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即便滿心的疑惑,到底還是個年輕的姑娘,抵不住心裏的悸動,被連鳳丫好言好語地勸著去玩鬧了。

    一切都很熱鬧,喧囂的世界裏,仿佛誰都是開懷的,都是幸福的。

    隻是望著這一切的喧囂後,她竟隱隱露出憐憫,此時玩鬧得有多喧囂,平日規矩森嚴得就有多讓人窒息。

    這是一個大好的時代,也是一個叫人窒息和無奈的時代。

    隱在角落裏,讓浮華不能照亮她的身子,眼底的深處,隻剩下如水一般死寂的清冷。

    指尖撚著宴帖,一下一下百無聊賴地把玩,嘴角露出幾分玩味。

    這天下,帝王的心思,從來不會那麽簡單。

    若是真的當做這是帝王的憐惜,隻因為她身中寒毒,也許扛不過幾年,就會死掉,如果她真的這麽信了,那麽,不是別人狡詐,是自己愚蠢。

    從幾年之前,她在帝王麵前,一點一點展示自己的本領的時候起,從她用自己這些年來所做所行,向那位帝王展示出她的才能起,從她一點一滴,成功地吸引到帝王的目光時,

    她,不再隻是沈鳳丫,不再隻是沈家大小姐,不再隻是鳳淮縣主,而是,一個對帝王有用的人。

    很多年前,她的手上隻有煉鹽之術,隻有造水車之法,隻有新式的堪輿圖,她就“被和離”、“被克夫”。

    莫須有的夫家,莫須有的克夫。

    隻要還長腦子的人,就能夠猜到,這是因為什麽。

    很不巧,她的腦中沒有情情愛愛,理智和清醒時刻提醒自己,無論是“被和離”還是“被克夫”,是因為什麽。

    如今,她不光有煉鹽之術,造水車之法,新式的堪輿圖,她還負責起把新糧種推廣到天子的所有的廣袤大地的責任,

    這個任務之艱巨,不必多言,帝王多麽的重視,不必多說。

    而況,她的手中,她的門下,又有了近千人的丁兵,即便都是一些老弱病殘,但是很重要的一點,不可忽視:他們都是上過戰場,廝殺飲血過的,這曾經是一支強悍的軍隊!雙成宴是做什麽的?又是被賦予了什麽樣的含義?

    老皇帝給了她宴帖,向外界釋放一種信號:陛下是不是要為鳳淮縣主選夫?否則,又為什麽獨獨給鳳淮縣主送去雙成宴的宴帖。

    當人們開始揣度聖意,猜度帝王用心的時候,老皇帝隻需要坐在四麵不透風的皇宮裏,就能夠看清楚很多曾經被忽略的細小的問題,

    比如:他的臣下之中,有誰很有可能有了異心。

    又比如:他的百官之中,有誰很有可能是那位幾乎挖空了京都城地下世界的一先生的同夥。

    隻有心有異心的人,也才更有可能會惦記她門下一千多曾經真正驍勇善戰的將士兵丁。

    當然,這不能夠就十分地確定了,對她表現出好感的那些人,心有異心,但至少,老皇帝有了懷疑的目標,而不是像此刻一樣,無頭蒼蠅抓不住頭腦,連一個懷疑的方向都沒有。

    還比如:她。

    她是一個女子,她身中寒毒,她會不會想在自己死前,給她的一雙兒女,找一個依靠。

    那位老皇帝是決不允許她有這樣的心思的,別說是有這樣的心思,怕是想都不能夠想的。

    更何況,她的阿弟,竹心,向那位皇宮之中的帝王,提及了改革丁銀製度,推行攤丁入畝的新製度這樣重之又重的事情。

    帝王甚至不惜親自護著一顆幼苗長大,直到這顆幼苗長成參天大樹,再替他的江山頂天立地,

    試想,這樣的帝王,怎麽會允許任何可能破壞他大局的危害存在?哪怕隻是一點點,都是不允許被存在的。

    “帝王啊帝王。”連鳳丫撚著宴帖,笑得有些輕諷……哪有什麽憐惜?哪有什麽舐犢情深?

    有的隻是籌謀和試探。

    她又看著不遠處的繁華熱鬧……這一夜,她最好是安分地躲在這個角落裏。

    若是哪個舉動,引起帝王的誤會,叫他以為自己動了再嫁之心,連鳳丫啊連鳳丫,那時,就不隻是“被和離”、“被克夫”了。

    “原來親親躲在這裏啊?”一道戲謔的聲音,低沉地在頭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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