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清焰發現, 比起被送論文, 他更喜歡江覆說的“一起署名”。

    況且,成果本就是他們兩個一起完成的, 署名也就該兩人一起,本來就不存在誰送誰的問題。

    “那就一起署名。”

    “嗯。”

    江覆繼續埋頭看文件,樓清焰在他旁邊, 百無聊賴地刷手機。

    不知過了多久,江覆感覺肩頭一沉。

    樓清焰半躺在沙發上,後背靠過來,把他的肩膀當成了靠枕。

    江覆側了側頭,下巴正好擦過對方輕柔的發絲。絲絲縷縷的觸感, 碎碎的發尖帶著小小的刺, 細細紮過來。密密麻麻的癢, 從麵頰一直癢到心底。

    心底隱秘的角落裏,某些東西又開始橫衝直撞,被他用自製力強硬地壓下去。

    樓清焰悄悄舉高手機, 打開了相機, 當成鏡子向後照過去, 卻發現江覆麵色未改, 就連看文件的姿勢都沒怎麽變, 好像肩膀上突然出現的重量不存在一樣。

    “等該忙的忙完了, 你可得給我好好鑽研一下數學。”樓清焰冷不丁說,

    “怎麽?”江覆頭也不抬。

    “數理運算太煩了, 我決定, 要是以後還發文章,就把每一篇的計算題都扔給你。”

    江覆動作一停。

    過了片刻,他翻過一頁文件,邊看邊隨意地接話:“既然這樣,以後我文章的程序部分也歸你了。”

    樓清焰從手機裏偷窺他,發現他一本正經、全神貫注、目不斜視盯著的是兩張毫無意義的插圖。認真得就像是能從那兩張圖裏看出絕世真理。

    他哼笑一聲,“好啊,那就說定了。”

    說定了,能一起署名的文章就一起署名。

    第二天上午,謝晉把封裝好的完整引擎和閹割版開源程序交給樓清焰。

    完整版要發在官網上,開源版則是發在github上。

    github是一個著名的代碼托管網站,開源代碼的首選發布平台。

    樓清焰打開官網後台,正打算上傳程序,突然——“嘀嘀嘀!”

    防火牆警告聲瘋狂地響了起來!

    樓清焰的反應間隔幾乎為零,瞬間打開命令行調出dos麵板,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的動作帶著殘影。智能檢測程序在後台悄無聲息打開,這個程序將評估電腦裏每個服務節點的運行情況,通過人工智能檢測異常,把結果輸出到樓清焰的手機裏。

    那個通過email數據流進行傳遞的數據包又出現了。

    不僅如此……

    異常檢測結果顯示許多網絡節點都被人為篡改過,服務器之間的數據流被監聽了!

    有人在入侵深空服務器!

    而且這個人非常厲害,竟然能讓深空的防火牆發出警報。此時此刻,他或許已經進入深空內網了。

    能被入侵就代表有漏洞,樓清焰知道自己的防火牆是有漏洞的,異常數據包就是這種漏洞的入侵方式。深空有太多人工智能程序需要訓練了,到現在特效插件和迴聲配音的訓練仍舊不停進行著,服務器每天都要吞吐巨量數據。深空的防火牆什麽都不差,差的就是這一點點數據甄別能力。

    好在入侵是層層遞進的,黑客通過一個漏洞獲取了某種權限之後,還需要再進行一係列操作,獲取更多權限。

    這個過程,足夠樓清焰把他抓出來了。

    對方果然通過數據包撬開了權限一角,一步步逼近服務器控製核心。隻是,這個小偷費盡心思挖開狗洞鑽進來的時候,卻不知道屋主人一直都在旁邊看著他。

    樓清焰觀察了一陣子,終於明白了前麵截獲的那些異常數據包的用處。

    因為數據包有傳入也有傳出,所以可以肯定深空內部出了鬼,但是對方既然能買通深空內部員工,為什麽不和他線下交易,而非要在線上用加密數據包交流?

    現在樓清焰明白了,加密數據包的目的不是為了交流,隻是為了踩點。加密不重要,把這條入侵路徑踩出來才是最重要的。

    很顯然,對方無法從內鬼身上獲取機密,隻能選擇入侵服務器。

    這樣看來,內鬼至少不是深空的核心員工,應該是外圍的、接觸不到機密、但能接觸到服務器的普通員工。

    樓清焰對人工智能技術看得不嚴,核心員工簽了保密協議就可以學習。他覺得這些東西將來都會普及,沒必要一味保密。

    他沒想到,深空的核心員工都在自覺維護公司,一個背叛者都沒有出現——他不信外麵沒人接觸他們。

    時間迴到現在,在樓清焰的刻意放任下,入侵的黑客終於進入了控製中樞,即將拿到服務器全部權限。

    拿到權限後,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深空內網裏布設天羅地網的數據監聽,從而竊取網絡鏈路中來迴傳輸的各種密鑰,打開深空服務器裏各種機密文件。

    樓清焰在dos裏敲出一行代碼。

    按下迴車,後台某個程序瞬間啟動,畫麵正中突然出現一個咆哮的鬼頭,以極具衝擊感的視覺效果向顯示器外直撲過來,電腦音量自動調到最高,音響裏傳出一陣嘶聲裂肺的巨響,“哇啊啊——”

    “哇啊啊!”遠方的某台電腦前,一個瘦小的年輕人一下子跌到了地上,整整五秒鍾大腦一片空白。

    “小王,你幹什麽呢?”周圍的人紛紛嗔怪。

    他所處的環境明顯是辦公室,這個黑客竟然膽大包天到敢在辦公室入侵深空的服務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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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清焰麵不改色,繼續輸入dos指令,他知道對方一定會出現一定程度上的呆楞,這正是反追蹤的好時機。

    順著對方的來路,智能防火牆開始一層一層往迴摸。

    十秒後,對麵的黑客迴到了電腦前。他遲鈍的大腦終於告訴他,入侵已經被發現了,現在應該馬上撤離。

    能讓深空防火牆受到威脅的黑客自然不一般,他很快清醒過來,當機立斷撤出服務器,連自己留下的一係列痕跡都來不及抹除。他知道對手的技術是變態級別,在這種情況下能逃走就已經很好,絕不敢多想別的。

    幸好逃跑和追蹤的難度不在一個量級。

    撤退隻需要一層一層退出跳板肉雞——也就是被黑客控製用來偽裝ip的計算機,抹除後門和痕跡就可以了。

    追蹤卻需要先入侵那些跳板,再從裏麵檢索後門或痕跡。幸運的花費一段時間後能找到蛛絲馬跡,追蹤至下一層跳板。不幸的根本找不到,追蹤就此斷裂。

    連續退出三層跳板、脫下三層代理ip後,黑客長出一口氣。三層跳板的差距,對方就算能追過來也需要時間。

    前三層跳板他為了搶時間都沒有仔細抹除痕跡,第四層,退出之前他把所有痕跡全部抹除,把電腦裏的後門刪了個一幹二淨,還把幫人家殺了一遍毒,把係統清理得幹幹淨淨連點垃圾都沒有。

    “你追,我看你往哪裏追。”

    黑客哼唧了一聲,來到第五層跳板。他也是夠謹慎的,居然給自己套了這麽多層偽裝。

    剛剛切到第五層的係統界麵,突然!

    “哇啊啊!”

    鬼頭再度出現!

    “哇啊啊!!!!!”

    黑客再次癱倒在地……

    “what the mother fuck???”迴過神來之後他破口大罵。“犯規!犯規啊!你一個追蹤的為什麽可以趕在我前麵啊!!!”

    “小王???”

    “哦沒事沒事……我偷著打遊戲呢,別告訴經理啊。”

    不管怎麽說,當務之急還是趕緊逃跑,但他還沒來得及撤出這台肉雞,畫麵突然一黑,一副3d場景漸漸浮現在屏幕裏。

    黑客動了動鼠標,然後張大了嘴巴。他發現這居然是一個三維迷宮場景。而且不知道怎麽迴事,場景鎖住了整個畫麵,用盡一切辦法都退不出去。

    一分鍾後,黑客絕望地發現,他要麽走出迷宮,要麽就會被困死在這台肉雞裏。

    按照對方追蹤的速度,走出迷宮的時候,警察估計也就找上門了。

    “操!”

    他罵了一聲,一腳踢開電源線,電腦頃刻黑屏。

    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套上衛衣兜帽,插著口袋匆匆離開。

    辦公室的同事見他起來,隻以為他是要去上廁所,也並未大驚小怪。

    隻有一個人說道:“小王,順便幫我帶杯咖啡吧,謝啦。”

    “得嘞,等著。”小王隨口應下。

    然後他踏出辦公室大門,進入電梯,離開公司大廈,再也沒有迴來。

    雖然小王及時斷電斷網,樓清焰仍舊追蹤到了他的初始ip,一個名字呈現在他麵前的文本框裏。

    元輝大廈。

    樓清焰發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頭。

    先有元輝分裂,再有江覆粉絲被利用攻擊元輝,現在又查出入侵深空的黑客也在元輝。

    兩個可能。第一,黑客確實來自元輝。第二,對方試圖竊取機密的同時,想把鍋扔給元輝。

    樓清焰傾向於第二種可能,也就是江覆和深空都被幕後某個人利用攻擊元輝,同時對方還覬覦著深空的人工智能技術,千方百計想要竊取。

    樓清焰思考片刻,之後的第一個舉措是打電話給謝晉,讓謝晉報警。

    對方逃得匆忙沒來得及掃尾,很好追蹤,網警應該很快就能查到元輝頭上。

    他不在意元輝是不是被栽贓的,反正他沒有任何損失。

    如果真的另有幕後黑手,正好借此將計就計,引出對方下一步動作。

    報完警,樓清焰又打開終點引擎的官網後台——他本來是要上傳程序來著。

    終點引擎是大殺器,一旦發布,深空又會一瞬間成為世界中心。

    樓清焰打開官網網頁的源文件,刪除了裏麵所有和深空有關的信息,瞎編了一個不存在的團隊,最後把終點引擎掛上去。

    同時,在github上,用這個瞎編的團隊名創建賬號,發布了開源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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