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母子倆對話的朱家人麵上微露慍色,對給王秀軒塞女人的王夫人大感不悅,朱小蟬在生死關頭掙紮,她卻在這兒給兒子挑小妾,實在太堵心了,叫人厭惡。


    「你說這什麽話,我殷殷切切不辭千裏的跑來,又是搭船,又是坐車,一路上吐得七葷八素,連膽汁都快吐沒了,為的是什麽,不就為了抱我的金孫,咱們王家的長孫……」


    哇——哇——哇——


    一聲宏亮的哭聲驟起,大家忽地停止說話聲,個個麵露喜色的咧開嘴,幾乎沒一人不嘴角含笑。


    「生了,生了,我的金孫。」王夫人喜得見牙不見眼,衝到最前頭想抱寶貝孫子。


    一位素著臉的穩婆喜孜孜的走出。


    「恭喜王大人,喜獲千金……」


    穩婆尚未說完,王夫人發出驚人的尖叫聲。


    「怎麽是女兒,怎麽是女兒,我的寶貝金孫呢!還我孫子,我要孫子,那個女人太沒用,換一個,給我會生孫子的媳婦……早知道生不出孫子我就不來了。」


    「這——」穩婆的笑意凝住了,有些麵僵。


    「這位老夫人腦子有病還沒治好,一點小意思請收下。女兒也很好,是我家的寶。」朱仲夏笑著往穩婆手裏塞了一錠銀子,足足有十兩。


    他也懂得人情世故了,知曉要給報喜的穩婆添紅。


    「是,是,小千金生得好,像她娘呢!」哎呀!挺沉手的,這銀子給得真大方,比那位老夫人「懂事」多了。


    穩婆出來了一下又進去了,也沒將初生幼兒抱出來讓眾親友一瞧,隻說怕孩子吹了風不好。


    所有人都沉溺在喜悅中,為新生兒的到來而歡喜若狂,除了假裝是王家人的文婉貞沒啥欣喜之情外,王夫人的表現也令人心寒,她完全不像剛當上祖母的人,倒似迎來宿世仇人。


    「怎麽會是個丫頭片子,我還打算等滿月後將孫子抱迴山北村養,為什麽不是,為什麽不是……」打亂她全盤計劃。


    王夫人的算盤打得好,她原本要抱走孩子,讓舍不得孩子的朱小蟬跟著迴去,然後留下文婉貞,屆時孤男寡女日夜相處,長久下來豈能不日久生情,肯定自然而然湊成一對,可如今生了個丫頭,她想抱迴王家的念頭就淡了……


    她偏愛娘家侄女,對搶走兒子的媳婦是百般不喜,許是她嫁了個冷情的丈夫也見不得小兩口感情好,這才千方百訐的去破壞,想讓朱小蟬跟她一樣悲涼。


    別人的悲慘便是她的舒心,她就是見不慣兒子成了老婆奴,她的婚姻是不順的,憑什麽別人能稱心如意。


    所以,毀滅了吧!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婆媳兩人若有相同處境,那份憋屈便有了宣泄口。


    「母親,你居然抱著將孩子帶走的念頭,讓她自幼離開父母的身邊?!」王秀軒的臉色鐵青。


    若是之前他隻是無法打心裏尊敬心態扭曲的母親,而今他是徹底生出離心,對她越來越偏激的作法感到痛心,母子親情是天性,她卻逼著兒子與親生骨肉活生生的分離,令他對她再無母子之情。


    「我……我……呃!也不過想想而已,兒子不在身旁盡孝,我看看孫子也是理所當然的。」看著兒子冷下來的眼神,王夫人心虛的解釋,雙眼閃爍。


    「你,真叫人失望。」他連母親都不喊了,可見被傷得多深,自個兒的親娘竟然想拆散他們骨肉。


    「你這不孝子敢……」生了孫女,王夫人心裏也有氣,認為被媳婦騙了,產婦目前打不到,便想摑兒子出氣。


    王夫人的巴掌正要落下時,朱仲夏眼捷手快的將人拉開。


    「二姊夫,你快去看我二姊,她剛生完孩子一定很想見到你。」這位親家夫人怎麽了,得了失心瘋嗎?


    王秀軒沉痛的看了小舅子一眼。「嗯。」


    進了血氣仍濃的產房,關心女兒身子的李順娘早就坐在床邊為女兒拭汗淨麵,用巾子浸濕擦拭她因生產疼痛而緊握得出汗的手,一看到女婿靠近便主動讓位,退到一旁逗起一身紅通通、皺巴巴的外孫女。


    「你……還疼嗎?」王秀軒喉頭幹澀,千言萬語想說卻隻是換作一句簡單的問話,他眼眶熱熱的,浮淚。


    朱小蟬失笑的想抬起手撫摸丈夫的臉,但因生產過後的虛脫讓她全身乏力,「你怎麽比我還狼狽,去捉賊去了嗎?放心,比起剛才撕心裂肺的痛,現在好多了,沒那麽痛了。」


    她還在排惡露,之後一、兩天小腹仍會有墜疼感。


    「辛苦你了,阿蟬,真的……很辛苦你……」他的聲音有點哽咽,握著妻子動不了的手放在唇邊。


    「你看……看過我們的女兒沒,小小的一個,沒我的小臂長。」真的好小,像是一團檢視包著的肉包。


    「還沒,我想先看看你好不好。」她才是最重要的,有她才有女兒,有他們一家人。


    她露出為人母的光輝,笑得好不溫暖。「阿娘說她長得好看,鼻子、嘴巴像我,眉毛像你,眼睛還沒睜開,不知道像誰。」


    此時的李順娘一臉滿足地抱著小孫女走來,讓小家夥見見她的親爹親娘。在嶽母的示意下,王秀軒也笨手笨腳的接過女兒的小身體。


    「嶽母,我不行,她全身像棉花一樣軟……」萬一摔著了她怎麽辦才好,她那麽小……


    「不妨事,托著她脖子就好,我也隻讓你抱一會兒,可舍不得我的小喜兒離開我。」話剛說完她便將孩子抱走,心肝心肝的直喊,放過那個身體僵硬如木頭的男人。


    「小喜兒?」孩子的親爹親娘訝唿。


    李順娘不禁炫耀,「你們看這娃兒長得多喜慶,十分討喜又讓人看得歡喜,小喜兒呀!你喜不喜歡姥姥給你取的小名……啊!笑了,笑了,看來真喜歡……」


    雖然她不是第一次當姥姥,大女兒一出嫁早早生了個大胖外孫讓她當了外祖母,可五個孩子當中她不遮掩的最疼二女兒,因為她從小吃的苦最多,瘦得風一吹就飄走的小身子背著小籮筐上山為一家人找吃的,想盡辦法賺錢好改善沒口飽飯吃的家境。


    不可否認的,朱家的富貴全是二女兒的功勞,她起早貪黑的琢磨著把棉花種得好,旱地忙了一整天累得一沾床就睡著也要提高棉花的產量,她的付出他們是看得見的。


    而今她拚死拚活的生下一名和她樣貌相似的女兒,怎不叫人疼入骨子裏,那是她的血脈,為家人犠牲得到的迴報。


    「小喜兒……」嗯!似乎不錯。


    王家的嫡長孫女,她的乳名叫喜姐兒,大名未定。


    三日後,洗三。


    不想大辦的朱小蟬隻請了縣衙內的女眷,以及常有往來的夫人、小姐,正在坐月子的她反正也看不到熱鬧,一個人很孤單的關在屋子裏,趁沒人注意時還會偷擦一身黏稠的身子。


    一點也不在意這件事的王夫人像個外人似的,始終一言不發的坐在一旁,置身事外的叨念著丫頭片子有什麽好,長大了還不是別人家的,白替人養老婆雲雲。


    日子說快不快,說慢也不慢,在洗三過後沒多久,終於迎來了小孩滿月,好不容易能痛痛快快洗一次澡的朱小蟬泡在撒了花瓣的浴桶裏,若不是還得見客,她真打算睡在桶裏。


    身子清爽了,她也顯得愉快,麵色紅潤得像剝了殼的水煮雞蛋,粉嫩粉嫩的,非常有彈性,略微圓潤的臉多了一絲女子的柔媚,眉眼間一轉,顧盼生姿,媚色天生。


    「阿娘,你們要走了呀!」好舍不得。


    「紅著眼眶幹什麽,又不是見不到麵了,過陣子柱子還會過來,幫他姊夫看著快長成的茶樹,等能采茶了,你們的日子就輕鬆多了。」有棉花、有茶葉,青江縣還能窮到哪去。


    如今青江縣正慢慢走向富庶,有了「水蟬湖」,灌溉的問題解決了一半,偏遠點的鄉鎮就學朱小蟬掘深井、蓋風車磨坊,試種棉花或花生、玉米,讓土地活起來。


    一整排的風車轉動蔚成風景,不少人相偕前來賞景,不知不覺,人潮變多了,商鋪也一間一間的開。


    王秀軒到任的第二年稅收有兩萬餘兩,收到繳納的戶部大為驚訝,上書皇上,死城變活城了。


    「那個臭小子有什麽好看的,早就看膩了,我要阿娘陪。」有娘的孩子才是最幸福的。


    「二姊,你不公平,人家明明高大俊美又挺拔,是一翩翩美男子也,多少人想來沾沾我的神光,怎麽到了你嘴裏我就掉價了。」太不公平,二姊歧視長得比她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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