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一個人,想拉我出漩渦,其實已經足矣。雖然我並不能出去。”


    遠處稽沉憂眼眸深遠,如是說道,他的脊背直而挺,更是從未有過的自信。


    “我的父親曾告訴過我,別人施恩予你,不管你接受與否,都當銘記在心。


    趙小姐之恩,沉憂銘記在心,不如以身相許?”


    往日沉默寡言的人一出口卻是令她每每都無法接應,他像是褪盡所有纖塵,顯示出自己最最潔淨,最最真實的一麵。


    “令尊想必該是睿智之人。”趙瑾言一笑置之。


    稽沉憂眼中溢滿悲傷神色,轉眼抬頭,是自豪,“我父親曾是天子恩師,不過如今已作古。”


    “怎麽會……”稽沉憂同稽綏骨,天下姓嵇的人何其少,而她遇到了兩個,原不是偶然。


    方才自信,轉而黯淡,“我父親在二十二年前被降罪,時年我剛出生,就逢父母慘死,嵇家後人,男為奴,女為娼,說來慚愧,我是如今嵇家僅存的一個人了……”


    所以才會忍受一切不公的待遇,隻為了活著……活著才有希望。


    趙瑾言張張嘴,她想告訴稽沉憂,他的父親並沒有死,卻終是沒有開口,其間疑點太多。


    誠如稽沉憂所說,嵇老先生犯的是謀逆之罪,按理該死。


    那時她還未出生,但也聽說,街頭巷尾都流傳當今皇帝宅心仁厚,本該致死的謀逆之罪,卻隻判了終生監禁,卻在稽沉憂這裏是死罪呢?


    還是她的記憶出現了差錯,可她明明幾個月前在大牢裏親眼見過嵇老先生。


    現下想想,稽老先生以謀逆之罪而不死本身就是一件比較詭異的事情了。


    想來但凡摻雜上皇室,事情都會複雜許多,也危險許多,這不該是她管的了……


    稽沉憂目光一瞥,瞥到了一抹湛藍色邊角,眼中光華瞬間掩下,“這下是真有些冷了,我就不陪你了。


    還有,我剛才所說,皆是認真。”


    剛才所說,皆是認真……趙瑾言看著他過去的身影漸漸入了神,直到有人靠近也沒察。


    袁思齊不得已,隻得咳了一聲,才換得她注目,“本以為如溫大人那般人物,才入得了你的眼,沒想到是他……”


    他袁思齊怎麽也算得是同齡人中的姣姣者,頭一次沾上情事,卻碰得一鼻子灰,不過輸在溫元良手裏,他也算得心服口服,然而她卻看著那個稽沉憂發了呆。


    那個奴隸……怎麽配呢?


    “袁公子,你在說什麽?”趙瑾言不知他從何處得到這麽個結論,她再生一世,算是苟活,又加之經曆了那般背叛,早對感情之事沒了興趣,就算是有,也要同溫元良沒有一點點幹係的。


    便如稽沉憂那般相貌,足以讓她夜夜噩夢了。


    經她這樣一反問,袁思齊也有些羞赫了,向來是清風朗月般的人,何時如今日這般滿是酸意,這在從前是從未有過的。


    “是我會錯意了,不過趙小姐這樣對一奴隸過分關注,也是難免讓人多想。”袁思齊還是嘴硬道。


    許是“奴隸”那詞犯了她的禁忌,又加之剛剛聽了稽沉憂那一番話,本也該是正當好時光的少年,偏成了今天這個樣子,難免令人唏噓感歎。


    她眉頭微皺,“我一向引袁公子為知己,今日看來,是我錯了。”


    袁思齊背在後麵的手指僵硬,“知己嗎?可我並不想當你的知己。”


    “袁公子已經迴來,想必二哥哥們也該迴來了,我先去了。”趙瑾言說罷就要告辭。


    袁思齊頭突突的疼,“趙公子和東門公子就是迴來也是要經過這兒的。”他很是不好意思的戳穿了她這個並不嚴謹的借口。


    “是我錯了……以小人之心度瑾言君子之腹了。”他終還是認了錯,也不是輸不起的人,一直耿耿於懷不過是想不開罷了。


    趙瑾言無法,隻得與他在這兒一同等著。


    申時末,東門茲和趙瑾之相伴而來,袁思寧隨後而歸,竟都是空無一物。


    趙瑾言頂著東門茲手中的那隻兔子,“不會就隻打了這麽一隻兔子吧……”


    可是四個大活人呢。


    袁思寧不甘被人小瞧,爭著說道:“不過圖個樂子,捉到就放了而已。”


    那表哥手中的那隻兔子是何?趙瑾言的目光實在是太赤裸裸了,讓人想忽視都忽視不了。


    東門茲將兔子藏到身後,“反正不是給你看的。”


    趙瑾言眼裏是止不住的笑意,她敢肯定,表哥定然是給她的,且看他這傲嬌的勁兒!


    到最後自然是滿載而歸,趙瑾言讓雙喜將兔子給抱到了馬車裏,她則牽著她的小紅往迴走,過往行人雖然沒有幾個,但無不駐足觀看,這組合實在是有點奇怪。


    迴去的路上,趙瑾言去店裏買了足量的飼料,想著馬兒都愛吃草,但是她總不能去拔草給它吃吧,便隻能在別的地方滿足它了。


    待到將飼料給了東門茲讓他拿著,他卻是敲著趙瑾言的頭道:“你傻啊,府裏又不是沒有專門喂馬的!”


    趙瑾言轉頭默默看了看拉著馬車的馬,心說也確實,但“我的小紅我得自己喂。”


    “嗬,嗬嗬嗬嗬!”東門茲毫不掩飾的嘲笑她。


    趙瑾言迴頭,牽馬。


    不過自此以後,趙瑾言平日裏枯燥的生活中,多了一樣樂趣,那便是去放馬,卻也是後來的事情了。


    迴了府裏,趙瑾言稍加洗漱,就入睡了,抱著表哥獵迴來的兔子,她倒是想要抱馬,不過條件不允許。


    兔子無疑是溫順的,雖然在陌生的環境中,麵對著陌生的人,但是它一點都不怕生,由趙瑾言抱著也是安安靜靜,她很快入睡。


    兔子卻還睜著大眼睛打量著周圍,本安靜至極,卻突然跳出了她的懷抱,索性她睡得正死,才沒有被嚇著。


    它繞著綺夢居裏轉了一圈,最後又站到了守夜的雙福跟前,四隻小腿並爬,爬上了她的腿。


    於守夜期間打著小盹的雙福覺得腿間有東西,伸手撓了撓,卻覺得手下棉軟許多,就像是某種動物的軟骨一樣,她忽然覺得脊背後麵有些發涼,睜眼一看,是白日裏的那隻兔子,驚叫聲起,引得眾人皆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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