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石洞孤立在山壁之上, 山風唿嘯不休掩蓋了不遠處的金石之音。陸寧修長的手指搭在龍毅肩上, 滿心的柔情難以言表, 幾乎要溢出來。龍毅幽深的黑眸映在陸寧眼裏淺淡的剪影之中, 紛紛擾擾的繞成一鍋稀粥, 似乎那些猜疑和背叛都不再重要了,畢竟喜歡就是喜歡, 向來都沒道理可言, 何必要懷著無數的心機思來想去?

    陸寧安靜的俯下身子,龍毅依舊脊背朝外坐的挺直, 突兀的一陣焦臭味撲麵而來, 陸寧一低頭,桔色的火苗兒在龍毅褲腳上跳躍著, 片刻便引燃了自己身上厚重的裘袍, 皮毛被燒焦的味道充塞了整個山洞。

    冷光閃過, 陸寧燃著火的半截下擺已經被斬斷到地上, 不一會便熄滅了,而陸寧心底的溫情卻在那把熟悉的匕首出現的瞬間便隱沒了大半,眉目間的春/色漸漸被一股說不清道不名的惆悵取代。

    陸寧的手離開龍毅滿身的溫熱,縮迴袖中, 不鹹不淡的問了句:“龍毅你此番前來, 可是得了雲浩指點?”陸寧原不是無理取鬧的人, 隻是相處這麽久他對龍毅的性子也漸漸了解了一些, 有些話, 若是他不問, 龍毅是永遠也不會開口的。

    龍毅拿匕首隨意撥了撥柴火,聲音裏透出幾分難得的委屈來:“不是。”後麵的許多字句,龍毅不說,陸寧自是不能再問了,但這句不是陸寧卻是信的,若是雲浩有辦法知道百花穀在哪,是定然不會無動於衷的,畢竟他與陸歡糾纏頗深不似作偽,至於其他,反正天長日久,總有一天他能明白的吧。

    陸寧縮在袖中的手飛快的冰涼起來,柴火所剩無己,火光也漸漸微弱下去,陸寧使勁一推龍毅,卻哪裏能動他分毫,反倒自己因為真氣反震被掀翻在地,滾了一身的煙灰。龍毅忙不迭起身將陸寧拉起來,陸寧順勢便蹭進龍毅懷裏,軟綿綿的說了句:“好冷。”

    龍毅抓著陸寧冰冷的手放進自己脖頸裏,木訥的迴了句:“我不冷。”陸寧眉眼一挑便細細的笑起來,笑罵了句:“真是呆子。”不過手腳卻依舊心安理得的縮在龍毅懷裏動也懶得動。

    陸寧這般溫潤細致的笑顏,龍毅到底有多久未曾看到了?明明隻是數月時間,卻宛若經年,愧疚、心疼、歡喜諸般情緒不由分說的翻卷而出,龍毅一貫單純的大腦被衝擊得暈頭轉向,目眩神迷的垂了頭極其輕柔的覆上陸寧的唇舌。

    陸寧正要張口迴應,卻意外撕心裂肺的嘔出一大口血來,龍毅大驚雙手貼著陸寧前胸送進真氣,陸寧剛一恢複神誌便惶急的說:“小五、小七有危險!就在不遠的地方!”

    龍毅聞言亦不多言,手臂在陸寧腰上緊了緊,人如虛影滑了出去。

    東臨十八鐵衛本就擅長陣法合擊,現在全部合在一處威力自是非同小可,開闊的草原上已經多了好幾具蘭極部落武士的屍體,除了孟九護著吉生尚能勉力支持以外,其餘人都是岌岌可危,莫小七武功本就是以陰柔多變見長,現下被人合圍在一處,自然是縮手縮腳發揮不出什麽威力,莫小五支持個一時半刻原本沒什麽問題,可又要分神護著小七,兩人身上已經掛上了數道傷痕。

    陸寧和龍毅站在樹梢,龍毅心中焦急卻始終找不到時機出手援護,有力的大手捏得陸寧生疼。陸寧極為冷靜,眉眼一掃便望見一片慘烈之中安靜吃草的那匹汗血寶馬,修長的手指遙遙一指,綠光瑩瑩間,什麽東西鬼魅一般穿進駿馬身體之中,頃刻,像是段了弦的胡琴發出的刺耳悲鳴唿嘯著敲擊在混亂的戰局之中所有人的耳際心尖。

    淩雲駭然大叫:“什麽人!”陸寧腳步一錯,正要瀟灑的滑到樹下,卻意外的真氣一滯,還好龍毅暗中相助才不至當場摔了個“平沙落雁式”。

    “十八鐵衛也不過是浪得虛名罷了,連主次都分不清,竟不明是非便和蘭極部落結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和江湖上無數武夫又有何異?現下東臨王要的汗血寶馬已被在下弊於掌下,這出鬧劇也該收場了吧。”陸寧聲音不大,卻生生穿過凜冽的北風字字句句都沒有反駁的餘地。

    淩雲雖知來者不善,卻也隻能住了手把陸寧圍住,孟九銳利的掃了一眼陸寧現身的樹冠,龍毅已經離開了,想來陸寧必有什麽打算,忙給吉生使了眼色。吉生雖不明白事情始末,到底是伶俐之人,忙故作虛弱的朝孟九懷裏一歪:“既然事情有了轉機,那吉生便不陪各位瘋了,族中事務繁多,先行告辭了。”

    莫小五和莫小七掃了一眼樹幹上的暗記,眼底雖有些擔憂卻什麽也沒說,安靜的隨著吉生離開了。淩雲雖察覺到事有蹊蹺,但一匹汗血寶馬牽涉西羌部族中的數個部落,其中亂局又豈是他區區一個鐵衛能清楚的?如此境況,即便是有些出乎意料,對他而言,卻並不是不能接受的,畢竟他還能帶迴一個陸寧交差,兄弟們雖免不了要受些責罰,但大錯亦是沒有的。

    陸寧雖出手攪了亂局,對十八鐵衛而言卻不失為一個好消息,畢竟就算是他們能殺了吉生全身而退,一個偏差便要引起國與國的紛爭,到頭來,他們還是會被主子交出去,畢竟區區幾個鐵衛,相比於整個國家的顏麵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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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行進速度都是不快不慢的,對陸寧與其說是看管押送,倒不如說是保護,畢竟一切決斷還是要見了王之後才能定奪,陸寧雖眉清目秀,卻隱隱透著一股無以名狀的氣勢來,讓淩雲暗自心驚,一路上的照拂還是愈發細致小心起來。

    “小七,你們主子是何打算?”等鐵衛們壓著陸寧走遠了,吉生才開口問話。

    莫小七眉眼低垂,略顯女氣的精致側臉泫然欲泣:“相思蠱本是母子雙生,主子定然是為了救我們脫困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至於樹幹上的暗記不過是要我們等待時機罷了。”

    吉生原以為以陸寧的機變,定是想好了什麽對策,聽莫小七一言,也不由得有些擔心起來,忙不迭轉頭去看孟九,孟九卻隻是無辜的聳聳肩:“我隻是察覺到龍毅已經先行離開罷了,或許我們冒然行動會壞了陸寧計策,所以才叫你順勢離開的。”

    此言一出,一票傷員俱是無話可說,隻得沉默下來,隻是腳下步子愈發快了些。

    北地的草原上,似乎連月光也是冷冷的,帶著銳利的蒼青。龍毅緊緊攥著手裏淺黃色的竹筒朝著某個不知名的山穀疾行,陸寧的笑帶著他們初次見麵時一閃而逝的凜然:“毅,我想你能找到我,多半是攆著我家那隻笨鳥來的,跟了這麽久想來那畜生也該與你十分親厚才是,你把這個綁在它腳上,一路護送著送到東臨去,切記不可讓人發現行跡,一路上我自會想辦法拖延時間,鳥比人終究還是要快上幾分的,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便東臨再見了。”

    第一次,陸寧讓自己接觸到了他無邊無際的秘密,龍毅小小的心裏突然湧起些不知所措的茫然來,原來自己也有了足以付出一切的珍貴,這種付出不同於習慣性的去服從養育自己長大的主子,這份珍貴是願意傾盡所有護他一個周全的衝動,龍毅小心翼翼的將懷中的烏金燈籠藏得更貼身了些,輕功施展到極致在暗夜裏映出幾道殘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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