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嫣然。”

    院子中,連鳳丫聽此名,忽轉身,果真,那門口站著的就是嫣然。

    褚先生還在詢問嫣然:“姑娘來此,尋誰?”

    “褚先生,嫣然姑娘是聞老太傅府上的大丫鬟。”連鳳丫道。

    嫣然眸光朝她看了來,盈盈一笑,一禮:“嫣然見過縣主。”

    “嫣然姑娘這是?”連鳳丫舉步走到了嫣然身前,眼底亦有疑色,卻等嫣然下文。

    一張身契卻遞了過來,“縣主,從今兒個起,嫣然可就是縣主的人。”

    這又是鬧得哪一出?

    連鳳丫掃一眼那身契,卻不動聲色。

    嫣然見此,倒也聰敏:

    “太傅言,聞府不缺一個丫鬟。

    縣主這裏,卻是該有個丫鬟了。”

    連鳳丫聞言,明悟,眼底一絲笑意……這老太傅,倒是考慮最周全。

    “嫣然姑娘本是太傅府上大丫鬟,本也金貴的人兒,

    來我這小院,怕是委屈了。”連鳳丫道,卻一雙眸子落在對麵嫣然的身上,隻怕太傅是好意,小丫頭卻未必願意啊。

    同是丫鬟不假,但有道是,宰相門前的管家也比得上七品芝麻官。

    本是太傅府上大丫鬟,如今卻要在這名不見經傳的小院裏照顧她,都是丫鬟不假,區別可是大了去了。

    這話便算是瞧一瞧嫣然心中是真願意來此屈就,還是隻是不得不聽從聞老太傅的吩咐。

    “嫣然一個奴婢,哪兒來的金貴人兒,能服侍縣主,是嫣然福分。”

    那門口的姑娘,不阿諛不諂媚,話卻說得真摯。

    連鳳丫看了又看,昨天的賞花宴提醒了她,自己是該有個貼身服侍的女眷了。

    往後這樣的場景會更多,謝九刀一個男丁,實在許多時候不便隨身跟著。

    但她也不想就為難了別人。

    “好。嫣然姑娘,往後,便就請把這裏當做家。”

    連鳳丫說道,轉身已經進了屋。

    嫣然緩步跟隨而來。

    她實則也有許多疑問,這疑問是從昨天山莊裏見到的那個不得了的大人物起,就埋藏在心中的。

    待她按照那位所說,與廳中安寧公主解釋了,鳳淮縣主腹痛難忍,急於求醫,實在抱歉,有失禮數不告而別。

    又按照那位所說,迴去聞府後。

    家中老太傅還沒有入睡,卻是自己剛迴家,就叫人把她叫了去。

    問她今日所聞所見。

    嫣然一一道來,卻有疑問,問太傅:“老爺,奴婢今夜在山莊裏所見的那位,為何要幫鳳淮縣主。”

    太傅卻道:“莫多問。你自明日起,便去給鳳淮縣主當貼身的丫鬟去吧。”

    起初嫣然嚇一跳,太傅卻遣管家連夜拿來了身契,隻等老太傅親手將她的身契遞到她手上時,語重心長:“自去鳳淮縣主身邊做事,凡事定要兢兢業業。

    莫要覺得委屈了自己,你雖從小長在太傅府,雖是府上大丫鬟,老夫卻也是將你當做半個閨女教養大,比之尋常四品下的人家家中的千金,你自不差到哪裏去。

    可莫要因此就覺得,照顧鳳淮縣主,就覺委屈。

    老夫亦是告竭你,跟隨鳳淮縣主,比呆在這太傅府上,將來你的前程未必差。

    可有一點要記得,自踏入她家的門檻,你便就是她家的人。

    嫣然,如若你不願意去,老夫派其他人去就是。你自己選擇吧。”

    嫣然看了老太傅手上的身契好一會兒,最終伸手接過那身契:“嫣然定當全心全力,服侍縣主左右。”

    如是,今日早,嫣然才攜著身契來這柳南巷子。

    這是昨夜之事,此間不綴多言。

    但嫣然隨身前女子進後院,心中疑問卻始終沒有解開。

    那昨夜山莊裏見到的,她確信自己當沒有看錯,可那位貴極了的爺,怎麽會管鳳淮縣主的閑事。

    這疑問,卻在她見到後院裏那兩個孩子時,化作了更深的疑惑。

    “阿娘,你可迴來了,昨夜個,阿娘往哪兒去了?”小丫頭模樣甚好,全與鳳淮縣主的素淡不同,五官雖沒有長開,容貌卻是一等一的好,“又是溫泉山莊嗎,阿娘,那山莊裏有甚好?可有珠珠好?”

    小丫頭活潑又開朗,旁側還有一個小男孩兒,卻與小丫頭全然不同的內斂沉穩。

    嫣然腦海裏閃過這個詞,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一個四五來歲的小男孩兒,哪兒來的沉穩和內斂。

    可也不知怎麽的,看著那小男孩兒,腦海裏就是蹦出來這個詞兒來。

    連鳳丫蹲下身,一把抱住了小丫頭:“我珠珠最最最好。”隻字不提昨夜的事情。

    她又把一旁小小年紀就一把老沉的小男兒攏向了自己:“我玉兒和珠兒都是頂頂好的好孩子。”不稱職的是她這個為母的。

    “阿爺和阿奶呐?”她又問。

    珠珠摟著她在她懷中撒嬌:“阿奶能下床走動了,阿爺扶著阿奶走兩步,阿爺可比阿奶還要累。”小丫頭又一臉疑惑問她:

    “阿娘,為啥病著的是阿奶,阿爺隻不過扶一扶,怎麽就比阿奶還要累?”

    連鳳丫聽著童言童語,險些被逗笑,“這個啊?許是你阿奶故意叫你阿爺累一累。”

    “真的?”小丫頭將信將疑。

    “真的。”連鳳丫點頭,說得一臉真誠不作假,卻差點憋笑了,當然是……假的!

    人若能動能走,自然旁邊一個扶著的人,輕鬆許多。

    但有一句話,叫做:死沉死沉。

    她娘摔折了腿腳,下床動一動,走兩步,那全身的重量不也大半壓在了她那老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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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腦海裏不禁浮現萬氏和連大山兩口子折騰著走兩步的畫麵來,除了覺得這畫麵有趣得好笑,卻也覺得一絲羨慕。

    所謂夫妻夫妻,大抵都是如此吧?

    相互的扶持,這一生不離不棄。

    “都來見一見你們嫣然姨,往後啊,然姨就和咱住一塊兒了。”

    連鳳丫說著,嫣然上前,施一禮,規規矩矩:“奴婢見過小少爺小小姐。”

    珠珠張著好奇的眼睛,甜甜喊:“然姨好。”

    玉兒卻用一雙眼,落在嫣然身上看了一會兒,才收迴了視線,清淡地喊了一聲:“然姨。”

    分明是一母同胞的龍鳳胎,性格迥然不同。

    一個活潑一個沉穩。

    一個開朗一個內斂。

    論模樣,兄妹兩長相極為相似。

    但卻有不同。

    珠珠五官更為柔和,玉兒卻雕琢得有些棱角。

    嫣然笑著應聲。

    “娘,我帶豬豬迴房。”玉兒牽起小姑娘的手,轉身走兩步,卻停了下來,迴頭望了一眼他身後的連鳳丫:

    “娘,昨夜裏你真的去的是溫泉山莊嗎?”

    話落,卻在連鳳丫驚愕的目光下,牽著他阿妹的手往後院走。

    連鳳丫望著那金童玉女一般的兄妹二人,小小的兩個身子,順著路,踩著青石,在兩旁迎春的掩映下,消失在視線盡頭。

    心中卻已經洶湧起伏……慧極必傷……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惟願她的孩子,平安喜樂一生,不必如她這般,活在算計和籌謀之中。

    要問連鳳丫最想要的是什麽,大約是把兩個小家夥快樂地撫養成人,不必過於聰慧,不必比他人家的孩子優秀。

    尋尋常常才是最好。

    可……她苦笑一聲,似乎,老天爺給她開了個大玩笑。

    本以為,兩個小家夥隻是尋常聰慧。

    怎知……玉兒那孩子,人小卻過慧……但,自古以來,慧極必傷啊。

    這也才五歲大而已啊。

    嫣然心中也起了波濤駭浪,那孩子……最後看她的那一眼,嫣然覺得荒謬,她竟被一個小孩子的目光威懾住了。

    貴氣……她腦海裏冒出這兩個字來。

    “縣主,坊間都傳,縣主隻有一女。這……”

    那分明是一對龍鳳胎!

    “玉兒出生時,胎中帶病,險些夭折,

    我一家都以為,這孩子怕是活不成了。

    民間有說,孩子賤名好養活,還有的說,對外不提這孩子的存在,好瞞騙過牛頭馬麵黑白無常,孩子就能夠活。”

    這話半真半假,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自己最清楚,她這一雙兒女的孩子生父,隻怕不是尋常人。

    那年鳳淮山中的一夜,她雖然沒有見到那個男人的容貌,但記憶中,那男人身上淩冽的氣勢……那絕不是尋常人會有的!

    若是有朝一日,那人知道她還有個兒子,那家人會不會要來她的兒子,認祖歸宗,這便不可知。

    茫茫人海不假,世間之大不假,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可能性發生。

    而她,便要在最開始,將這一切可能性,掐斷在搖籃中。

    這些年來,她步步坎坷,踩荊棘一路向上,除了不願意被人欺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從沒有與人說道,那便是——

    孩子終會長大,她要趁著這些年裏,快速地強大起來,強大到將來即便有人要來和要她的孩子,她也能夠與之對衡。

    她連鳳丫的孩子,不是誰想要就可以要到的!

    五年布局,精打細算,遊走在危險和機遇之間,為的就是強大起來。

    強大,不是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而是她不想要做什麽,就沒人能夠強迫逼迫她做什麽!

    連鳳丫沉眉斂母凝思,眼中濤浪湧動……快了,快了……還差一些……隻差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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