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外頭金蘭娘尖銳的嗓門在咆哮著：“你說我拿糧食了，你哪個眼睛看見了？這麽多人，怎麽就偏偏你看見了？不會是你拿了來汙蔑我吧？”
正富娘擦了擦臉上的唾沫，戰鬥力一點也不弱：“我就是看見了！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知道你！你剛剛就是拿了一把糧食放在兜裏了，不信讓我搜一搜！”
金蘭娘立刻拍著大腿坐在地上：“老天爺啊，你長沒長眼啊！讓這個斷子絕孫的女人這麽來糟蹋我……我不活了……”
旁邊圍了一圈人，大隊長想要製止，說了兩聲卻也沒有用。
金蘭的爹才不管這些，見自己的婆娘受了委屈，衝進人群就要和正富娘打，旁邊的人一看這架勢趕緊上前攔。
兩個女人打架還好說，要是男的摻和進來，那意思可就變了，本來很好解決的事情，也得變成死仇不可。
正富娘這下可覺得委屈了，找了一圈見自家男人蹲在牆角，想也不想的衝上去，“你個窩囊廢！看不見自己婆娘受欺負了！我要你幹啥用！”
說完自己委屈的哇哇哭了，月珍趕緊跑上去把她娘拉起來，她爹被罵的一聲不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倒是她覺得難看的不行，她娘就這個性子，誰說都不頂用，村裏人也是見怪不怪的，兩個不省心的女人聚在一起，難免會發生衝突。
正富娘看見了月珍，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樣，開始哭著抱怨起來：“閨女啊……你娘命苦啊，找了這麽一個窩囊廢……你可不能像娘這樣，你長的這麽好看，肯定會嫁個好人家，不像有些人多大的歲數了還找不到婆家……”
小娟娘聽了這話趕緊上前勸去，這不是找事嗎？兩個婆娘打架，牽扯到孩子幹啥？
她一直是村裏的老好人，誰家裏有矛盾不想找生產隊長，就來找小娟娘。她夾在中間左勸勸，右勸勸的，好半天才消停下來。
金蘭娘見好就收，她兜裏還真是有一小把糧食。別小看這一把糧食，好歹能熬粥熬的稠一點。
隻是村裏人誰也不是傻子，不過是不願意招惹罷了，等到給他們家秤糧食的時候手就緊緊的，剛剛夠數。
大隊長見安靜了下來才繼續，他歎了一口氣，老娘們眼皮子就是淺，所以他咬牙讓老二去縣城讀書，可不想在村裏隨便找一個。
天森聽著林青秀的聲音，慢慢的睡著了。梅莉又打了一個哈欠，準備繼續睡覺。小孩子就得睡覺才能長個，她得多努力努力。
分了糧食之後，天氣也越來越熱，地裏的好多蔬菜也成熟了。像豆角，西紅柿，黃瓜還有茄子，就是北方夏天常收的菜。
梅家和梁家的菜園子在兩家中間，誰要是吃的話直接摘就行。
現在要比冬天好多了，除了白菜就沒別的吃的。像黃瓜西紅柿之類的，也成了孩子們的水果之一，摘下來就啃著吃，連洗都不洗。
水也是隻喝缸裏的涼水，不過村裏的孩子脾胃都不錯，大人盡管老說，卻沒幾個真正生病的。
夏天可以說是農村最好過的時候，雖然有很多蚊蠅，但是老人不用挨凍，吃的東西也多，相對來說要好上一些。
梅家早早的把栗子花幹枝點上，風一吹會有些艾香味，蚊子聞到這個味道就避的遠遠的，讓幾個孩子可以免受它們的叮咬。
大人皮糙肉厚的反而沒事，很少有蚊子去叮他們，大概就是嫌他們的血不好喝。梅莉盡管被照顧的不錯，身上還是被咬了好多包。
可憐她手短胳膊短，自己根本撓不到，便覺得夏天一點也不好過。
林青秀數了數筐裏的雞蛋，差不多二十來個的時候，就準備去換購站換點鹽之類的迴來，現在東西是不允許私人買賣的，隻能賣給國家，天陽知道後一直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梅莉其實也想去，她都快忘了換購站的人長什麽樣子了，印象裏好像是個高不可攀的存在，那裏的東西她連想都不敢想。
後來小賣部和超市越來越多，想買什麽就有什麽的時候，反而對物資稀缺的供銷社、換購站沒啥念頭了。
每次去供銷社的時候，林青秀都會買兩塊糖迴來哄孩子，梅國華知道她寵孩子，從來沒有嫌棄她亂花過錢，什麽事情都是有商有量的。
林青秀這次準備把天成也帶上，他還沒有去過縣城裏，大大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激動，三下蹦兩下的去告訴了誌景。
“天成，順便問問你嬸子，有沒有什麽捎的東西？”
去一趟縣城不容易，一般都會幫鄰裏捎點東西迴來，誌紅沒多大會兒過來，拿著兩毛錢：“嬸子，還得讓你幫忙買點鹽。”
村裏到夏天的時候用鹽比較多，早早的就把黃瓜，豆角，茄子之類的給醃起來當鹹菜吃，冬天的時候也好換個花樣。
“行，沒問題！誌紅你有啥想要的不？天天看兩個小孩也辛苦了！”
“沒有嬸子，我沒啥買的。梅莉和天森留在家裏我看著吧，嬸子你就放心去吧。”
林青秀有些遲疑，她本來是想抱一個，背一個，把兩個都弄過去，梅國華去地裏幹活了，家裏總不能留著兩個孩子。
但是讓誌紅這個孩子看吧，她又有些不忍心，天天的圍著兩個孩子轉，就是大人也受不了。她想了想之後就拒絕了：“誌紅，好不容易不用看他們兩個，你快去找村裏的娃玩會兒吧。嬸子帶著他們兩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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誌紅點點頭，她想著月珍說要帶她去摘野菜，正好趁著今天有空去一趟，也好給家裏添點東西。
很多野菜雖然在後世賣的很好，吃起來也不錯，但那是好油好鹽做出來的，現在根本舍不得放油，野菜的味道也就很一般。
林青秀把錢和票仔細的放在懷裏，後頭把天森背上，前頭抱著梅莉，天陽和天成跟在一旁，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就往供銷社出發了。
走上二裏地就是東行村，兩個村子緊挨著，相互之間是親戚，或者結婚的比較多，他們村裏人偶爾也去山上摘點吃的，或者打打獵，村子和村子之間的關係還不錯。
天成一路上都看的很仔細，他有記憶之後幾乎沒有出來過，看什麽都是新鮮的。天陽之前來過幾次，所以有點印象，很是有大哥哥的身份的給他解釋。
天成更加崇拜的看著他，讓他的虛榮心又膨脹了起來，就差挺著胸脯說話了。梅莉看的有些好笑，太陽這個時候還不是太毒辣，倒是有幾分郊遊的味道。
再次迴來，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林青秀囑咐兩個大的好好走路，心情也受到感染，開始小聲的唱起歌來。
她很少聽母親唱歌，有記憶之後母親也不再像這樣年輕，皺紋已經爬上額頭，眼裏也有了負擔。
但是現在她是一個快活的，有四個孩子的母親，算算年紀，後來的很多人在這個時候正享受戀愛的甜蜜，而她早早的就當起了母親。
到了換購站的時候，天成已經累的不行了，全憑著一口氣再堅持。倒是天陽成天在村裏上樹下河，精神很不錯。
林青秀拍了拍身上的土，攏了攏頭發，她知道敬人先敬衫，很多人都是看外表下菜碟。
可是她沒有不打補丁的衣服，陪嫁的最後一塊布都給兩個孩子做了包被，梅莉感覺她挺了挺胸脯，往裏麵走去。
換購站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從鄉下來的，每天都有很多鄉下人拿著東西過來，換了錢和票之後直接去供銷社買東西。
他見怪不怪的接過林青秀手裏的籃子，把上麵的布一掀開看是雞蛋，說了個價錢就要提著去稱。
“怎麽又便宜了？”林青秀聽了之後有些不滿意，但是也沒有辦法，鎮上隻有這一家換購站，就是價格壓得低一些也隻能認了這個理。
不像前幾年的時候還有集市，價格要公道很多，但是思想革命來了之後，集市就被取消了，隻能拿到這裏來賣。
林青秀接過錢，她本來還想著給兩個大孩子買點點心，現在她緊了緊身上的錢，還是算了吧。
供銷社裏的人並不多，誰沒事也不會來這裏消費，在村裏要是有哪個孩子天天惦記著買吃的，那就是敗家，是大人沒有教好，村裏人能說上好長時間。
天陽已經懂事了，他看著林青秀的表情就猜到了，所以沒有哭著喊著買東西。但是天成不知道，他年紀也小，見供銷社那麽多好東西，早就走不動路了。
“娘……”他軟軟的叫了一聲，梅莉在懷裏聽著都快化了，二哥小時候的奶音還真是好聽，萌萌噠。
“下次娘給你們買點心……這次咱們還得買鹽，迴去得醃鹹菜呢。你不是最喜歡吃鹹菜，娘這次多醃點好嗎？”
比起鹹菜來，他當然是想吃點心，櫥櫃裏花花綠綠的點心他都沒有見過，肯定特別好吃。
他委屈地鼓起了眼淚，周圍有不少人看著他們，其實這種事情每天都要上演很多遍，有些見怪不怪了。
林青秀覺得有些丟人，她本來就覺得自己是莊稼人，在這裏有些格格不入，現在一下子聚集了不少目光，著急的說：“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娘以後再也不帶你來了，整天隻想著吃吃，都幾歲了還不知道給家裏幹活。”
梅莉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這麽訓斥孩子的，她沒有生過小孩，所以不太清楚，但是她覺得這些話特別耳熟。
天成更加委屈，牢牢的抓著天陽的手，委屈地不敢發出聲音，林青秀已最快的速度把鹽買好，迅速的想要離開。
誰知道卻碰見了熟人。
說是熟人吧，梅莉卻覺得還不如陌生人一般，她永遠記得那時候她是怎麽被這兩個人趕出來的，並且發誓永遠也不會再踏進來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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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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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圍了一圈人，大隊長想要製止，說了兩聲卻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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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人打架還好說，要是男的摻和進來，那意思可就變了，本來很好解決的事情，也得變成死仇不可。
正富娘這下可覺得委屈了，找了一圈見自家男人蹲在牆角，想也不想的衝上去，“你個窩囊廢！看不見自己婆娘受欺負了！我要你幹啥用！”
說完自己委屈的哇哇哭了，月珍趕緊跑上去把她娘拉起來，她爹被罵的一聲不吭，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倒是她覺得難看的不行，她娘就這個性子，誰說都不頂用，村裏人也是見怪不怪的，兩個不省心的女人聚在一起，難免會發生衝突。
正富娘看見了月珍，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樣，開始哭著抱怨起來：“閨女啊……你娘命苦啊，找了這麽一個窩囊廢……你可不能像娘這樣，你長的這麽好看，肯定會嫁個好人家，不像有些人多大的歲數了還找不到婆家……”
小娟娘聽了這話趕緊上前勸去，這不是找事嗎？兩個婆娘打架，牽扯到孩子幹啥？
她一直是村裏的老好人，誰家裏有矛盾不想找生產隊長，就來找小娟娘。她夾在中間左勸勸，右勸勸的，好半天才消停下來。
金蘭娘見好就收，她兜裏還真是有一小把糧食。別小看這一把糧食，好歹能熬粥熬的稠一點。
隻是村裏人誰也不是傻子，不過是不願意招惹罷了，等到給他們家秤糧食的時候手就緊緊的，剛剛夠數。
大隊長見安靜了下來才繼續，他歎了一口氣，老娘們眼皮子就是淺，所以他咬牙讓老二去縣城讀書，可不想在村裏隨便找一個。
天森聽著林青秀的聲音，慢慢的睡著了。梅莉又打了一個哈欠，準備繼續睡覺。小孩子就得睡覺才能長個，她得多努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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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家和梁家的菜園子在兩家中間，誰要是吃的話直接摘就行。
現在要比冬天好多了，除了白菜就沒別的吃的。像黃瓜西紅柿之類的，也成了孩子們的水果之一，摘下來就啃著吃，連洗都不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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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去供銷社的時候，林青秀都會買兩塊糖迴來哄孩子，梅國華知道她寵孩子，從來沒有嫌棄她亂花過錢，什麽事情都是有商有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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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到夏天的時候用鹽比較多，早早的就把黃瓜，豆角，茄子之類的給醃起來當鹹菜吃，冬天的時候也好換個花樣。
“行，沒問題！誌紅你有啥想要的不？天天看兩個小孩也辛苦了！”
“沒有嬸子，我沒啥買的。梅莉和天森留在家裏我看著吧，嬸子你就放心去吧。”
林青秀有些遲疑，她本來是想抱一個，背一個，把兩個都弄過去，梅國華去地裏幹活了，家裏總不能留著兩個孩子。
但是讓誌紅這個孩子看吧，她又有些不忍心，天天的圍著兩個孩子轉，就是大人也受不了。她想了想之後就拒絕了：“誌紅，好不容易不用看他們兩個，你快去找村裏的娃玩會兒吧。嬸子帶著他們兩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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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二裏地就是東行村，兩個村子緊挨著，相互之間是親戚，或者結婚的比較多，他們村裏人偶爾也去山上摘點吃的，或者打打獵，村子和村子之間的關係還不錯。
天成一路上都看的很仔細，他有記憶之後幾乎沒有出來過，看什麽都是新鮮的。天陽之前來過幾次，所以有點印象，很是有大哥哥的身份的給他解釋。
天成更加崇拜的看著他，讓他的虛榮心又膨脹了起來，就差挺著胸脯說話了。梅莉看的有些好笑，太陽這個時候還不是太毒辣，倒是有幾分郊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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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少聽母親唱歌，有記憶之後母親也不再像這樣年輕，皺紋已經爬上額頭，眼裏也有了負擔。
但是現在她是一個快活的，有四個孩子的母親，算算年紀，後來的很多人在這個時候正享受戀愛的甜蜜，而她早早的就當起了母親。
到了換購站的時候，天成已經累的不行了，全憑著一口氣再堅持。倒是天陽成天在村裏上樹下河，精神很不錯。
林青秀拍了拍身上的土，攏了攏頭發，她知道敬人先敬衫，很多人都是看外表下菜碟。
可是她沒有不打補丁的衣服，陪嫁的最後一塊布都給兩個孩子做了包被，梅莉感覺她挺了挺胸脯，往裏麵走去。
換購站的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從鄉下來的，每天都有很多鄉下人拿著東西過來，換了錢和票之後直接去供銷社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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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又便宜了？”林青秀聽了之後有些不滿意，但是也沒有辦法，鎮上隻有這一家換購站，就是價格壓得低一些也隻能認了這個理。
不像前幾年的時候還有集市，價格要公道很多，但是思想革命來了之後，集市就被取消了，隻能拿到這裏來賣。
林青秀接過錢，她本來還想著給兩個大孩子買點點心，現在她緊了緊身上的錢，還是算了吧。
供銷社裏的人並不多，誰沒事也不會來這裏消費，在村裏要是有哪個孩子天天惦記著買吃的，那就是敗家，是大人沒有教好，村裏人能說上好長時間。
天陽已經懂事了，他看著林青秀的表情就猜到了，所以沒有哭著喊著買東西。但是天成不知道，他年紀也小，見供銷社那麽多好東西，早就走不動路了。
“娘……”他軟軟的叫了一聲，梅莉在懷裏聽著都快化了，二哥小時候的奶音還真是好聽，萌萌噠。
“下次娘給你們買點心……這次咱們還得買鹽，迴去得醃鹹菜呢。你不是最喜歡吃鹹菜，娘這次多醃點好嗎？”
比起鹹菜來，他當然是想吃點心，櫥櫃裏花花綠綠的點心他都沒有見過，肯定特別好吃。
他委屈地鼓起了眼淚，周圍有不少人看著他們，其實這種事情每天都要上演很多遍，有些見怪不怪了。
林青秀覺得有些丟人，她本來就覺得自己是莊稼人，在這裏有些格格不入，現在一下子聚集了不少目光，著急的說：“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娘以後再也不帶你來了，整天隻想著吃吃，都幾歲了還不知道給家裏幹活。”
梅莉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這麽訓斥孩子的，她沒有生過小孩，所以不太清楚，但是她覺得這些話特別耳熟。
天成更加委屈，牢牢的抓著天陽的手，委屈地不敢發出聲音，林青秀已最快的速度把鹽買好，迅速的想要離開。
誰知道卻碰見了熟人。
說是熟人吧，梅莉卻覺得還不如陌生人一般，她永遠記得那時候她是怎麽被這兩個人趕出來的，並且發誓永遠也不會再踏進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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