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的臉上掠過一絲微妙的困擾,畢竟他們過往運輸的貨物,確實有不少並非合法所得。


    掩飾住這份尷尬,他指向北方,開口道:


    “大人,其實從這裏向北僅需行進十五裏,便是赫赫有名的劉家港,那曾是國姓爺揚帆遠航的起點,如今依舊是個繁華無比的港口!”


    “雖不及泉州港的盛況,但能在此購得的物資也堪稱豐富!”


    李培恩心中明白,所謂的國姓爺,指的是七下西洋的鄭和,那位鄭三寶。


    得知鄭和起航的港口竟然近在咫尺,李培恩不禁感到萬分驚訝。


    若非當前事態緊迫,他定會立即前往一探究竟。


    李培恩凝視北方,長久地沉默不語,直到船隻停靠在鬆江縣外的碼頭,他才迴過神來。


    船長指揮船員泊船完畢,李培恩站在甲板上,等待陳暉安排好手下。


    隨後,他率先踏上跳板,離開了船。


    鬆江縣的城池並不大,與常州府無法相提並論。


    常州府內有京杭大運河穿越而過,那是這個年代最繁忙的航道,東南地區的貨物都需經此才能抵京。


    因此,無論在商業運輸還是人口規模上,常州府都遠超鬆江縣這座小城。


    眾人下船,沿著鬆江縣城最寬廣的街道前行,一邊留意著周圍百姓的生活情景,一邊走向縣衙。


    還未等李培恩吩咐陳暉通報,他們就看到縣衙大門外聚集了一群百姓,正對著衙門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李培恩帶著陳暉等人擠入人群中,才發現縣衙正在審理案件,吸引了縣城的居民圍觀。


    李培恩仔細打量縣衙,隻見除了維持秩序的衙役,一位瘦弱黝黑、看似普通老農的老人端坐在公堂之上,想必就是鬆江縣的縣令,李培恩記得他叫李岩,文書上說他剛過四十,沒想到已顯老態。


    而此刻,接受審訊的是一位穿著華貴的商人和一名身穿破舊長袍的中年書生。最引起李培恩興趣的是,書生雖然衣著寒酸,但在公堂上卻能挺直腰板,以“老師”“學生”的尊稱與縣令交談;而那個珠光寶氣的商人,即便看似有權有勢,此刻卻隻能恭敬地跪在地上,自稱“草民”。


    這一幕生動展現了千年來儒家治理下的社會,在科舉製度下,不同階層百姓的真實寫照。


    李培恩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法庭上的二人似乎在為一片田地的歸屬爭執不休。


    而且,這片田地竟是一片祭祀用的田!


    這讓李培恩感到相當意外。


    因為在大明的法律中,祭祀田是極為特殊的土地。


    朝廷不僅免除了祭祀田的賦稅,還明確規定,任何人膽敢侵犯他人的祭祀田,都將受到重罪的懲罰!


    因此,今天鬆江縣府大堂上的這場訴訟,無論是哪一方敗訴,都可能麵臨被流放到千裏之外的嚴懲。


    圍觀的百姓圍繞這個焦點,展開了熱烈的辯論。


    “我覺得,周家的祭祀田可能真的屬於那個商人。否則,他看起來並不缺錢,怎麽會冒著這麽大的風險和這個窮書生爭呢?”


    一個旁觀者的話引起了周圍人的讚同。


    這話確實有些道理。


    因為這場糾紛起源於一位裝扮成商人的富商控告一位書生打扮的稟生侵占了他的祭祀田。


    如果這片田真的不屬於他,他確實沒有必要冒險涉入如此嚴重的紛爭。


    雖然祭祀田無需向朝廷繳稅,但也不能轉讓出售。


    所以,那個看似富裕的商人,不太可能為了無法變現的田地,去打一場可能導致重罪的官司。


    在大明,誣告是犯罪行為。


    萬一商人輸了官司,他指控稟生侵占祭祀田的罪名就會反彈到自己身上,至少會被流放到千裏之外。


    如果真是誣告,代價未免過高。


    盡管從動機上看,這種解釋似乎合理。


    然而,立刻有人站起來反駁:


    “你們這樣說就不對了!”


    “那個周秀才我認識,他們現在爭的這片祭祀田原本就是周家的。周秀才已經耕種了十幾年,你去周家堡打聽一下,有誰不知道這件事?”


    “所以我認為,今天可能是那個商人賄賂了官府,故意來搶周秀才的地!”


    “你們等著瞧吧!”


    這番話也讓不少人私下裏認為有道理。


    畢竟,雖然祭祀田不能買賣,


    但通常用來祭祀祖先的田地都是上等的肥沃土地。


    加上不必支付日益繁重的苛捐雜稅,一塊優質的祭祀田每年的收成確實驚人,足以讓人眼紅!


    正當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時,法庭上的雙方進入了關鍵的舉證階段。


    “肅靜!”縣令李重重地敲了一下驚堂木,使得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他大聲問商人:“平民周德福,你說周家堡的周氏家族祭祀田歸你所有,你有什麽確鑿的證據?”


    說完,他沒等名為周德福的商人迴答,又嚴厲地警告他。


    \"須知你現在是在本官的堂上!膽敢有一絲欺瞞,定叫你嚐嚐板子的滋味!\"李縣令話音剛落,兩側站立的衙役,握著裹有鐵皮的棍棒,整齊地在青石地上一頓,發出威嚴的聲響。


    周德福聞言,全身一震。顯然,開庭前的威懾棍已深深烙印在他心中——按大明律例,百姓控訴有功名者,必先受十棍之罰。


    周德福跪在地上,環顧兩側的衙役後,才平複心情,向縣令李岩稟告:\"小民向公正無私的大老爺稟告,小民名叫周福德,乃是鬆江縣周家堡的嫡子,那片周家祭田本屬小民所有,如今卻被同鄉書生周順侵占。望大老爺明察秋毫,還小民一個公正!\"


    周順未等縣令迴應,立刻反駁:\"還請大人明察!周福德十五年前已在異鄉去世!此人顯然是覬覦祭田,冒名前來誣告!懇請大人主持公道,勿讓周氏祭田落入賊人之手,以免我周氏祖先無人祭祀!\"


    周福德被反駁,毫不示弱,立刻反擊:\"周順,你別信口雌黃!我離家經商二十載,豈能說是客死他鄉?分明是你為了霸占我家祭田,捏造我的死訊,你的用心何其險惡!\"


    眼看二人即將在堂上爭執,李縣令連忙舉起驚堂木重重一拍,同時嚴厲嗬斥:\"堂上不得喧嘩!聽本官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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