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到來,老皇帝麵上瞬間的詫異,一閃即逝。

    年輕的太子,豐神俊朗,神似自己的麵容,平靜肅穆,已經初現了帝王的氣質。

    老皇帝迎著那道欣長且挺拔的闊朗身影,頗為欣慰的勾起了唇角,歲月留下的痕跡,在他的唇邊泛起了褶子。

    “起身吧,太子風寒在身,怎不在寢殿修養?”

    看似責怪的話語,卻是飽含了老父親的關懷。

    “兒臣今日覺身體漸好,亦有多日未見父皇,這便來了,父皇,今日這是?”蕭瑾掃眼四周,麵上困惑。

    老皇帝點了點李公公,李公公便低眉順目,言簡地說起今日早朝的事情來。

    陸嵐從蕭瑾進殿那一刻,一雙眼睛,就沒有離開過這個人。

    見這人模樣困惑,心中一陣冷笑……裝,繼續裝!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麽?

    哪裏有這麽湊巧的事情,就在天子領眾朝臣要出宮的當口,這廝就恰恰好的來了?

    果然

    “既如此,兒臣養病多日,左右今日也想透透氣,不若與父皇同行?”

    “你的身子?”

    “無妨。”

    蕭瑾麵色平淡,迴道。

    老皇帝目中一絲不解,卻也不追根究底,便應道:“既如此,可。”

    這邊天子起駕,領文武百官浩浩蕩蕩出宮。

    那邊英國公府,正也準備午膳。

    中午時分,倒是沒有外人在的,自家的宗親一起拜過祖宗,族人聚上一聚。

    這就沒有繁多禮節了,該守的規矩自然要守,一應事務,去繁從簡。

    這廂沈老爺子身邊的大管家沈旺剛安排妥了廚房裏的事情,就迴到老爺子身邊複明。

    “都安排妥了?”

    “妥了妥了,奴才辦事,老爺子放心吧。”

    沈旺笑得見眉不見眼,活脫脫一副奴才相,可偏老爺子吃這一套的,指著他的鼻子笑罵道:

    “你這賊殺,快快收起這副奴媚的模樣,虧你已經是這府上的大管家,怎麽還一副毛頭小子舔臉的模樣。”

    雖說話不好聽,沈旺卻不生氣,反而兩邊嘴角一咧,笑得更奴才媚樣,“今兒個府上喜事臨門,奴才這是高興啊。”

    話落便突然高唿:

    “恭喜老爺子喜得小小姐和小少爺。”

    “我呸,你說的什麽話。”沈群笑罵:“那本就是本國公的心肝小曾孫女兒小曾孫孫。”

    沈旺察言觀色,一聽這老爺子的話……嘖,小孫女兒可比小孫孫在老爺子心中排名靠前啊。

    又想起今天那珠珠兒小小姐一進府來,老爺子一見,便高興得什麽似的,心底有底兒了。

    悄悄抬起眼,看老爺子喜笑顏開,那兩撇修剪得精致的胡須,都高興的一抖一抖的,無風自動呢。

    嘖,趁著老爺子高興,那還不得說起那件事兒來。

    “老爺子容稟,奴才可還有另一件大事兒,要與老爺稟報。”

    老爺子正高興,大手一揮:“你這老貨,什麽時候吞吞吐吐起來,你說。”

    沈旺便低眉順目,把連鳳丫給他說的,讓管那香水鋪子的事兒說了出來。

    沈老爺子一聽,便摸起了胡須,老眼往沈旺身上一凝:

    “你說的那香水鋪子,我倒是少有耳聞。”

    沈旺心道,那自然,胭脂花粉的,你一大老爺們兒怎麽可能門門清,心中雖吐槽,嘴上卻從善如流:

    “老爺也知道那香水鋪子的事兒?”

    又一陣彩虹屁:“果然是老爺子,就是厲害,您消息靈通呀。什麽都瞞不住老爺子。”

    沈老爺子雖然被拍得飄飄欲仙,可還沒有就這麽上頭了,他不給沈旺答複,卻反而先問起沈旺來:

    “那香水鋪子如何,你說來聽聽。”

    心中卻一陣不以為然……可不就是女人家的生意,胭脂花粉什麽的,銀錢是有的掙的,但最多也就和那成衣鋪子差不多的營收罷。

    耳邊,沈旺循循善道起那香水鋪子的好來。

    別看沈旺剛才嘴裏誇老爺子消息靈通,可真要是掄起小道消息來,堂堂國公爺又不管賬也不管後宅的,

    怎麽可能比得上專業人士出身的沈旺。

    沈旺就與沈老爺子扒著指頭說起那香水鋪子的前景怎麽怎麽看好,越說語速越快,那小眼兒賊賊的放光啊。

    老爺子那越聽那心髒越是活絡啊,從起初的不以為然到最後的聚精會神,也跟著聽著兩眼放光啊!

    “你所說當真?”老爺子激動地問。

    “比真金都真!”沈旺不輸陣,拍著胸脯道:“老爺啊,大小姐那香水鋪子,絕對是個下金蛋的金雞啊!”

    “那那那金雞,她能就這麽讓你管著了?”沈老爺子卻還沒有老糊塗,要真是像沈旺說的那樣一隻下金蛋的金雞,他那大孫女手下可不缺人,留任身邊的幾個親近不說,

    她那溫泉莊子上,他可知道,有很多是當初他這大孫女在淮安時,就用著的人,是從淮安帶來京都城的。

    想到此,沈老爺子狐疑地望向一臉放光的沈旺……莫不是糊弄他年紀大了好哄騙?

    “你收了我這大孫女什麽好處了?她叫你來求我什麽?”

    沈旺心中一凜……老爺子這是懷疑他了。

    別看老爺子說得清風淡語,這是在提點他:別忘記了你自己是誰家奴才。

    沈旺心口一緊,立即跪下:“奴才可不敢收錢啊,老爺子您是知道的,小的雖貪財,可對老爺子您從來忠心耿耿啊!”

    沈老爺子一想,麵色稍霽。

    沈旺瞧著,這才鬆了口氣,然後一臉幽怨地提醒道:

    “老爺子啊,那香水鋪子是個大金雞,可人家手裏頭,別說金雞了,金牛金豬金馬都有啊。”

    沈群這一聽,頓時無語,麵上一陣尷尬……沈旺這賊殺這話倒還真是不假,他那大孫女手裏頭的確……人家的確有錢啊!

    沈群那顆蒼老的小心髒一陣一陣的收縮……不行了,心好疼,孫女都比他有錢啊!

    “奴才不知大小姐為何選中奴才,但大小姐一片孝心,卻是對著老爺子老夫人的呀。

    總不能是大小姐看奴才順眼才選中奴才吧。”

    此話又是一陣提醒沈老爺子:

    你那大孫女選我沈旺,那也是衝著您和您媳婦兒去的,不然,人能選我管那麽一隻大金雞嗎?

    沈群笑嗬嗬起來,背手立在窗口,眯著一雙老眼看了會兒屋外,也不知他在看什麽,

    半晌,才慈和地轉過身,笑容可掬地對著沈旺:

    “此事,我知曉了,你且放心去辦。她要你做什麽,你便敬著就是。”

    沈旺一聽,雙眼一亮,一抬頭:

    “老夫人那裏?”

    “老夫去說。”

    這事兒罷了,沈群又問起今晚的夜宴如何了。

    “帖子都送到各家府上了,廚房裏采買的也都早早應下。”

    “往後,西園的那邊的事兒,你多上心。”

    “老奴一定親力親為,不假他人之手。”

    “那你且退下,老夫累了。”

    這般說著,沈旺退出書房,書房裏,留沈群一人,房門一關,沈群陡然眯眼,他能承爵,在這個位置上這麽多年,那就絕不是酒囊飯袋。

    初聽不解的困惑,在剛剛靜下心來一陣思索之後,也就明白了——

    他那大孫女是在示好啊。

    其實,大房一家從最初他派人去柳南巷子時,就摩擦不斷,入府後,多少有些芥蒂。

    如今這大孫女主動示好……他那大孫女不是無事獻殷勤之輩,又是個不省油的燈,此番主動示好,就是主動示弱,

    沈群幾乎可以想到,以這番不省油的燈的性子,她主動示好,這邊若是不接,

    老太太那裏再下絆子,他這大孫女會怎麽翻臉不認人。

    就這樣一個果斷不拖泥帶水的性子,又有雷霆手段……沈群歎了口氣……當年,若是沒有遺失大房一家,該是多好。

    心中徒留一陣遺憾……“可惜了。”

    這邊剛歎口氣,大門就被撞開。

    沈群一愣,看到是沈旺,臉上一陣不愉:

    “做什麽莽莽撞撞!”

    “老爺啊,天家的聖駕到了府外了!”

    “才中午,這就來了?”沈群不以為意,一個數、兩個數、三個數……“竄”的一下子竄起:

    “你說誰到了???”

    “天子座駕啊!”

    “陛下????”沈群傻眼了,一陣鬧心不太明白,他不過是請假一天的早朝,這就把天家引來了?

    反應過來,“快!”沈群麵色一變:“招唿府上,準備迎接聖駕!”

    沈群話落,已經風風火火出門去了,

    沈旺在後頭大喊:

    “老爺啊,隨行的還有太子殿下,文武百官……”

    話在身後傳來,沈群臉色一陣發白,腳下一滑,哐當栽在地上,又連忙爬起,一扭頭,對沈旺,言辭急切:

    “還不快去後院請他們出來?!

    告訴老夫人,府外恭迎聖駕!”

    沈群也顧不得身上疼,一瘸一拐卻跑出風一樣的速度,急匆匆往前院去,臉色發白,心裏一陣嘀咕……完了完了,不光天家到了,文武百官,一朝太子都一起來了!

    莫不是我沈家哪個混賬東西犯了潑天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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