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過是片刻的停頓,他便繼續說道:“後天晚上我會去接你。”


    說完,許南城最後看了輕漾一眼,轉身離開。


    他大概不過是說說就算了吧,他那麽忙,又不知道她家地址,怎麽可能來接她?她隻要推說身體不舒服,不去了就好了。


    沒想到,三天後,她準時收到了他的電話。


    這五年,她沒有換過手機號,他也沒有。按下通話鍵,他熟悉的聲音響在耳畔:“下來吧。”


    恍惚之間,輕漾想起了學生時代,每天放學時都會接到這樣一通電話,電話那頭,許南城用那種透著淡淡溫柔的語調說道:“下來吧,我在樓下等你。”


    輕漾正出著神,竟果真聽的電話裏傳出許南城的話語:“我在樓下等你。”


    她猛然間迴過神來,連拖鞋都來不及穿上,急忙跑到了窗前。樓下,許南城倚著一輛黑色的奔馳,身上籠著一層薄薄的月光,竟有著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腦子一時打了結,她想要說些什麽讓他離開,之前想出的那些藉口卻一個也說不出口。她不擅長說謊,尤其不擅長在他麵前說謊。


    “我看到你好好地站在了窗戶前,給你五分鍾,出現在我麵前。”他變得比五年前更加霸道,不過一句話,就斷了她的後路。


    一路無話,她跟著許南城進了許家的大宅子。屋裏的人到的很齊,就連許南城五年前的女友裴心瑩也來了。他們大概是到的最晚的,一進去立刻就成了所有人注視的焦點。大概是沒有想到她也會來,眾人的神情中都有著一份訝然。


    輕漾頓感尷尬,向長輩問了好,便自覺地想要去坐最不起眼的位置,偏偏被許南城拉了住,硬是被按在了他旁邊的座位上。


    許母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她,她知道其中的意思,不敢多說一句話,隻是埋了頭。


    大家紛紛向老爺子祝壽,已是八十多歲的老爺子臉上難得的露出一份笑意來。滿意地點了點頭,他開了口:“今天,我還要向大家宣布一個好消息:我和裴老爺子商量後,決定讓南城和心瑩於下下個月二十號訂婚。”


    這“驚喜”來的那般突兀,輕漾的手難以遏製地抖了一下,筷子掉落在了地板上,在原本寂靜的屋子裏顯得格外突兀。


    在眾人的注目下,輕漾緩緩地、緩緩地攢出一分笑意,“恭喜哥和未來嫂子,五年前我便說你們遲早會在一起的,如今看來,我所料果然不錯。”


    裴心瑩抿唇笑了,帶著些不好意思。許南城的表情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隻是若有似無地掃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說了句:“你倒是未卜先知。”


    輕漾不知道說些什麽好,幹笑了兩聲,便埋了頭扒飯。


    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飯桌上似乎每個人都在笑,可是輕漾卻忽然感覺到了一種迷茫。


    她後悔了,是的,後悔了,後悔自己那麽不爭氣,竟然隻是為了想要再多看他幾眼將自己置於這樣尷尬的境地。


    她想要離開,不想再看他和裴心瑩的夫唱婦隨、鸞鳳和鳴,這種想法一經冒出就立刻盤踞在了她腦海中,怎麽也壓不下去。


    碗裏的飯終於見了底,輕漾頓時覺得鬆了一口氣,騰地一下站了起來,看到大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才發覺自己冒失了。


    “我……”她正在躊躇措辭,話語權卻直接被人搶了過去。許南城隨她站起身來,用再平常不過的語調對其他人說道:“輕漾明天還要上班,我先送她迴去。”


    輕漾心裏一驚,她的確是要迴家沒錯,明天也的確是要上班,可是她從來沒想過要他送。他的未婚妻就在這裏,他怎麽可以拋下他的未婚妻去送她呢?


    果然,老爺子微微皺了皺眉頭,“南城,心瑩還在這裏,你是不是應該多陪陪她?”畢竟是許家的老爺子,說話間帶出的威儀讓一桌子人通通噤了聲。輕漾正想說不用許南城送了,卻又被他搶先了一步:“這麽晚了,讓輕漾一個人走我不放心,我會很快迴來,心瑩會理解我的。”


    裴心瑩也附和道:“是啊,爺爺您就讓南城去吧,輕漾一個人走,我也不放心。”


    許老爺子這才點了點頭,“快點迴來。”


    其實這並不是一件合情理的事情,也許從一開始就是錯的。今天是來給許老爺子祝壽的,輕漾作為這家裏地位最輕的一個,本就沒有資格早走,可是她卻第一個站了起來。之所以沒人敢攔著,不過是因為許南城在許家的地位越來越重,也因為裴心瑩開口幫他圓了這個場。


    輕漾跟著許南城出了老宅子,趁著許南城去取車的空當,想要一個人走掉,可是沒走多遠,便聽到有人在後麵按喇叭。她迴過頭,車燈的強光照的她睜不開眼睛。用手擋在眼前,透過車窗玻璃,她看到許南城隱有怒意閃現的臉。


    她的速度太慢,終還是被他給追上了。


    車窗被搖了下來,許南城冷冷地對她說道:“上車。”


    看著他即將發怒的模樣,輕漾不敢再多言,難得順從地拉開車門上了車。


    熟悉的薄荷味混雜著煙糙的味道侵入肺腑,她的心裏抽痛一下,鼻翼微有些發酸。


    他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隻是專注地看著前麵,仿佛她不存在一般,突然,一個急剎車。輕漾看向窗外,已經到樓下了。


    “我先迴去了,哥,你也快迴去吧,別讓嫂子等太久。”說著,輕漾就要拉開門下車。心裏澀得厲害,嫂子嫂子,天知道她有多討厭這個稱唿。


    左手被人從後麵拉了住,記憶中的溫度再一次包裹住了她的手,那樣熟悉的溫暖,她發現自己可恥地懷念著,懷念著這將要屬於另一個人的溫暖。她如同觸了電一般,想要將手縮迴,那人卻將她的手握的更緊。


    他的聲音是一貫的清冷,“你連一句再見都不願意說嗎?”


    輕漾僵了一下,微微偏了頭,淡淡地道:“再見。”


    她說完這兩個字,便想要抽迴手離開,可奈何身後的人卻並不打算放開。她微惱,轉過頭去看向他,目光中帶了責問的意思。


    “可是我知道,你並不想再見到我。”他的語調中帶著不知從哪兒沾染來的傷感,聽的輕漾的心猛地縮了一下。她不敢出聲,也不敢再動,怕流露出心底的慌亂。她有一種預感,那預感讓她感到恐懼。


    靜寂的車內,安靜到讓人感到詭異。片刻之後,許南城執著的聲音響起:“你還沒給我答覆。”


    輕漾原本握緊的手,漸漸鬆了開。他終究還是問了,五年,他等了五年卻始終沒有等來的東西,如今,他終是來向她當麵討要了。


    “什麽答覆?我忘了,你可不可以再說一遍?”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一些,眼睛卻死死地盯住車門把手,不敢看他。


    片刻的死寂,他的眸光漸漸變冷,連同聲音一起,冷的徹底:“你真是無情。”


    他忽然想起了她初到他們家的時候,懷裏抱著的那隻毛絨玩具熊,從前那般的依賴,可是當她開始依賴他了,便將那隻熊不知道放到哪裏去了。而他許南城就像那隻熊,她不需要了,就連同著有他的迴憶,被她隨意地扔到了不知道什麽地方。


    緊握的手終是鬆了開,如果五年漫長的等待不能讓他放手,如果她微笑的結婚祝福不能讓他放手,那麽現在呢?


    她毫不在乎地對他說,我忘了。


    無可否認,這三個字傷到了他。當年的那句話,他已經沒有勇氣再說一遍。


    她感覺到他手上的力氣變小了,急忙將手收迴,推開車門,她急忙沖了下去,生怕下一刻他便識破她並不高明的謊言。


    怎麽可能忘呢?怎麽可能忘得了呢?


    時隔那麽多年想起,她甚至還能感覺到他的唇吻上她時的溫度,她還能想起他說話時認真的樣子,她還能記得他說每一個字時的語調……


    眸子裏星光閃爍,他望進她的眼裏對她認真地道:“我不想永遠隻做你的哥哥。”


    他的聲音就在腦海中迴旋,緊接著,輕漾就想起後來他的離開,想起許母的那些話……


    她猛然間從迴憶裏驚醒。已經是深秋,冷風瑟瑟,順著衣服的空隙吹了進去。寒意陣陣,蔓延進心裏,輕漾禁不住向衣服裏麵縮了縮。她聽到身後汽車發動的聲音,聽到車輪碾過落葉的聲音,一點點變遠。


    這大概是真的結束了吧,輕漾想,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一個男子,在夏天替她搖扇,在冬天為她嗬氣暖手,將她裹進大衣裏,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


    樓裏很安靜,輕漾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迴響在樓道裏,一聲一聲,心中似乎有些什麽在離她越來越遠。


    終於還是忍不住靠著牆,漸漸滑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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