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深夜,昏暗無邊的牢房裏,穀無憂昏昏欲睡,東門茲臨在她旁邊,百無聊賴的望著鐵檻竿,他們在這裏已經第三天了,傳說中下毒的人連個影子都沒有,東門茲實在是很乏。


    然而這三天卻是沒有一天合眼的,通常都是穀無憂一覺醒來,隻看見東門茲兩個發黑的大眼睛。


    東門少爺挑剔的很,堅決不在這樣的地方睡覺,東門少爺有骨氣的很,也堅決不吃這裏的飯。


    穀無憂時常擔憂,如這樣一個三天沒有吃喝睡覺的人,當真可以保護得了自己?當真不會拖自己的後腿?


    當然這些也都隻在心裏想想,事實上穀無憂同東門茲自進來後從來都沒有說過話,因為這裏不僅僅隻有他們。


    有一個看著年紀很大,卻神采奕奕,然而經常咳嗽,一咳嗽就停不下來的人,這人是嵇綏骨,若再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這個牢房正是前幾日關穀無憂的地方,溫元良實在是盡一切可能為下毒者提供機遇,就是案發地點,也盡量挑熟悉的地方。


    不過還多了兩個人,他們的對麵,是一個被頭發遮住了臉部,分不清是何麵容的人,三日裏仿若老僧入定一般坐在那兒一動不動。


    北邊倒數第三個牢房裏,有一個一直昏睡,似有睡不完覺的人一般,整日裏縮在角落裏,震耳欲聾的唿嚕聲響徹牢頂,每日吃飯時候準時清醒,飯後準時睡倒。


    據說這人是個采花的,東門茲懷疑,就這樣一個吃了睡,睡了吃的人如此采花?不得讓花給采了?


    正在腹誹,不防嵇綏骨道:“年輕人呐,看事情別隻看表麵,沒準人家如今正在積蓄力量呢。”


    這一句完整的話倒是沒有咳嗽,東門茲後知後覺的才想到,自己明明隻是心裏如此覺得,卻沒有說出來,他如何會知道?


    且看他這個反應,老者就知道自己亂打亂撞,給碰對了,不由幾分得意。


    果真是稚嫩的很,這娃娃看著細皮嫩肉的,不知是哪處好山好水給養出來的,不過到了這牢裏,就可惜了。


    他懷著憐憫之心看著東門茲,又看那女娃娃,穀無憂便朝著他笑笑,她上一次來時,旁邊就是這位老人,雖然沒有說過話,但是也算是熟人了。


    豈料嵇綏骨看到她看他,連忙低下頭,就好像做壞事被撞上了一般,愈發詭異。


    穀無憂覺得,他好像在躲著她。如此試探了幾下,更加肯定,可是她不懂,是為何。


    清晨的朝陽點點滲入到牢房裏,迎來了第四日的第一絲光亮,穀無憂坐在陽光底下,隻覺得無比舒服,再往旁邊一看,那個說什麽也不在牢裏睡覺的人如今睡的比誰都死呢。


    心知他三日未睡,定然是乏的很,隻是覺得好笑,也不敢打擾他。


    辰時到,牢門打開,進來一個瘦弱非常的人,他的眼睛很小,鼻子很小,嘴巴也很小,還有,個子也很小。


    “賊眉鼠眼!”東門茲毫不客氣的評價道。


    老者聞言咳嗽了幾聲。


    穀無憂神奇的看向他,明明上一刻還在睡覺的人,這時怎麽說起了話?


    東門茲狠瞪了她一眼,她忙轉開了目光。


    那瘦瘦小小的人被這樣說,也隻是擠著小眼睛笑笑,給每個人放好了飯菜後就出去了。


    他自覺無趣,隻取出銀針,置於湯裏,並無異樣,便靠在了一旁。


    穀無憂看罷安心的吃了起來。


    老者啃著一個饅頭,道:“小夥子,你不吃?”


    東門茲撇撇嘴,“不要!”


    老者笑笑,“說來還是頭一次呢,這饅頭今日竟然是熱騰騰的,要珍惜呢。”


    東門茲有些莫名其妙,不吃熱饅頭難不成吃冷的嗎?


    不同於東門茲,穀無憂是在這裏待過幾天的,也知道這裏大多時候是冷飯冷菜冷饅頭的,今日的夥食確實是好了許多。


    想著也許是溫大人多加關照?


    有細微的鎖鏈搖動的聲音響起,往常那個吃了便睡的人今日卻沒有睡去,反而站了起來,向著窗口太陽照進來的地方,神情陶醉。


    變動也僅在一瞬間,甚至看不清楚他是如何將那鎖子給打開的,隻一晃眼的時間,他已經到了牢房外,正朝著穀無憂在的地方走來。


    穀無憂見狀不斷的往後退去,這裏每個牢房之間都是隔開的,他若想進來自然是需要時間打開鎖子的,所以還有時間。


    “來人啊,有人越獄了……”穀無憂大聲喊道。


    咳嗽聲又起,嵇綏骨道:“沒用的。”


    那人已與穀無憂隻一道鐵欄杆的距離,隻一邪笑,鐵鏈便鬆開了。


    穀無憂睜大眼睛,怎麽會這樣?一恍然,定然是方才那送飯的人乘著他們不注意打開了鎖子。


    耀眼一閃而過,他已經揮刀而來,破風之勢,穀無憂閉上眼睛,半晌不敢睜開,原是東門茲也緊隨其後進來了,隻用一直手抓住那人的腳踝,她才不像方才那樣害怕,驚喜道:“你終於過來了,嚇死我了。”


    東門茲卻一直維持著身體趴在地下的姿勢,眼前似有金星閃過,囈語道:“我……好餓……好餓……”隨後餓暈了。


    “東門公子!”穀無憂立時叫他,奈何卻一點用都不管。


    然而那人也緩了過來,就勢抓著鐵鏈朝著穀無憂的頭劈來,她如今不敢閉眼,隻征怔問道:“是你殺了我義父嗎?”


    那人自是沒有迴答,隻當沒有聽到,手上動作沒有一刻停歇,卻再最後一刻猛的吐血,連帶著身體也摔倒在地,不同於上一次逃過一劫的驚喜,這一次是茫然,怎麽會呢?剛剛還生龍活虎的人如今卻倒地了?


    卻有一人,自對麵而來,將前麵的頭發隻大致挽起,露出一張雖然黝黑卻又顯柔和的麵容,穀無憂忙站了起來,道:“瑾之公子……”


    趙瑾之應了一聲,步伐加快,待到了麵前,溫聲問道:“可有傷到哪裏?”


    穀無憂搖了搖頭,他才對著外麵吹了一聲哨,隱有人身浮現,本還算寬闊的牢房裏立馬被聞哨而來的官兵所圍堵,見她還愣愣不知所以然,趙瑾之不免一笑,“難不成你以為溫大人是讓你二人在此自生自滅?”


    穀無憂又連連搖頭,她可不是就這樣以為的呢,那個什麽溫大人在她眼裏就是十惡不赦之人。


    她這點小心思在趙瑾之眼裏自是瞞不過去,隻無可奈何的向前去,方才中了一刀的人微不可見的動了動,他立馬察覺,擁著穀無憂的腰身連連後退,周圍兵官也立馬包圍,不防他抓起了地下的東門茲護在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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