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褚先生凝重,幹癟的嘴唇緊抿了起來:“確實。”

    他無甚多言,但那表情,已經透露許多。

    連鳳丫甚至不需要與褚先生細商,便已經能夠猜測,身邊這個小老頭兒此刻內心怕是翻江倒海。

    “危局。”

    女子聲道,隻二字,毫無贅言。

    一旁,其他人雲裏霧裏,褚先生撫須,老眉更是蹙成山丘,其中褶皺,更夠夾死過路蒼蠅,一點頭,接話:

    “手段卑劣,”頓一下,吐出一二不情願的字:“也高。”

    連鳳丫牽動一絲唇角,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

    “當家的,褚先生,你們二人到底在說什麽啊?”張二魚摸不著頭腦,偏偏身前兩個人,一男一女,一老一少,徑自對答如流,就是不搭理他,他也隻能一會兒看左,一會兒又看右,視線在兩人之間來迴穿梭,卻隻能落得個幹瞪眼的份。

    聞枯榮,當今帝師,德才世間舉世無雙,更與當今天子,師徒情厚。

    兼之,為人清冽內斂,德高望重,風華當世無雙。

    其地位,自然在整個大慶,甚至天下之間,超脫一般。

    世人談聞太傅,定心生傾慕,尊重於心。

    這樣一個在世人心間,舉世超脫之人,想要撂倒這樣一個人,何其之難!

    “想要撂倒老太傅,本是絕無可能。”褚先生道。

    連鳳丫清眸淡淡,望著那東華門下士子無數,人頭攢動,淡色唇瓣趨於一條直線,冷眼如是:

    “一般辦法行不通。

    所以才有曲線害人的這一招。

    醉翁之意不在酒。”

    “明打探花郎,實為重傷聞太傅。果然,夠無恥,夠卑劣,夠……實用。”褚先生道,盡管不情願去承認,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無恥卑劣的辦法,的確起到巨大作用。

    如今,不光是連竹心,還有聞太傅,一起卷入這危局之中。

    破局之法……褚先生思慮再三,挖空心思,把幾十年

    德才兼備,德高望重,德藝雙馨,這說的,是一個人的才與品德。

    才智伴隨老太傅幾十年,這是無論如何,別人也無法從老太傅身上剝離開的。

    但德,德這種事兒,可就難說了。

    正是因為德才兼備,德高才會望重。

    這一招東華門鬧事,那一句“連竹心不過一個啞巴兒,憑什麽成這探花郎,難不成就是憑借他是權傾天下的當朝太傅,聞太傅的弟子嗎”,

    不免讓人心生同感,即便從前沒有這種想法的人,此刻,在這一句質問下,心中也會起了質疑,對聞太傅的質疑。

    一個德高望重的老者,世人仰慕的文壇巨佬,就這麽被人質疑了,一旦質疑開始,即便此事最後成功解決了,

    東華門那個士子的那句質問,那句質疑,就如同一顆種子,埋在眾人心中,而後,生根發芽,再也難以拔除掉。

    “這一招,夠損也夠毒,這樣又損又毒又狠絕的辦法,絕不是那些抗議的士子們可以想到的。”

    連鳳丫此刻,也陷入困境,眉心緊鎖,“這背後定有人,隻怕,所圖不小。”

    褚先生聽聞“所圖不小”這四字時,一時沒聽明白,又過一會兒,猛地抬起頭,驚愕地睜大了眼睛,倒吸一口涼氣:“你是說……?”

    他此刻,衣袖下的雙手,難以控製地顫抖著!

    “隻怕,我們家竹心,在對方眼中,連個馬前卒都算不上。”連鳳丫歎息一聲:“頂多一個棄子。”怕隻怕,連棄子,她家竹心都不夠格啊:

    “此局,我想幫都幫不上。”就是老太傅本人,恐怕這次也要栽了。

    “這背後的人啊……”

    東華門下熱鬧非凡。

    而此刻,京都城偏僻的小院子裏,一老者躺在竹篾的搖椅裏,春風和煦,暖意生輝,鳥語花香,

    老者閉目假寐,蒼色麵龐上,溝壑叢生,卻平和聊賴,仿若,一切,盡在掌握間,不疾不徐,早春的新茶,取的芽尖兒那一柳,香氣若依若現,茶盞熱氣嫋嫋。

    獨院中,日頭下,春風裏,獨留下搖椅,嘎吱嘎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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