。


    迴過神來,見獵心喜的孟隗見肅王趙弘潤在旁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不禁有些尷尬,自嘲道:“下官就是這樣,瞧見好東西都忘乎所以了……殿下,你是打算如何增固這座營寨呢?”


    見此,趙弘潤拿起另一張圖紙,指了指圖紙,說道:“孟大人請看。”


    這第二張圖紙,是一份營寨木牆的剖圖麵,因為趙弘潤畫得非常規矩,因此孟隗瞧了幾眼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殿下,這些傾斜對外的固定於牆外地上的,是何物?”


    “是這樣的,我軍剛剛取得一場大捷,收繳了楚軍的器械無數,本王打算將那些楚軍的長槍用在這裏,固定在牆外,防止楚軍靠近。攀登營牆。”


    “唔……那木牆上這些……”


    “也是從楚軍處收繳來的刀劍,本王打算從營牆的內測,嵌入進去,刀刃衝外。也是為了防止楚軍攀登營牆。”


    孟隗思忖了片刻,點頭說道:“這個不難。……隻是,那些收繳的敵軍器械,足夠麽?”


    趙弘潤聞言笑了笑,心中那可是六萬楚軍的刀槍。


    “看著用吧。先保證南麵與東西兩側,北麵可以忽略。”


    “營寨北麵臨近鄢水,下官來時就已經注意到了。”孟隗會意地點了點頭。


    旋即,他便伸手去拿第三份圖紙。


    “這個是……弩車?”


    “不不不。”趙弘潤連連擺手,笑著解釋道:“是這樣的,從楚軍收繳的器械中,有不少是長弓,本王見這些長弓堆著反正也沒啥用,於是便想,能否改造一下。用在營寨的防守上……孟大人你看,將這長弓十字形固定在一根方木上,方木上刻上可容納箭矢飛射的凹槽,介時將這些器物都固定在營寨的牆上,如此一來,士卒隻要往裏麵加箭矢……”


    “那如何瞄準呢?”


    “你看這裏,方木的前段並不固定死,可以上下小幅度地調整射箭的水平高度……”


    『唔,類似於弩,不過依長弓的射程。射程看來要比弩遠得多……』


    孟隗心中合計了一番,點點頭說道:“這也不難。”


    說罷,他主動拿起桌上最後一張圖紙,然而這張圖紙。卻讓他整張臉的表情都變得嚴肅凝重了許多。


    “戰車?……不對,這是……井闌車?唔,倒是挺像……不過這,這也太高了吧?三丈?”


    “三丈。”趙弘潤點了點頭:“細節的要求本王都注明在圖紙上,相信工部的諸位一眼就能夠明白。”


    “唔……”孟隗緩緩點了點頭,思忖著說道:“增固營寨的防禦並不難。不過這井闌車,打造不易……”


    “這個不急。”趙弘潤擺擺手,笑著說道:“下一波楚軍來犯,差不多得六日左右,這段時間,咱們先砍伐附近的林木,運至營中,先增固城牆,井闌車,徐徐再造。”


    “明白了。”孟隗點點頭,將幾張圖紙都折疊好放入懷中,正色說道:“那事不宜遲,請殿下撥給下官一些兵士……”


    “要多少人?”


    孟隗思忖了片刻,皺眉說道:“若是按照殿下所言的話,恐怕得萬餘以上,隻有萬餘以上的人力,才能在這六日工夫內砍伐足夠的林木,並將其運至營內。”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補充道:“短短六日,除非日夜趕工,否則不足以完成殿下的托付。……換而言之,要兩萬人以上。”


    此時浚水營大將軍百裏跋在一旁靜靜聽著,聽到這裏不覺皺了皺眉:“兩萬人?殿下,咱們總共也就隻有三萬五千……不對,曹玠的五千人已經離營了,換而言之僅剩下三萬人。這三萬人中撥出兩萬人去增固營寨,恐怕會直接影響之後的守營事宜。”


    言下之意,要是兩萬人都用來砍林木增固營寨,累地精疲力盡,等楚暘城君熊拓率領大軍趕來,這場仗還有得打?


    “大將軍誤會了,孟大人的意思是,白天一萬人,晚上一萬人……”


    “那也……”


    趙弘潤抬手打斷了百裏跋的話,笑著說道:“大將軍別忘了,咱們營內有三萬楚軍的俘虜,白天的那一萬人,至少能省下七八千……”


    “給俘虜砍木的利器?”百裏跋皺皺眉,提醒道:“恐生變故。”


    “當然不給。……我軍的將士負責砍樹,由那些俘虜負責搬運,全程由浚水營的士卒看管,若有人趁機逃離或作亂……殺!”


    “唔。”百裏跋點了點頭,說道:“似這般安排,倒是不錯。”


    說罷,他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趙弘潤,心中有些好奇。


    『留著那三萬楚軍俘虜,莫非就是為了這個?總感覺,這位殿下還有別的意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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