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城內的百姓,已陸續向北方的安陵撤退。


    而前線的鄢陵魏兵,亦在趙弘潤與王述、馬彰的率領下,從鄢水全麵撤退。


    在他們身後,那是鋪天蓋地般的楚兵,那湧動的人頭,仿佛接天連地,如潮如蝗。


    武尉王述迴頭瞧了一眼,亦被那壯觀的景象唬地麵色微變。


    “楚……楚兵追來了……”


    他望了一眼身旁附近駕馭著戰馬的趙弘潤,有些著急地說道:“殿……不,薑潤大人,楚兵距離咱們的士兵就幾十丈遠,末將擔心……”


    “慌什麽?”趙弘潤淡然地說道:“咱們的士兵靠兩條腿跑路,楚兵也僅靠兩條腿追趕,你還擔心咱們魏人跑不過楚人?……別看兩軍的距離僅僅幾十丈,隻要我軍的奔跑速度不次於楚兵,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後麵那幫人也別想追上來。”


    “真……真的?”王述睜大著眼睛問道。


    趙弘潤沒有理睬他,隻是默默歎了口氣。


    『曾經哥追著一個殘血的敵方英雄滿地圖跑,明明隻相差兩個身位,可相同的移速愣是沒追上,最後被人家的隊友反殺……這就是血的教訓啊。』


    迴頭瞧了一眼麾下的士卒,見有幾名扛旗的士卒明顯快要落後大部隊,趙弘潤說道:“通知下去,丟掉手中的旌旗。……扛著那玩意也想跑贏楚兵?你們這未免也太小瞧人家了。”


    可能是趙弘潤從始至終篤定從容的表情越來越讓武尉王述感到驚奇與信任,因此,王述二話不說就命令麾下的士卒將手中的旌旗、包括軍旗都隨手丟棄於道上。


    本來後麵的楚兵追地很緊,可當他們瞧見魏兵將旌旗丟棄在路上時,竟紛紛停下腳步,彎腰去撿。


    也難怪,畢竟在征戰期間,奪旗的功勞不亞於殺死一名敵兵,尤其是比較高級些的旗幟,那更是會引起哄搶的。不誇張地說,要是趙弘潤那麵『肅王』的大旗此刻丟棄於道上,相信後麵的楚兵都能為了爭奪這麵王旗而打起來。


    而瞧見這一幕,楚將申亢麵色大怒,提著兵刃怒喊道:“該死的!幾麵旌旗就叫你等昏了頭麽?……給我追!”


    盡管他已嚴厲警告,可他麾下的士卒們還是不舍得丟掉拾到的魏軍旌旗,畢竟這可都是軍功。


    對此,楚將申亢也沒有辦法,隻能不斷地催促麾下的士卒加緊追趕前邊的魏兵。


    在他的催促下,楚兵總算是又追近了些距離。


    見此,武尉王述忍不住又對趙弘潤說道:“薑潤大人,楚兵……又追上來了?”


    『還能追上來了?奇了……』


    趙弘潤驚訝地望了一眼後方,隨後這才恍然大悟般一拍額頭。


    原來,魏兵的裝備普遍要比楚兵更加完善,就拿步兵來說,楚國步兵穿的是皮甲,手中再拿一杆武器,或長槍或長戟,這就結束了;而魏國步兵穿的是鐵甲,裏麵還套著棉衣,手上裝備,左手鐵盾右手刀槍,全身裝備的重量顯然要比楚兵沉重地多,也難怪後麵的楚兵會趕上來。


    想到這裏,趙弘潤連忙說道:“命令全軍士卒,手上武器,都丟掉。……輕裝後撤!”


    王述聞言縮了縮腦袋,猶豫說道:“薑潤大人,丟掉武器……犯軍紀的。”


    趙弘潤皺眉說道:“廢什麽話?事急從權懂麽?武器不過是死物,死物難道還有活人重要?……丟!”


    “是。”王述雖然被嗬斥了一頓,但臉上卻露著真心的笑容。


    顯然,他很欣喜於趙弘潤這句『活人遠比死物重要』的言論。


    一聲令下,魏兵們紛紛丟棄了手中的鐵盾、刀槍。


    這下後麵的楚兵可就熱鬧了,要知道魏國的武器裝備普遍比楚軍優質一個檔次,如今魏兵們將優質的兵器丟棄於道上,後麵的楚兵哪有不哄搶的道理。


    而瞧見這一幕,楚將申亢連嗬斥的心思都沒了,因為他也曉得魏兵的武器在他麾下楚兵可是極為搶手的,因此,他隻能催促麾下的士卒加緊追趕,不許因為哄搶魏兵的武器而發生爭鬥。


    如此又追趕了一陣,趙弘潤索性叫王述命令麾下的士卒一邊跑一邊將身上的鐵甲也解下來全丟了。


    近五千魏兵,這迴可是徹徹底底地變成“輕裝”了,奔跑的速度明顯加快了許多。


    反而是在後邊追趕的楚兵,由於好幾次停下腳步哄搶魏兵遺棄的武器、裝備,因此始終也沒能追趕上來。


    不過這樣一來,倒也使得楚將申亢對前麵這些魏兵的警惕心大減。


    他本來還有些懷疑這些魏兵是不是有什麽詭計,而如今對方將全身上下的武器、甲胄都全了,申亢哪裏還會懷疑其他。


    很顯然,魏兵這是為了逃命,啥也顧不上了。


    『鄢陵……看來能到手了!』


    楚將申亢麵色歡喜,下意識地望了一眼鄢陵的方向。


    忽然,他麵色微變。


    原來,他注意到前方遠處鄢陵的方向,竟然揚起了濃煙,更有陣陣火光衝天。


    『該死的!魏人不會是把鄢陵給燒了吧?』


    迴想起前麵的那夥魏兵曾故意耽擱拖延了許久,申亢的麵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因為若是魏人當真將鄢陵一把火給燒了,那麽他們就算是得到了鄢陵,也沒有什麽作用。


    一座空城而已,能有什麽作用?


    『不會真把鄢陵給燒了吧?』


    楚將申亢心中大急,又一次催促全軍疾奔。


    而與此同時,由於逐漸接近鄢陵,武尉王述、馬彰二人也注意到了鄢陵城池方向的火光與濃煙,麵色微變。


    他們當然不會認為這是楚兵趕在他們前頭將鄢陵給攻陷了,因為楚兵還在他們身後。


    如此一來,那就隻有一個解釋:鄢陵縣令裴瞻下令焚燒了鄢陵!


    『裴瞻大人……不對!裴瞻大人絕沒有這個魄力,如此說來……』


    武尉馬彰神色怪異地望了一眼趙弘潤,因為他想起,今早趙弘潤命令全軍開往鄢水赴那個所謂的“賭鬥”時,當時鄢陵縣令裴瞻的態度便有些怪異。


    『難道說……肅王殿下是故意輸了鄢水的仗,然後一把火將鄢陵城池給燒了?他為何要這麽做?』


    武尉王述、馬彰二人麵露不解之色。


    果不其然,當他們臨近鄢陵城池的時候,果然發現整個鄢陵已是一片火海,濃煙滾滾。


    “城內的百姓……”


    “在前麵!”


    還沒等王述說完,馬彰驚駭地一指前方,隻見在前方遙遠處,隱約可見一片人海。


    那群人海迅速地朝著北方撤離,轉過那片名為鄢陵的山丘,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內。


    “薑潤大人,鄢陵城池……”


    然而王述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趙弘潤給打斷了:“就跟著前邊那些向安陵撤退的百姓,咱們也朝安陵方向撤。”


    “這……”


    王述麵色微變,因為在他看來,前麵既然有從鄢陵撤出的百姓,那麽他們就不能再走這條路線,否則,一旦後麵的楚兵追趕上前麵的鄢陵百姓,那些百姓顯然要遭殃。


    可是留下斷後的話,他們麾下的魏兵手中又沒了武器、甲胄,又怎麽跟後麵的楚兵廝殺?


    也不知是否是看出了王述、馬彰二人心中的猶豫,趙弘潤低聲寬慰道:“就放心按我所說的做,我心裏有數。”


    『……但願如此。』


    王述、馬彰二人歎了口氣,隻好命令麾下的士卒沿著前邊鄢陵百姓的撤離路線,繼續奔跑撤離。


    這時,趙弘潤則迴頭瞧了一眼身後的楚兵心中暗暗說道:你會怎麽選擇呢,楚將?


    在趙弘潤的身後,那楚將申亢正也注意到了遠方那些往北撤離的鄢陵百姓。


    『魏人……果然是打算撤走城內百姓,然後將鄢陵焚燒,留給我軍一座空城……』


    楚將申亢勒住韁繩,佇馬觀瞧著鄢陵城與鄢陵城東北遙遠處那些正在往北撤離的魏國軍民,臉上露出沉思之色。


    “將軍,魏人放火燒了鄢陵,咱們要去救火麽?”左右問道。


    楚將申亢沉思了片刻,搖搖頭說道:“救……要救。不過,咱們這會兒就算是救火,也不過得到一座空城罷了,相信魏人已經運走了城內值錢之物……與其如此,還不如趁勢取安陵!”


    “趁勢取安陵?”左右驚唿道。


    “啊!……若是我所料不差,前邊應該有十餘萬的鄢陵之民……咱們尾銜著這些百姓,若是安陵接納這些鄢陵之民,咱們便趁勢攻克安陵……”


    “若是安陵不接納呢?”


    “哼!那就在安陵城下將這些鄢陵之民殺盡,威懾安陵城內軍民!……傳令下去,全軍加緊追趕,再者,派人知會平輿君熊琥大人,請大人速速攜剩餘軍隊趕來……此乃取安陵的良機,切不可失!”


    “是!”


    於是乎,在楚將申亢的將令下,數萬楚軍憑借著自己的雙腿再次急行軍,不惜代價也要追趕上前麵的鄢陵軍民。


    而發現這個情況,武尉王述與馬彰二人又氣又急,不禁後悔剛才不應該聽從趙弘潤的話,叫士卒丟掉身上的武器、裝備,這下好了,後麵的楚兵不惜體力死命地追趕上來,他們根本沒有斷後的能力。


    而對此,趙弘潤的表情依舊非常鎮定,他迴頭瞧了一眼後方,臉上露出幾許笑容。


    『唔,果然是選擇了趁勢攻安陵麽?很聰明啊,那楚將……可惜這份聰明,將會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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