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出了賭坊轉頭就看見一家酒樓,心情極好。腳步輕快的拉著龍毅走進去,隨手便扔給店小二一張百兩的銀票。

    “去最安靜的雅間,樓裏所有菜肴酒水都上兩份。”得了這麽多賞銀,店小二自是分外殷勤,領陸寧他們進了三樓轉角的房間。

    鬆江城的地並不算金貴,所以大部分的房子都造得不高,雖隻是三樓,視野亦是極好。鬆江城自是因鬆江得名,風景秀麗魚蝦肥美,並不像東臨國都玉臨那般奢華靡豔,江上沒有畫舫,水中亦映不出宮燈,隻取了自然二字越發顯得安寧閑適。

    從昨晚開始陸寧就沒好好吃過東西,這裏的菜式精致,口味清淡而不油膩,正是陸寧最愛,他也少有的大快朵頤一番。沒想到這次先開口的竟是一向吃飯時分外專心的龍毅:“寧,剛才賭坊裏的那位公子武功應該是極高的,卻不知為何願意放我們離開。”

    龍毅於陸寧相處久了,沉默的性子獨獨在他麵前倒是改了不少,況且這個問題是他也頗為關心,覺得沒必要為了區區五百兩銀子得罪了這樣一位絕世高手。

    “這我倒沒看出來,不過他身中奇毒,日後必當有求於我,你不必過於憂心,隻當他是我們的金主就對了。”

    龍毅得了句不必憂心,剩下的便什麽也沒聽見了,又風卷殘雲的去消滅桌上的菜肴。陸寧早吃飽了,便把手攏在袖子裏發呆,雖然很養眼,但這養眼絕對不包括他吃飯的時候,所以陸寧隻得把頭轉向窗外打發時間。

    “什麽人在外麵鬼鬼祟祟!”

    隨著龍毅的聲音飛出去的是兩隻空空如也的瓷盤,雖對武學幾乎一竅不通,陸寧還是覺得這兩隻盤子飛的很有氣勢,摧枯拉朽一般刺破了綢布屏風直直朝角落飛去。

    “是吉生冒昧了,原先還以為公子不過是開個玩笑,沒想到竟真的是囊中羞澀,才從我那取了銀子便迫不及待的到停雲樓來大吃大喝一番。”

    “如果你是來找茬的請和龍毅去外麵動手,莫要擾了我吃飯的興致,若是來送錢的請把銀子交給店小二離開;若是來求醫問藥的,對不起,本公子最討厭吃飯被人打攪心情不好,請迴。”

    陸寧這番話自然是滴水不漏,完全不給對方絲毫迴話的餘地。不管選了哪一種都必然放棄另外兩種,若將話術比作武學,那麽陸寧的話必然是一套極為淩厲而且行雲流水的招式。

    停了半響,風鈴般的聲音才再次揚起,似乎還帶著幾分憋悶:“憑著這個小燈籠,公子可去賭坊隨意支取銀錢。今日是吉生失了禮數唐突了,日後必當登門謝罪。”

    “你迴去便安分點,若是還差什麽人跟隨我們,可就是有來無迴了。”陸寧朝著龍毅丟出盤子的方位擺了擺手,麵上雲淡風輕看不出一絲情緒。

    方才龍毅丟出的瓷盤正在好端端的躺在店小二手裏,盤子上還立著一枚小巧精致的桔色燈籠,盈盈一握的袖珍燈籠上竟還栩栩如生的繡著一隻月白色的玉兔。店小二進來的時候很沉默,還一臉畏懼的繞過龍毅從另外一邊來到陸寧身邊,才小心翼翼的將東西放下。陸寧一揮手,又賞給店小二一張銀票:“那個屏風,我買下了。你去處理掉吧,看著紮眼的緊。”

    店小二忙不迭去搬那碎成幾片的屏風,又拿肩抗了紫檀木的架子下去了。

    “毅,我們從窗戶走吧。”話音未落,龍毅環上陸寧的腰靈蛇一般滑了出去。直直落在一家醫館前,陸寧心中感歎,武功高眼力是好,若是行那偷香竊玉之事委實要方便不少,怪不得采花賊一貫都隻出現在江湖之中。

    陸寧本就隻是拿買藥當個借口罷了,若是真要配藥,竹林中的藥材便取之不盡,又何必舍近求遠呢。不過龍毅似乎早已經忘了他醫術高明之事,還自作主張買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反正橫豎不是花自己的錢,陸寧樂的輕鬆,況且這些藥材重新加工一下亦有很多妙處,陸寧雖不喜附庸風雅,卻從不介意能在歡愛之時多出幾分情趣來。

    若非要說這小小的鬆江城有什麽名產的話,那便一定是城中衣鋪裏的師傅們了。在衣飾打扮上,鬆江城的百姓也像這裏的風景一般取了自然二字,頗為隨意。陸寧帶龍毅一進衣鋪便專挑些輕薄的素色布料,師傅們手法熟練,龍毅身材挺拔卻又不粗壯,縫製起來也頗為簡單,陸寧又下了重金,不到兩個時辰便趕製出兩三套來。

    其中陸寧最滿意的便是龍毅身上這件,極薄的衣料蟬翼一般,近乎透明。褲腳袖口都做的極大,整件衣服隻拿一條腰帶掛在身上,隱隱約約能見到衣衫下的風景。龍毅雖沒開口表示不滿,卻時不時的扭動一下身子,緊實的肌肉在身上滑動,陸寧開始迴想起它們可愛的手感來,便不願再在城中耽擱,和龍毅順著原路迴了竹屋。

    銀鉤賭坊三樓左手邊最後一個房間,門上懸著一盞巨大玉兔燈籠,燭火從白絹中漏出些冷清清的光來,和樓下唿來喝去的熱鬧賭局仿若兩個世界。

    吉生整個身子都慵懶的陷在軟塌裏,懷中還抱著一隻伶俐的白兔,眉眼半閉似是有些疲倦的聽屬下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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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我們不敢跟的太近,隻知道他們是朝石徑的方向走了,大概隻是去賞景而已,鬆江城就這麽大,那條路上一處民居也沒。”

    說話的人頭上綁一條綠色的束帶,和他彪悍的身形極為不協調。迴完話,那渾身肌肉虯結的大漢在吉生麵前極力彎著身子。忐忑的等了將近一刻鍾,才看見自家主子有氣無力的揮了揮蒼白的小手,便忙不跌告退了。

    “孟九公子你對這事怎麽看?那兩人突然出現在賭坊莫非真是偶然?”

    一道殘影閃過,檀香上的青煙隻是晃了晃,房中便多出一個人來。劍眉星目,身形俊逸眉目中透出朗朗正氣來,腰間懸一柄細劍青若秋水。

    “能挫敗吉生的必不是普通人物,那白衣公子一眼便能看穿你中了毒,顯然醫術極高,他身邊那黑衣的隨侍你竟不能靠近到五丈之內,整個江湖上有這等武功的人屈指可數,若他們真是江湖中人,絕不可能籍籍無名,所以就目前的情報而言,隻能說是個偶然。也許是隱居山林的奇人異士。

    吉生,你好容易遇到個對這稀罕的毒物有所了解的人,也算是你的造化,又何必如此疑慮,依我看暫時隻要靜觀其變就好了。反正,除了這樣我們什麽做不了,畢竟我們有求於人,切不可自己斷了後路才是。”

    孟九說著說著臉和身子越靠越近,幾乎要撲到軟塌上。吉生原本半閉的眉眼徒然張開,眸子裏精芒四射:“孟飛雲,你是要害死我不成?”孟九聞言心頭大駭生生滑出五尺。

    吉生蒼白的薄唇瞬間淩厲起來,懷中的白兔竟生生被捏得碎成一塊破布,連血肉濺到他蓮花般秀氣的眉眼上,也渾然不覺。

    吉生優雅的站起身來,甩了甩白袖上的血珠,轉頭對著孟九綻開一抹極為豔麗的笑來:“飛雲,莫要讓我恨你。”那聲音幽怨中帶著無法言喻的蒼涼感在孟九心裏蔓延開來,苦澀難言。

    孟九心中難受至極卻又什麽也做不了。他失魂落魄的飄出了窗子,竟一路走到石徑上來。子時剛過,黑到極致的暗夜裏不見五指,孟九精神恍惚隻是順著石徑亂走,早失了方位。突然腳下一滑,跌進石壁之中。

    本能的他一伸手便觸到白天龍毅看了許久的那條軟繩編織的梯子。孟九心中疑惑立時便燃了火折子。石壁本就不高,即便是不會武功的人掉了進來,隻要順著平緩的坡道就能輕而易舉的爬出去。況且本就沒什麽人會來這種地方,這樣精心的布置便完全失了意義,那麽便隻有一種可能,石壁內有什麽人要出去。

    想通了這一節,孟飛雲大喜,幾乎是橫衝直撞的穿過了瀑布到了竹林。

    陸寧正興致勃勃的要抽走龍毅腰間的係帶,龍毅卻用極為漂亮的一個旋身躲開,直接從窗戶飛掠出去。陸寧忙穿好衣服燃了燭火,雖然屋外黑漆漆的,以他的眼力什麽也看不到,但隨著夜風飄到他耳中的兵器交接之聲卻十分清晰,很顯然龍毅在和什麽人交手。

    陸寧搬開竹枕,取出龍毅隨身帶的那把匕首來到窗前,卻無奈看不清人影,隻得呆呆站著。

    “寧,小心!”龍毅惶急的聲音在耳中轟鳴,陸寧雖什麽也沒感覺到,還是勉強滑開兩尺躲開了飛來的人影。

    影影綽綽的燭光之下,孟飛雲的劍反射出瑩瑩的青光來,聲若龍吟形似秋水。

    “公子深夜到此一言不發便刀劍相向不知所謂何事?”陸寧心中驚疑不定,卻已經是麵沉如水不見絲毫慌亂。手掌一翻卻是悄悄把匕首遞給了龍毅。

    “不是我先出手的,公子的侍衛飛身而出招招要取在下性命,不得已而已。”

    陸寧被打斷好事,心中早就煩躁不堪,哪裏還會與孟九講什麽道理,當即便冷嘲熱諷起來:“好一個不得已,你深夜在房外窺探亦是不得已,你氣勢洶洶撞進屋來幾乎將主人掀翻在地也是不得已,若不是我家龍毅武功還算不錯,此刻我們不是早成了你劍下亡魂?閣下這不得已也實在是太高明了些吧。”

    孟九出身武林世家,修養極好,哪裏受得住這般冷嘲熱風。當即便覺得心神不寧,麵上亦有些灼熱起來。

    一聲清脆的鳴響在房中綻開,打斷話語,卻是龍毅又欺身上前與孟九纏鬥起來。劍走輕靈,本就以飄逸多變為其神髓,竹屋之中不過方寸之地,不過幾招孟九便漸漸落了下風有些力不從心起來。

    一咬牙,他手按遊龍劍身招數急變,若是有江湖中人在此必會驚唿,這劍法乃是藏劍山莊獨門絕學,九字劍決。龍毅白衣上很快便多了數道劍傷,鮮血淋漓。陸寧心中後悔沒讓龍毅換迴他喜歡的黑衣,腳下卻暗暗向窗邊滑去。

    哪知陸寧還未移到窗邊,龍毅便被孟九一掌擊飛了出去,軟倒在門邊。陸寧再顧不得許多,衣袖中突然散出無數淡金色的粉末來,麵上紅潮泛起,生生便噴出一口血來。

    孟九見了那金粉大喝一聲:“身旋劍旋裂八方!”陸寧眼見金粉散去,房中陳設卻依舊完好,顯然此人武學已是登峰造極,當即心如死灰,隻抬眼看了看龍毅,唇邊泛起一抹安心的笑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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