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行事,鷹犬先行。

    這便是,連海清的現狀!

    張家大老爺向來拿著架子,又把安九爺的人馬都捉拿在手上,自認是抓住了安九爺的把柄,就遣了連海清再來連鳳丫家中走動。

    安九爺的把柄他張潼是拿捏在了手裏了,有了這安九手下的四十一人,看那安九還有什麽好狡辯,還能夠說些什麽理兒。

    連海清大早就叫人叫去了張府門上,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悶著頭出來了。

    往百橋胡同的方向走,一路之上,心裏就有一番計較。

    又把利弊都衡量了,張家人叫他做的事情,托了他那個好姐姐的“福”,辦砸了。

    此番再去他那大姐姐的家中走動說項,對張大老爺那一邊,那是將功贖罪,對他大姐姐這邊,算是最後提點提點,也算是他為人弟弟者,仁至義盡。

    連海清想的方方麵麵,倒是把一番齷齪的心思,生生都藏在了仁義道德下頭。

    進了他大姐姐的家,也不多贅言了,一開口就說到了來意:

    “大姐姐,你可把海清害苦了。當初若是大姐姐不願意海清提出的那個提議,何必佯裝願意,卻叫海清在那些大人物的麵前,白白給大姐姐說了好多情,最後大姐姐卻改弦易轍。

    大姐姐若是早早心中另有主張,當初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海清也就是了。

    大姐姐,你這,可真的念了我們之間的姐弟情分?”

    一番話,先是自作主張給連鳳丫扣上一頂“害苦了他”的大帽子,接著就說當初連鳳丫應承下來的事情,後來卻變了樣。

    雖沒明說,但,但凡不傻的人,都聽出來了一個事兒——她連鳳丫口不對心,言行不一。

    這事兒,可就可大可小了,往大的說,連鳳丫這人心思陰沉多變,往小的說,那就是這人不可信。

    但無論哪樣,恐怕都是不好的。

    最後又拿姐弟情分來說事兒,可不就是現在的道德綁架麽……連鳳丫靠在大門上,靜靜地聽著麵前這個偏偏少年的長篇大論。

    自然……隻當他在放屁。

    她也不動怒,隻輕聲細語問:“那,海清弟弟要怎麽樣才行?”

    連海清聽著她輕聲細語的話,眉心卻有些擰皺,心裏怎麽都覺得莫名的不舒服,什麽叫做他要怎麽樣才行?

    怎麽就變成了他要怎麽樣才行?

    倒像這個事兒,最後成了他逼她了?

    “不是我要怎麽樣才行,大姐姐,海清是為你好,這一點兒,從始至終,都是沒有變的。”

    連鳳丫差點兒就要笑出豬叫來……要是不知道他心裏的小算盤,到差點兒真的被他此刻眼中的誠懇給騙到了。

    “是是是,你是我的好弟弟,姐姐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好弟弟,你的良苦用心,大姐姐這心中啊,都清楚都記著呢。”她笑著拍了拍連海清的手。

    那眼底的誠懇,比連海清還要連海清呢。

    連海清見此,又專注地看了看她的眼,確定那眼中沒有反諷和嘲弄,這才鬆了一口氣……事兒到今天這個地步,誰也不願意看到啊,要是這個大姐姐最後能夠迷途知返,那對誰,都是好的,不是?

    他是看到了連鳳丫眼中的誠懇,卻忘記了就是麵前這個眼中無比誠懇,還有愧疚的大姐姐,挨著大門靠著,和他說這話兒——她可是,連大門都沒有讓他進啊。

    正了正色,門口的少年嚴肅道:

    “大姐姐,事到如今,誰都不願意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但有一點,海清必須給你說清楚。

    大姐姐,”他陡然視線緊緊盯著麵前的女子:

    “今日,那些大人物抓了一些人,水路攔住二十三人,陸路一十八人,統共四十一人。”

    說到此,眯眼觀察對麵女子。

    女子臉上忽然煞白,眼底緊張焦灼:“我、我不知什麽水路陸路,海清弟弟,我不知你在說什麽。”

    少年搖搖頭,“真不知的話,大姐姐何必這麽緊張害怕。”又安慰的牽住麵前女子的手,摸到她掌心一片的滑膩汗濕,少年眼底一陣厭惡,強忍著心中惡心沒鬆手。

    薄嫩的臉皮倒是笑的有那麽片刻的僵硬:

    “大姐姐,適可而止吧。

    大姐姐所做的一切,怎麽能夠瞞得住那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

    她似快要崩潰,少年再補刀:

    “這四十一人也不知是誰的人,無論是誰的人,恐怕這一次,那人自身難保,也幫不了大姐姐了。”

    眼前女子刹那臉色慘白似紙,如霜打的茄子,毫無生氣了。

    見事兒差不多了,少年人從懷中掏出一張請帖來:“今晚,富貴酒樓見,到時,大姐姐好生求一求那大人物吧。”

    接過了請帖,連鳳丫垂下了眼……這,就是她這好弟弟此行的目的吧。

    隻埋著頭“嗯”了一聲,“知曉了。”

    才把連海清打發了,她沒立刻關了大門進屋子去,反倒是靠在大門的柱子上,靜靜望著巷子裏背光的背影,淡眸在請帖上滑過去,又掃一眼巷子口的少年背影……堂堂一個秀才郎,甘為他人跑腿送信的狗腿。

    恐怕她這個好弟弟,此刻都沒有醒悟過來吧。

    往後退兩步,退進了門裏麵,關門的時候,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手中的請帖紛紛揚揚地落了地,“吱嘎”一聲,門關上了,那雙厚底繡花鞋又不小心在請帖上踩了兩迴。

    突然一道聲音起:

    “踩著別人的請帖,不太好吧。”

    她沒立刻低頭看地上,反而扭過頭,循著聲音,雲淡風輕地望過去,“哦~腳下又沒長眼睛。”言下之意是說,不小心踩著了,又不是故意的。

    謝九刀抱著膀子站在西廂房的門口,聞言,粗黑的眉毛挑了挑,顯然不相信,但他卻不戳破。

    “大娘子,晚上當真去?”

    門口那女子稚嫩的麵容,倏然揚起燦爛的笑,微仰著下巴,清脆的聲音很是自豪的說道:

    “當然……不去。”

    謝九刀愕然了一下,他以為她至少也去捧個場麵,沒想到,這點麵子功夫,這丫頭也不準備做了。

    但關鍵是……“不去”你要笑的這麽燦爛,如此自豪?

    “能多嘴問一句,為什麽不去?”謝九刀自認不是多事的人,但今天,他這心裏實在被撓得癢癢的,好奇這丫頭為什麽不去:

    “為什麽要去?”

    “好歹麵子功夫,總要做的吧。”

    連鳳丫挑眉反問道:

    “本來就水火不容,如今隻要是我不肯把東西交出去,那就是撕破了臉皮,做什麽都沒用。你說,我去了,但我就是不肯把東西交給他們,他們會因為我去了,就會不記恨我嗎?我們之間就不會結仇了嗎?”

    “這……”當然不會。

    “你一定要問我為什麽,非得讓我給出一個正經的理由來,那……”她視線在地上那張請帖上掃過,“喏,這請帖髒都髒了,我還怎麽去?”

    說完,就抬起了腳步,不再理會謝九刀,輕揚地往穿過院子,要往自己屋子去。

    抬起的腳,看也不看,再次從那張可憐的請帖上踩踏而過。

    謝九刀看得是瞠目結舌……這理由……可真“正經”!

    在進她屋子的時候,連鳳丫忽然轉過身:“他連海清來送了請帖,這說明什麽?

    張家那些‘大人物’還沒有收到江浙其他地方傳來的‘惠民酒坊’的消息,至少,今早之前還沒有。

    按理,稍遠一些的地方自然消息沒這麽快傳到,但是近淮安城的鎮上,消息應該是傳到了的。”

    該到,卻沒有到,這事兒,就有意思了。

    經她這麽一提醒兒,謝九刀也恍然明白:“你是說……”

    “我什麽都沒說。”她又抬頭看了看天色:“不過掐算著時間的話,昨天夜裏消息沒來,今早也沒到,那下晌也差不多該到了。”

    又自言自語了一句:“鴻門無好宴,吃不吃都一樣。”猛地抬頭,目光覷向了謝九刀:

    “鴻門宴唱不了了,恐怕有人要唱狗急跳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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