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漏了話音,樊霄就捂住了遊書朗的嘴,他一下子躍上馬桶,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有人進來,又喚了幾聲樊霄的名字,還挨個隔間的門底瞧了,看到遊書朗的皮鞋西褲,才迅速地離開了。手掌的紋路壓在唇上,很容易翻起一些不可描述的記憶,遊書朗微微紅了耳根,一把打開樊霄的手。“你幹什麽?”樊霄蹲在馬桶上,手上的濕潤讓他有些心猿意馬,他用力壓下想去吻自己掌心的衝動,站起身,接上剛剛的話題:“我還有話和你說。”“剛剛你也聽到了,我是有錢,可那些錢都是借助家族的勢力掙來的,資本,關係,路子,無一不是我頂著我爸兒子的名頭搞來的。”“書朗,我並非幼稚得非要和錢過不去,該拿迴來的,我終究會拿迴來。但我也想真正做一迴自己,倒不是為了什麽實現價值的傻逼理由,就是想賺點幹幹淨淨的錢來花,做一點值得自己努力的事情,不然……真的撐不下去。”狹小的空間,聲音的振頻似乎都能觸動心房,遊書朗腳跟向後,卻退無可退。“白手起家比我想象的難太多。”樊霄拿出手機,在相冊中翻出了一張照片,送到了遊書朗眼前,“不過我隻用了六個月,就從終端醫藥代表做到了地區級的總經理,雖然隻拿到了西埔那個經濟欠發達區域,但這在業內也算神速了。”照片中的樊霄西裝革履,與曾經並無二致,他同一些銷售冠軍站在台上,批紅著綠,手中拿著榮譽證書。他似乎有些嫌棄胸前的大紅花,微蹙著眉,眼睛卻特別明亮。鏡頭就定格在了這一瞬間,抓住了他眼中的光。就如同……現在的樊霄。遊書朗多看了一眼照片,才避開目光。樊霄試探性的向身前的人靠近了一點,聲音嗡嗡的,像在撒嬌:“那麽屁大個職位,幾盒煙錢的獎金,以前極不入眼的東西,當時我他媽激動得微微發抖。”不知想到了什麽,他迅速垮了神色:“下了台,那些人都打電話給家裏報喜,我這輩子都沒有一件值得報喜的事情,終於有了一件,卻不知要和誰去說。”“你的電話我足足看了十幾分鍾,最終還是沒撥,說過不會再打擾你的生活,我就要做到。”樊霄輕輕的摩梭著遊書朗的衣角,也隻敢摩梭衣角:“現在我把這半年掙到的所有錢,都壓在貨裏了,買進賣出,資金周轉起來總有斷檔的時候,能賺一點是一點,遊主任,餐廳這份工作我已經做了很久了。”狹窄的隔間兒,眼神無處可落,遊書朗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抬起一直垂著眸子:“這些和我有什麽關係?隻要你沒有又再搞鬼,不來打擾我的生活,你做什麽工作,是苦是樂,賺多賺少,都與我無關。”遊書朗將人推遠:“樊霄,請繼續遵守你的承諾,現在讓開。”迴到餐廳落座,遊書朗自然被人打趣,大波浪看了一眼時間,嘖嘖了兩聲:“確實中看不中用,才十幾分鍾。”遊書朗幹了杯子中的紅酒,用餐布擦了一下嘴角:“所以,你才更該珍惜張世成。”“嘿,關我什麽事兒?”張世成無語,“說我長得不好看唄?遊子你嘴可夠損的啊。”笑鬧幾番,宴罷離席。遊書朗與樊霄擦肩而過,一人無視,一人迴眸,未做告別。經人催促,樊霄收迴目光,繼續服務,卻不知怎麽惹了席間男客,百元大鈔飄忽落地,男客折辱:“小費。”脊背慢慢僵直,眼瞼下壓,樊霄麵上的笑容更深。鞋尖踢動鈔票,席上的男人眼尾上揚,滿麵鄙夷:“不撿嗎?這麽清高還出來做服務員?”輕蔑的聲音骨頭極輕,傳得很遠,甚至讓行至門前的遊書朗停下了腳步。他轉身,見樊霄背對著自己,挺直的脊背如同劍刃。那張鈔票安靜的躺在樊霄腳邊,不及一盒胭脂的價格。手臂搭著椅背的男客再次催促,顯然已經有些惱怒。遊書朗眼中的那柄利刃緩緩彎折,高大的男人沉下身子……“遊子,電梯來了。”遊書朗靜矗半刻,收迴了目光,轉身向電梯走去。拾起小費的樊霄倍顯殷勤,紅酒慢慢滑入杯中,一杯送到男客手中,一杯送到妖嬈的女人麵前。“先生,用幫您存一下圍巾嗎?”樊霄服務周到。男客享受著底層階級對權勢的屈服,將頸上的男士圍巾送了過去。打開專屬存衣櫃,圍巾被隨意一扔,樊霄的長指在男客的西服中一探,果然找到了名片。輸入姓名及公司,手機中檢索出大量信息。翻翻找找,看到了一張夫妻合照,樊霄輕嘖,笑容越發溫和。晚餐不過半程,男客的正妻便掀了桌子。打打鬧鬧,吵吵嚷嚷中,樊霄在角落,於自己的掌心落下深深一吻。……第90章 清純的小玩意兒性能優越的跑車平穩的行駛在路上,遊書朗坐在副駕駛位接通了視頻請求。黃啟民上了年紀,最近精力不濟,很少出現在實驗室,工作溝通全靠電話會議,他又是個隨性的,電話說來就來,不分時間,好在務實,從不拖遝。短短幾分鍾,多人電話會議結束,捧著麵碗的田小恬隔著屏幕笑嘻嘻:“遊哥,鏡頭向左轉一轉,我想看看開車的是誰?要是不帥,配不上我們遊哥,我可是要鬧的。”聞言,會議室的其他幾人都靠近屏幕,成了大頭娃娃,連黃啟民也捧著茶杯又坐迴來,鼻梁上架起了老花鏡。即便是死亡角度,遊書朗在屏幕中也稱得上英俊,他不鹹不淡的掐滅眾人的八卦之火:“小田,吃完麵記得擦嘴,還有,祝大家周末愉快。”退出會議室,遊書朗收起手機對身邊的人說:“不好意思,同事開玩笑的。”“沒事。”一張年輕的冰塊兒臉轉了過來,“如果遊部長能將鏡頭轉向我,我會很開心的。”“我已經離開恆通了,小秦總還是別叫我遊部長了。”遊書朗擅長四兩撥千斤,撿著不緊要的話題繼續。秦之楊倒是上道,當即切換了稱唿:“那書朗也別叫我小秦總了,可以叫我之楊。”遊書朗看向窗外,糾正:“叫遊哥吧,小秦。”話音落了很久,一直目視前方的秦之楊才淡淡地應了聲“好”。到了餐廳,車子停入停車位。秦之楊接了通電話,期間示意遊書朗幫他開一下後備箱。按動開關,備箱蓋緩緩打開,一團燃燒的火焰跳躍而出。塞滿了整個備箱空間的火紅玫瑰,點綴著彩燈,異常嬌豔。“生日快樂!”秦之楊走過來,“約了你三天,還真怕今天請不動你。”遊書朗很少有無可奈何的時候,如今卻讓他結結實實的領教了一次。小孩子追人的手段讓人無語,秦之楊雖然長了一張生人勿近的臉,卻比當年的陸臻還要折騰。他輕嘖了一聲,再次按動按鈕,將滿車的玫瑰重新關進黑暗。“不喜歡?”“今天不是我的生日,身份證上的日期是胡亂寫的,花很漂亮,但不適合我。”畢竟二十郎當歲的年紀,即便生了副冷麵,也看得出秦之楊此時的尷尬。“那你生日哪天?我重新幫你慶祝。”本想著找個契機與秦之楊說開,見他此時執拗,遊書朗便也直截了當。“小秦總,哦,小秦,你的心思我清楚,但我們不合適,之前的事情謝謝你,幫了我很大的忙。但感謝是感謝,感情是感情,混淆不了。如果你覺得我們還能做朋友,那就以朋友的身份繼續聯係,你要是覺得做不了,斷了也行。”見秦之楊愣怔,遊書朗拍了拍他的側肩:“這事不急於一時,你慢慢想,不慶祝生日也有飯吃吧?餓了。”剛剛轉身,就聽秦之楊的聲音響於身後:“用慢慢考慮,我現在就迴答你,不做普通朋友,我會追求你到你對我動心的那一天。”遊書朗停住腳步,忍住了扶額的動作,他從口袋裏翻出煙,拋進嘴裏,轉身往迴走。直至離得秦之楊極近,才偏頭在他耳邊說道:“我不是什麽精神柏拉圖,你這種清純的小玩意兒最好離我遠點兒。”說完,遊書朗撤開身體,調轉方向,向停車場的入口走去。“遊書朗!”紅得像隻蝦子的秦之楊依舊麵無表情,“可以的,我和你上床。”草!遊書朗不知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麽孽,為什麽日子總是過得這麽不消停。他沒轉身,隻是揚了下手,懶散道:“我對你沒興趣。”遊書朗的心情有些糟糕,買了杯咖啡,坐在中心廣場上放空。繁華區域,人頭攢動,夏末的風已經帶了涼意,偶爾會卷來一片落葉,落在堅硬的石板上,化不成春泥,平添遺憾。咖啡涼得很快,喝到胃裏是冷的,遊書朗沒有浪費的習慣,小口小口抿著。對麵輕奢的家具館,整麵幕牆用金色裝飾,夕陽斜照,晃得人眼睛生疼。遊書朗剛要錯開目光,便見到一個熟悉的麗影從門內走出,身邊還畢恭畢敬的跟著一個男人,脊背微微貓著,麵皮子帶笑,擠出的都是皺紋。雙眉一壓,略略沉吟,遊書朗喚了聲:“史總。”光鮮亮麗的女人十分驚喜,見遊書朗走近,便挎上了他的臂彎:“還真是巧,在這裏遇見你。”她目光一掃,笑著問:“就你自己?你那個難纏的朋友呢?”手裏拿著咖啡杯的遊書朗有些無奈:“多久的老黃曆了,史總還翻?”“這位是?”遊書朗的話題瞬間轉到了隨行在側的男人身上,並且送出友善的目光。“啊,家具館的老板,姓……?”“齊,齊天盛。”男人趕緊向遊書朗遞上名片。遊書朗寥寥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若有若無的“嗯”了一聲,將手中的咖啡杯十分自然的遞到了男人手中。“齊老板幫忙拿一下,我將您的名片惠存起來。”商界赫赫有名的“史娘子”的朋友,來頭自然不小,齊天盛恭恭敬敬地接過咖啡杯,雙手擎著。說是惠存,名片隻是被隨意放入口袋,遊書朗拿出自己的錢夾,抽出一張百元大鈔,然後笑著接過咖啡杯。“辛苦齊老板了。”隨即遞上鈔票,“你的小費。”“什麽?”齊天盛一怔。“嫌少?”遊書朗又去翻自己的錢包。“不是。”齊天盛看了一眼饒有興致作壁上觀的女人,硬著頭皮笑著說,“舉手之勞,談什麽小費。”“雖然說你是老板,但身在服務行業,就是服務員,小費還是要給的,是不是史總?”女人揚揚眉,然後點點頭:“這話沒錯。”齊天盛麵容有些扭曲,但一想到女人剛剛定下的大單,便隻能強壓心中的怒火,咬著後槽牙去接遊書朗手中的鈔票。“那就謝……”他的話未說完,就見那拿著咖啡杯的男人兩指一分,那張鈔票飄飄蕩蕩地落在了地上。十分明顯的惡意,任人都能察覺。遊書朗還在鈔票上踢了踢,毫無誠意的說道:“抱歉啊,沒拿住。”車子已經開出了很遠,女人還在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四麵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二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二兩並收藏四麵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