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著煙,帶著笑,語氣近乎溫柔,樊霄將手裏整個橘子捏爆,讓噴薄又酸爽的汁水滲入了白宇鵬唇角的傷口。


    “草泥馬,樊霄!疼,好疼,拿開,你他媽拿開!”


    “別浪費了,我現在這麽窮,買這點東西不容易。”樊霄冷淡地垂著眸子,將擠得不剩什麽汁水的橘子用力塞入了白宇鵬嘴中!


    口腔極致地開合,讓剛剛結痂的唇角,撐裂出多道深及見肉的血口子,麵上的橘子汁又流入傷口,引發了新一輪的鬼哭狼嚎!


    慘痛的叫聲引來了護士,未待她問,樊霄便直起身子,一邊用紙巾擦手一邊笑著解釋:“生病的人氣都不順,勸他多吃點水果就甩了臉子。”


    女護士將信將疑,卻也不願多管,這個病人下流,已經騷擾了多名護士,見白宇鵬並無大礙,隻留了句“肅靜”轉身便出了病房。


    “樊霄,你玩夠了嗎!”白宇鵬捂著唇角睚眥俱裂。


    樊霄丟了紙巾,簡單地點了下頭,冷言道:“白宇鵬,你敬我,我不一定敬你,但你弄我,我絕對會加倍討迴來。你、我、遊書朗之間的恩怨到此為止,你要是還不服氣,再使什麽手段,我樊霄都接著。”


    白宇鵬這迴出奇地好說話:“行行行,我聽明白了,我以後見到你們倆都繞道走。”


    樊霄扔了煙,用腳尖踩滅,臉上重新掛了笑:“那就一言為定了。”


    出了醫院,轉入後巷,一輛張揚的跑車停在狹窄的路上。樊霄拉開副駕的車門,坐了進去。


    駕駛位上的男人正在接電話,見樊霄上來僅撇了一眼。


    他對著電話說:“樊霄整個家族都敗了,他現在是光腳的,什麽都不怕,你說你沒事惹他幹嘛?都和你說了那人睚眥必報。”


    打電話的人將手機換了一側耳朵,騰出的右手伸出中指和食指夾了夾。樊霄笑了一下,給他上了支煙,又殷勤地用火柴點燃。


    車窗降下了一點縫隙,那人吸了一口煙接著講電話:“你打了遊書朗一頓,樊霄揍了你一頓,以我對樊霄的了解,這事就算扯平了,他不會再盯著你了。”


    “我和樊霄?”夾煙的人瞥了一眼副駕,“我和他現在好個屁,他家那些爛事據說還沒了結,我可得躲遠點。幫你過點好話?行行行,怎麽說你攤上這事也是因我而起,我現在剛到國內,改天組個局替你找補找補,你放心吧,樊霄現在要賺錢養活自己,撒了氣,就不會再盯著你了。改天我去醫院看你,剛他媽落地,凍死我了,掛了啊。”


    電話急不可耐地掛斷了,大半根煙被順著窗戶縫扔了出去。


    樊霄望著迅速關上的車窗笑著說:“施力華,白宇鵬也算你的朋友吧,你賣他賣好像毫無壓力。”


    “酒肉朋友,不賣他難道賣你?”施力華緊了緊身上的大衣,“你故意揍了一頓白宇鵬就是為了他放寬心,讓他以為你今後不會再盯著他了?”


    “是啊。”樊霄從口袋裏翻出護手霜,擠了半泵仔細地塗抹著手上的皮膚,“他最近有些警覺,可能是怕我查他,暗地裏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都停了下來,我等不及了,就揍了他一頓讓他安心。”


    “等他繼續幹那些勾當,你再動手?”


    樊霄舉起滋潤的雙手看了看:“一擊斃命。”


    施力華嘖了一聲:“樊霄,你真是越來越gay裏gay氣了。”他伸出手,“給我也來點,這該死的天氣,又幹又冷。”


    樊霄將護手霜拋了過去:“你把送到我停車的地方。”


    “停車的地方?”施力華手背蹭著手背,“你那破摩托啊?樊霄你這是何苦呢,泰國你也有公司,迴去雖不比從前,但誰也不敢拿你怎樣,為什麽一定要守在這該死的地方,遊書朗不是不要你了嗎?”


    護手霜被搶了迴來,樊霄落下臉子:“開車吧。”


    施力華不是能閑得住的主,貓了兩天便開始混起夜場。


    “真不來?”他給樊霄打電話,“卸貨?和工人一起?草,我都懷疑你被人換了芯子。”


    掛了電話,他推開包房的門,張開手臂,大喊:“生日快樂!”


    過生日的是個二代,施力華的又一酒肉朋友。


    生麵孔、熟麵孔,半生不熟的麵孔混在一起,熱絡瘋狂,當麵都是至交好友,轉頭皆為陌路殊途。


    眾人鬧得歡,隻有一人格格不入,像墮落靡爛的巨網破了個洞,而他正巧就在洞外。


    那人守著角落正襟危坐,獨自飲酒,偶爾也會招唿一句,笑容很淡,不達眼底。


    “誰啊?”施力華覷著那個角落問道。


    “哦,我爸生意上的合作夥伴,為了走路子來給我過生日,生日禮物送得不賴,改天我和我爸提一嘴。”壽星公問,“他做新能源的,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施力華懶懶地迴絕:“算了,我一個賣大米的,認識他幹什麽?”


    角落裏的男人沒坐多久便起身告辭,壽星公待他還算客氣,送到了電梯前,竟意外地看到了正在等梯的施力華。


    “你也走?”壽星公問。


    “走個屁,我去車裏取點東西。”


    電梯來了,施力華和男人自然同乘,下行期間誰也沒言語,隻是互相點了下頭。


    叮的一聲,黃燈亮起,電梯停在了負一層。地下停車場的溫度對於施力華來說也不算暖和,他裹緊衣服,跟在男人的後麵出了電梯。


    一聲鳴笛傳來,前麵男人的腳步微頓,然後調轉方向走向閃著車燈的汽車。


    施力華的目光下意識地跟了過去,看見駕駛位上的人後,又下意識地脫口:“遊書朗?”


    三個人站在一起,隻有施力華是別扭的。


    遊書朗冷淡,搞新能源的男人從容,他笑著問:“施公子是嗎?你和書朗認識?”


    “算吧。”


    “那還真是巧,我是他男朋友。”


    施力華的聲音拐著彎:“你是他什麽?”


    “男朋友。”


    施力華眼珠子亂轉,最後嗤道:“那你他媽在上麵會館裏摸小男模的皮股!”


    第98章 生煎包


    樊霄終於出現了,來替施力華道歉。


    黑色機車棉夾克,同色基礎款牛仔褲,深灰色的圍巾在脖子上繞了兩圈,壓在頜下。因為角度的問題,下顎線和喉結格外突出,鋒芒外漏卻也遇色滿滿。


    他跨坐在摩托車上,一條長腿撐地,全身都透著散漫,眼眸卻深邃迫人,偶爾看向來往的人群,憊懶的樣子配上他那張臉,勾得人心癢癢。


    抽過了一支煙,遊書朗才繞過轉角,走到樊霄麵前。


    “好久不見。”


    樊霄的心髒猛然漏跳了一拍,握著車把的手緊了緊,緩了須臾,才敢將目光放在遊書朗臉上。


    他笑著迴:“好久不見,書朗。”


    任憑曾經熾烈如火,如今也隻剩一句“好久不見”。


    果然,這話輕飄飄的沒有重量,冷風一吹,就散了。


    遊書朗的目光輕輕劃過樊霄的臉,在他耳側的一處傷痕停頓了片刻,然後對上他的眼:“你找我什麽事?”


    “我代施力華向你道歉,昨天他胡說的。”


    “知道,我不會信的。”


    時間空白了三秒,樊霄才又繼續:“不管怎樣還是要道歉的,而且我也怕你認為是我指使的。”


    “你做不出這麽低端的事情。”


    樊霄垂著眸子哧哧地笑:“別把我想得多高明,你怎麽知道我沒想過用最直接的方式徒手撕了他。”


    他抬起笑眼,卻見滿目悲涼:“書朗,你還害怕我嗎?”


    遊書朗猶豫了片刻:“怕吧。”


    樊霄點點頭:“那我繼續消失。”


    他從車把上取下一個紙袋遞給遊書朗:“你愛吃的那家生煎,涼了,迴家熱一下吧。”


    遊書朗看著包裝袋上的logo:“臨市的?”


    “去辦事,順路。”樊霄將紙袋塞給遊書朗,收迴手時冰涼的指尖恰巧從溫暖的掌心劃過,熟悉的溫度引出心頭震顫的悸動,卻隨著溫熱與冰冷的逐漸分離,最終隻能化成一片惆悵。


    壓下萬般情緒,樊霄搓著指尖,懶散道:“迴去吧,太冷了。”


    發動摩托車,帶上頭盔,油門擰了半圈,樊霄卻聽到遊書朗叫了自己的名字。


    “樊霄,”遊書朗再次猶豫,目光又刮了一眼樊霄臉上的傷,“前幾天添添差點被一輛摩托車撞了。”


    樊霄熄火蹙眉。


    “冬天路滑,你還是別騎摩托了,小心撞了人。”


    說完,遊書朗提著手提袋轉身迴了研發基地。


    遊書朗迴到實驗室,就被告知有客在等,他將手中的袋子遞給田小恬:“中午熱一熱給大家加餐。”走了兩步又退迴來,被田小恬那雙大眼睛注視了好幾秒,才道,“給我留一盒。”


    會客室是玻璃門,沒到近前就看見了施力華那張中泰混血的臉。


    遊書朗倚在門口,冷言:“你和樊霄一外一內,唱雙簧呢?”


    “想唱,也要有人愛聽才算。”老式教學樓采用的還是暖氣片供暖,施力華將手放在條形的鐵管上,手心手背翻著麵烙,“他剛剛和你說了什麽?”


    “替你道歉。”


    “草。”施力華收迴手,超起袖子,“遊書朗,有時候我不得不佩服你,樊霄那樣的人如今都栽在你手裏。”


    “我應該榮幸?”遊書朗翻起眼,“施公子找我有何貴幹?”


    “就是想和你說點你不知道的事情。”施力華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關於樊霄的。”


    遊書朗看了一下表:“我沒有時間浪費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


    “遊書朗,什麽是有意義的事?”施力華換了一條腿翹,“你的時間都留著幹嘛?和你的新男友卿卿我我?”


    遊書朗終於走進會客室,反手帶上了門,擰動百葉窗,屋子暗了下來。


    “你幹什麽?”施力華放下腿,向後挪了挪屁股,“關門幹嘛?”


    遊書朗慢慢卷起白大褂的袖口:“你不是要和我說一些事情嗎?說之前我們先算筆賬。”


    “……什麽賬?”


    “什麽賬你心裏清楚,難道你不應該與白宇鵬同甘共苦?”


    “我……他……你要揍我?”


    “本來想算了的,不願意再為你們浪費精力,可架不住施公子總往眼前紮。”


    遊書朗逼到近前,垂眸看著施力華:“我動手還是你自己來?”


    施力華咽了一口唾沫,看了一眼會客室的門:“自己怎麽來?”


    遊書朗向茶幾上的煙灰缸送了一個眼神:“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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