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府門前已經擠滿了人。學子風流,文人奔走,為的就是聞老先生那一句“要收關門弟子”的話。

    連鳳丫牽著連竹心,站的有些遠,貼著告示的白牆前,擁堵不堪。她姐弟二人也是無奈。

    連鳳丫也不往前擠,一把抱住了身旁的連竹心,將他高高舉起:“竹心,你瞧瞧,那告示上都寫了什麽。”

    小家夥的小身板比去年時候,結實許多,連鳳丫額頭上沁出了一層薄汗,不免又要在心裏腹誹一下這具身體不夠結實,哪裏及得上上一世她自己的身體。

    心裏又開始盤算著,這娃也生了,月子也做了,這往後,也該好好的練一練這具身體了。

    “竹心,可看到了?”

    “啊啊。”

    “可是說,要收關門弟子?”

    “啊!”

    “嗯,曉得了,你這小豬兒壓手的很,阿姐抱不動了。”一邊說著,一邊就把連竹心給放下地。

    隻連竹心的腳剛剛著地,身後傳來一聲:“咦?這不是大姐姐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連鳳丫瞬間眯了眼,扭頭順著聲音看去……果然是他!

    “我道是誰,原來是海清弟弟啊。”

    連海清的視線落在了連竹心的身上:“二狗弟弟也來了?”君子溫文爾雅,連海清將這句話演繹的很到位,卻也……讓她作嘔!

    連鳳丫但笑不語,就拿著一雙仿佛能夠看透人心之惡的眼睛,站在那裏看著他。

    連海清眼中閃過一絲試探:“大姐姐今兒個怎麽有空來淮安城走動走動了?”

    連鳳丫垂了眼皮,遮住了眼中的輕嘲……瞧,這就是連海清,想要打探她家的事情,卻拐彎抹角的試探人。

    她家從鳳淮鎮遷出來的時候,低調的很,連家老宅的人不知道,連海清又怎麽會知道?也正是因為如此,連海清此刻才會這樣旁敲側擊的試探她。

    “我家戶籍淮安城,我爹、我娘、我阿弟,我一家子就是淮安城人士。我難道不應該在這裏?”

    連海清的唿吸瞬間一滯……眸子驟然收縮!

    難道不應該在這裏?

    當然不應該!

    “大姐姐別說笑了。”連海清嘴角抖了抖,聲音也冷了冷:“大姐姐是帶二狗弟弟來淮安城遊玩的吧,玩兒夠了就迴鎮子上去吧。”

    連鳳丫笑著搖搖頭,她看連海清的目光,儼然透著憐憫……“海清弟弟,你真的,叫人感到可憐。”

    這種人,自私自大。

    “竹心,走,我們迴家去。”連鳳丫說完那話,再也不搭理已然變了色的連海清,牽著連竹心的手,轉身就走。

    身後,連海清臉色大變!

    心中無比的憤怒!

    可憐?

    他可憐?

    “站住!”他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了連鳳丫的袖子,那張一向斯文的麵皮,終於龜裂:“我叫你站住!”

    “鬆手。”陡然,她的聲音冷了八度,視線寸寸下滑,冰冷地盯著那隻正抓著她衣袖的手。

    眉眼深處溢滿了厭煩之色。

    而此刻,連海清也漸漸地冷靜下來,鬆開了抓住她的手。

    之前被她那一句“可憐”激出來的氣急敗壞,也消散了去,腦子裏開始不停地運轉……這賤丫頭剛剛說什麽?

    “你剛剛說,迴家?”連海清狐疑地又問:“迴哪個家?”

    “當然是迴自己的家。”連鳳丫勾著嘴唇,慢條斯理地說著廢話,她當然知道連海清想要問的是什麽,可卻故意地跟他繞彎子,逗小狗一樣耍著玩兒。

    唰!

    連海清的臉色冷了三分,眉宇之間有一絲不耐煩:“大姐姐,你們真的搬到淮安城了?”這才是他要問的。

    終於還是問出口了,你早這麽問不就得了?

    非得繞彎子,非得耍心機。

    都當別人是個傻的,這世上就他一個聰明人嗎?

    “哦……這個事情啊,我為什麽要騙你?”不太在意的點點頭,抓著連竹心:“走,我們迴家去。”

    “等一下!”

    “又有何貴幹?”

    連海清還真是喜歡動不動就動手抓人,連鳳丫盯著手腕上的那隻手,她敢保證,這手腕,一定已經被握紅了。

    連海清抓著連鳳丫的手腕,眯起了眼,陰騭地盯著她:“大姐姐,弟弟我好心勸勸你,玩兒夠了,就迴到你那個鎮子上去吧,那裏……才是你們一家子該呆著守著的地方。”

    不能叫連鳳丫這個賤丫頭呆在淮安城,這是個惹事精!

    何況……蛆蟲就該呆在陰暗狹小的地方!

    “我說不呢?”

    連海清的視線,更陰沉了些,冷笑一聲:

    “這裏是淮安城,不是鳳淮鎮那個小鎮子。命賤就該老老實實呆在小鎮子裏,好好守著家人,過一輩子。要怪,就怪你命賤,淮安城裏不需要跳梁的小醜。”

    這無恥的嘴臉……險些是叫連鳳丫都忍不住為此拍手鼓掌!

    連竹心聽著,耳根漲得通紅,這是這小家夥氣怒的表現。

    連鳳丫看在眼裏,一隻手,輕柔的罩在了小家夥的頭頂,啟唇淺淺笑:“走,我們迴家去。”

    而對於連海清的挑釁,連海清的羞辱,她一概不理,仿佛那些傷人的話,她一句都沒有聽進耳朵裏。

    她什麽都沒有說,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但不知為什麽,連海清這個羞辱人的人,卻感到了莫大的屈辱。

    這種赤裸裸的漠視……讓他感到,在她的眼中,他才是他剛才嘴裏的那個跳梁小醜。

    明明!

    明明那個賤丫頭什麽話都沒有說!

    一個字都沒有辯駁!

    可為什麽,他感覺,輸了的那個人是自己?

    連海清怒目望著前麵小時在轉角處的姐弟背影,眼中血色洶湧,他要……讓她後悔!

    這淮安城,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夠立足的地方!

    陰沉著臉,連海清轉身離去。

    “喂!連海清,等等我。”身後有人追來,一手搭在了連海清的肩膀上:“海清,剛才那女子是誰啊?我瞧你跟她說了好一會兒話。”

    “那個啊,那是我大姐姐。”

    “哦哦哦……就是那個拿了你的詩詞得了你的指點,被聖上恩賜‘高義’牌坊的那個連……連什麽來著?”

    “我大姐姐叫連鳳丫。”

    “對對對,就是那個連鳳丫對吧。她來淮安城了,來幹嘛?”

    “哎,你別問了。我想靜一靜。”

    那學子,望著連海清頹喪憂愁的背影,一時呆了呆,又追了上去:“喂!不是吧!難道是你這個大姐姐又來找你討要好處了?”

    “你別問了。”

    哦……那這麽說,就是了。那學子這麽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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