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春肩膀一顫,神色僵了僵,笑容有些牽強:“我……奴婢……向來是個膽小的,

    如意性子跳脫了些,倒不是真有什麽壞心眼子的人,

    大小姐不要和她計較。”

    她說著這話,就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麵前端坐著的女子,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這話是她意會錯了還是怎麽,

    麵前這女子的一雙眼睛,就像是能夠看穿一切一樣。

    如意嘶嘶壓壓的喊疼,又聽了連鳳丫那樣一番對她的評價,

    都是老夫人院子裏一起出來的,她和明春怎麽會相差很多!

    還口口聲聲叫她多向明春討教,多學學明春……明春年歲是比自己大,可在老夫人院子裏的時候,她二人可都是二等的丫鬟,

    如今一起來到這麵了,身份都是一樣的,都是大小姐的貼身大丫鬟。

    這番話不啻於是當麵羞辱,她又疼的很,很想要說些什麽,對方卻根本不給她機會了。

    連鳳丫掃了明春一眼:“你還愣著幹什麽?”

    “大小姐?”明春隻覺得這女子行事作風難以預測,一時也糊塗起來了。

    連鳳丫看向半掩著臉的如意:

    “帶她迴房去休息。”她話落,又對著褚先生說:“勞煩先生走一遭永安堂。請他家退隱了老爺子來一遭。”

    說著指著如意:

    “姑娘年紀輕輕,身上臉上斷不能留下疤。診費我鳳淮雅居出,讓那位老爺子有好藥膏子不要藏著掖著,我鳳淮雅居出得起這個錢。”

    褚先生道是,轉身就去永安堂尋人來。

    明春抬頭特意又看了那女子一眼,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這個念頭一閃而過時,明春被自己這股念頭驚得扶著如意的手狠狠一抖。

    “明春姐姐?”如意不明所以,那抖動的動靜太大了些。

    “沒事,手抽筋了。”明春溫和,迴以一笑,瞳孔裏卻裝著驚懼。

    她眼角餘光,忍不住又偷偷往後看了那女子一眼……獎懲分明。

    如意這兩天做的放肆了些,越界了,她是知道的,眼看著卻沒有去攔,

    看如意放肆著,那位剛上任的大小姐也沒有表個態,是氣是怒,都沒有個態度。

    起初自己還攔一攔的,後頭就隨如意去了。

    自己有心想看看,這位大小姐到底能夠容一個下人放肆多少,

    遂如意自己撞上去,她也就沒有攔著。

    這位大小姐起初倒是沒個大聲的,那樣看著,好像還真是個好拿捏的。

    可她怎麽算都沒有算到那一杯熱茶。

    按理,這位大小姐在沈家是個寄居人下的和離寡婦的身份,處處都是看人臉色,小心翼翼行事才對,

    向著老夫人派遣過來她身邊伺候的大丫鬟潑熱茶……她敢潑,要麽有恃無恐,要麽就是沒腦子性子容易被激怒。

    起初她也是拿不準,後頭覺得這位大小姐好像不像她看起來那樣平庸的。

    如果之前隻是驚詫,

    那現在,明春震驚!

    因為她突然發現,這位看似不守規矩的大小姐,實則,有她自己的規矩。

    如意放肆,她一杯茶潑過去,

    給如意一個教訓了,

    又讓人去請永安堂的老郎中,永安堂那位已經退隱了的老郎中,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請到的。

    有錢都未必行。

    平日中,許多的官眷夫人的,有些頭臉的,都得三請四請才能請到。

    這位大小姐卻是把這樣一個隻要能請到就很有體麵的老先生,請來為一個丫鬟看病。

    你錯了,我要罰,罰了你,受的傷了,我也得給你治。

    獎懲分明!

    這位大小姐,她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一套道理。

    明春攙扶著如意,聽著如意絮絮叨叨嘴裏埋怨著那位大小姐的不好,心腸惡毒手段兇狠,

    腦海裏卻滿是從昨日到今天,到剛才為止,這段時間裏發生的一切。

    越是多想一迴,她心裏就越加驚懼……如今這個大小姐,做什麽都好似沒道理,可你再去想一下,她做什麽都有自己的目的的。

    再聽這大小姐口中的話意,好像請到這樣一個難以請動的老先生,於她而言,並不費力。

    顯然,這不是仰仗沈家的光,之前如今的二房,二老爺去請永安堂的那位老爺子到府上看病,聽說請了三迴也沒有把人請過來。

    顯然,那老爺子如果真的被那位褚先生請動了,那絕不是看在沈家的麵子上的。

    ……

    而連鳳丫和安九爺,還在廳堂裏。

    “抱歉,九爺,叫你看笑話了。”

    安九爺揮了揮手,隻說:“如今這裏沒有眼珠子盯著了,我也好與連娘子說說今早的事情了。”

    “哦?”

    安九爺也不打馬虎眼:

    “你可知道,昨天起,城中戒嚴了?”

    連鳳丫點頭:“這件事,我清楚。事情在我溫泉莊子上發生的,地道也是在我那莊子上發現的。”

    地道的事兒,倒是不必再隱瞞。

    昨天城中那麽大的動靜,城中的官兵們,拿著鐵鍬到處挖坑,百姓們不會看不見。

    他們或許不知道那些官兵們具體在幹什麽,但一定能夠猜到,是在找什麽。

    至於有鼻子靈敏消息靈通一些的,比如,安九爺這樣的,多半各路消息已經打聽到七七八八了。

    安九爺身子往前夠了夠:

    “那你可知道,今早上出了件大事?”

    “你說。”

    “昨夜五城兵馬司的人到處挖,徹夜不休,今早上雞鳴時分,在陸家府邸附近挖到了地道。

    順著地道,又往深處挖了挖,結果你猜怎麽著?”

    連鳳丫眉心一動,開玩笑地說道:“該不是那地道一直通到了陸家宅子裏頭了吧?”

    安九爺拍掌大笑:

    “就是通到了陸家府邸內了。”

    可這有什麽好笑的?

    連鳳丫看那商場上精明死了的安九爺,敞開懷大笑。

    她擰眉,這有可笑性?

    “事情妙就妙在,五城兵馬司的人手,順著地道一直挖下去,那地道居然是一路通到了陸家祠堂的。”

    “這也沒什麽好笑的啊?”

    “不不不,那是丫頭你還不知道,陸家那個名滿京城的紈絝子陸三郎,昨兒夜裏就在那裏跪祠堂呢,

    陸三郎估計就睡地道口旁邊,地道口被掀開,上來一人,一手摸在了陸三郎的屁股墩兒上,

    他這一被驚醒,立即起身,好巧不巧,那邊上手摸他屁股墩兒,他這邊又猛地一立起來,

    嘖,褲子都被扒下來了。好幾個糙漢子的官兵都看著呢,聽說當時陸三郎那張風流倜儻的小白臉,臉都綠了。”

    連鳳丫呆了呆,好半晌,臉色也變得怪異起來,憋著笑,再然後……

    “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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