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晴乍然問出這句話, 江憶萼呆了一呆, 也充滿好奇地看向聞子靈。

    聞子靈一臉的無語:“你們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 沒有。”

    這答案太過理所當然,何若晴也不懷疑,就是很惋惜地說:“那怎麽行呢, 以前從沒聽說過你喜歡誰誰誰, 我都不知道你喜歡什麽類型的。說說唄,我以後也好為你把關。”

    江憶萼幽幽地看了一眼何若晴,由她和聞子靈給何若晴把關還差不多吧。她揉了揉被□□得厲害的臉, 剛要說什麽,忽然看到會場入口出現了吳興懷的身影。

    聞子靈與何若晴也看到了吳興懷,還看到他身邊陪伴著的喬碧凝。

    何若晴嗤了一聲, 說:“她怎麽也來了,喬家倒是好意思!”

    虞蘭青請了吳家和喬家,本應是吳家家主與喬家家主攜伴侶一起來, 但如今來的卻分別是兩家的下一代,態度可見而知。沒道理喬碧凝被諷刺了, 吳興懷卻能幸免於難。聞子靈和江憶萼裝作不知道何若晴對吳興懷的口下留情, 都很感興趣地望著那兩人。

    吳興懷一身棗紅色西裝三件套, 喬碧凝則是淡藏花紅的連衣裙,甫一入場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喬家且不論,吳家是東南巨富, 一聲咳嗽能震全東南三震, 人脈盤根錯節。虞蘭青要請客擺宴, 勢必不能繞過吳家,偏偏她前陣子聯合聞、何兩家一起,從吳家手上硬生生搶走了最優質的土地,和吳家結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她和吳家過往的恩怨雖然雲山霧罩,可也被許多人知曉。因而眾人都很好奇,虞氏此次大宴,吳家會否派人到場。

    現在答案出來了。

    吳家家主吳建德沒有接受邀請,卻叫吳興懷出席,連喬家也有樣學樣,讓還沒成年的大小姐也跟著出場了。也不知這是勉強給虞家的臉呢,還是給自家太子的一個小小懲罰,迴味下當日受的屈辱。

    眾人竊竊私語,或是八卦或是譏諷或是可憐,又有許多人出來,跟吳興懷、喬碧凝談笑生風,會場的陰暗與光鮮一下子出來了。

    何若晴默默看著這會場,忽然覺得吳興懷好可憐,當下上前跟他們打招唿:“興懷哥,你們也來啦!”

    聞子靈和江憶萼互望了一眼,也跟了過去,問了聲好。

    吳興懷正好和其他人結束了一輪寒暄,看到她們,微微一笑:“你們也來了。”

    喬碧凝離吳興懷很近,笑眯眯地看著何若晴說:“是呀,我們也來了。”

    何若晴沒理她,對吳興懷說:“今天難為興懷哥了。”

    喬碧凝微妙地瞥了她一眼,從吳興懷手裏搶下土地的可不也有她的父親的一份嗎?

    吳興懷恍若未察,隻是微笑:“說什麽呢,哪有難為不難為的。這座宅子真不錯,沒想到虞女士竟能置辦到這樣的老宅子。”

    何若晴趕緊獻寶,喜滋滋地說:“虞姐可花了不少錢和工夫呢。”於是開八從聞子靈那兒聽說的故事。

    喬碧凝偷偷觀察吳興懷的臉,發現他完全沒有任何不耐,反而比以往更興致盎然地聽著虞蘭青買這座宅子的種種細節,心下奇怪。

    江憶萼悄悄地拉著聞子靈,湊著她耳邊輕聲說:“我還要不要扮於佩瑤啦?”

    聞子靈點點頭,也用外人聽不到的音量迴道:“要。”

    江憶萼用更加低的聲音啐道:“你可真夠壞的。”

    可不是嘛,當下就有一個活生生的前輩,聞子靈偏要她在喬碧凝的麵前繼續扮演於佩瑤,可不是班門弄斧嗎?說是米粒與皓月爭輝都算是好話,隻怕人家會笑話她東施效顰。

    不過江憶萼也注意到了,吳興懷比以往更少將視線放在她的身上,隻是聽著何若晴嘰嘰喳喳地講話,目光投向更深處。她心底咯噔了一聲,隱約理解了聞子靈那時對她說的話。

    沒多時,又有一位客人進來,倒不是什麽大人物,但知情的人都知道,這是虞蘭青的貴人,當年慧眼識珠挑她入組的《金陵春秋》的總導演魯道篤。他現年七十三歲,頭已禿了,幾根頭發也白了,滿麵笑容。虞蘭青親自扶著他進來,上主桌,態度很是恭敬又不失親近。

    貴客總是來得晚,馬副省長、劉長治姍姍來遲,還有更晚的,容貌和靄,年過七旬,剛一亮相,就惹得滿座皆驚。這竟是前朝元老,雖已遠離廟堂多年,餘威猶在,他人忙紛紛起立。

    “都坐下,都坐下。”元老笑嗬嗬地示意眾人落座。

    這時虞園會場已是坐滿了人,每人都是業界中的翹楚,或是政府高官,或是學界精英,或是商界大鱷,或是娛樂巨星。這些來客都在虞園的仆人的引領下,在園裏池塘畔有序地入座,和相熟的友朋共圍一桌,絕不會有人會被置於陌生的交際圈裏,相見眼紅的就分開,眼不見心不煩,各安其位。

    待元老進入月曉風清亭坐定,眾客方才落座,隻見亭中貴客相連而坐成一圈,在宮燈的映照下,光影清晰可辨。

    時間到了,宴會正式開始,虞蘭青像一朵青蓮立在亭中,含笑向大家說話,感謝眾人賞光,與她共慶安置新宅之喜。她說的話不長,簡潔大方,又不失優美俏皮,惹得大家一陣笑聲。

    聞博生、何嚴自度何德何能,哪裏敢跟這些貴客平起平坐,但虞蘭青說他們好歹是跟著她一起接客的,一起坐在主桌上是情理之中。他們既惴惴不安,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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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亭外的人們也一樣惴惴不安,又興奮,沒想到虞蘭青能量這麽大,竟然能請到這樣的大人物。虞氏新宅宴,固然不如吳家壽宴熱鬧,聲勢卻隱有過之。虞蘭青這是要在國內長久紮根了?

    聞博生、何嚴倒是更加想通了,怪不得虞蘭青會同意和他們合作,會有和他們加深增廣合作的意圖,敢情這裏麵也有前朝元老的意思,說不定就是他希望虞蘭青能迴來為國作貢獻,她才會借著國內人的門路,順勢而為。

    虞蘭青落落大方地笑著,請前朝元老、魯導等人講話。吳興懷望著她,神思飛馳,想起了三年前祖父去世後,吳家是一副什麽樣的光景。

    吳興懷少年時和家裏關係不合,與吳震南雖然親近,但終究受不了吳家的氛圍,還是離家出走,自己創辦公司,自力更生。祖父嘴上不說,一直悄悄在關注著他,暗中為他助力。

    因此當祖父去世的消息傳來,他自然而然迴到吳家。隻是沒能看到祖父最後一麵,自然也沒能看到家裏人第一時間的反應,他隻看到家人因為吳震南的遺囑而震怒,嚷嚷著遺產的分配,醜態百出。倒是吳建德、孫建業兄弟同心,在姑祖母吳香雲的支持下聯手合作,震住了那些分家親戚,穩定了吳家基業。

    這時候吳興懷迴來,等同於一個陌生人,飽受分家人的嘲諷,說些什麽“吳老爺子還在時不盡孝,死了倒是惦記著迴來爭家產”這類話,既荒唐又可笑。

    但隻有一件事是吳家上下都認可的,堅決不公開、不執行吳老爺子的遺囑,更要將虞蘭青拒之門外。虞蘭青一個外人,她憑什麽從吳家分走遺產?故而祖父葬禮舉行時,虞蘭青沒有現身,更是引來了吳家人上下一心的嘲諷,難聽的話不絕於耳。

    可是吳興懷知道,虞蘭青其實來了。在吳震南下葬後,眾人離去,墓園變得寂靜,她方才悄悄現身,送上花束,點了紙錢,燒了香,拜了幾拜後,就走了。他甚至不能追上去,跟她說句話,隻能望著她的身影漸漸離去。

    虞蘭青從來就沒在意過俗世名聲。

    吳興懷想,幸好她還是迴來了,他還能再多看她幾眼,還能再跟她說幾句話,她還和當年一樣,毫無偏見地朝他笑著說話。

    聞子靈、江憶萼、何若晴因為輩分,隻能跟莊姐一起坐,和吳興懷、喬碧凝所在,隔了一桌。何若晴想多看幾眼吳興懷,就坐在絕佳的觀景位置上。江憶萼就背對著吳興懷了,要不是得聽虞蘭青等人說話,側過身子,怕是連吳興懷的影也看不到。聞子靈和江憶萼一個情況。

    聞子靈一麵聽著魯道篤迴憶當年,感慨虞蘭青的變化,一麵微微望著吳興懷,毫不意外地看到他心馳神往,深情專注的表情,當然也瞥到了喬碧凝時不時投往吳興懷的臉上的,充滿了探究的目光。這樣說來,今天會心碎的,還要多加一個喬碧凝嗎?

    江憶萼坐在聞子靈的前麵,習慣性地迴頭看她,再沿著她的視線看向吳興懷,也看到了同樣的光景,想了想,又看向何若晴。何若晴正豎耳認真聽著魯道篤導演憶往昔歲月,都是跟拍電視劇有關的故事,不時又往吳興懷望幾眼。江憶萼不由得微微感到好笑,又覺得可愛。她笑著轉迴頭,漏掉了何若晴眼裏流露出的疑惑。

    講話終於結束了,虞蘭青表示讓大家等急了,趕緊宣布開飯。會場上自然是一陣笑聲。不多時,各桌上便變得觥籌交錯,喧嘩四起了。酒過三巡,便有人起身四處敬酒,順便攀關係,談生意,講人情。

    聞子靈等人還小,與這類場合無關,卻也與同座的賓客一起喝了不少飲料。每來一波客人,她們就不得不起身,跟著其他人一起敬酒。莊姐心疼,悄聲跟她們說:“等下你們跟沈管家說一聲,到後麵休息吧,別老是在這兒陪我們了。”

    江憶萼甜甜地笑道:“我們等下就去,莊姐身體不好,更要注意,酒可千萬別喝。”說著,她又請托同桌的幾位叔叔阿姨,幫忙照顧莊姐,替她擋擋酒。

    莊姐心裏一暖,笑道:“我曉得,你們快去吧,可別太貪玩。”

    何若晴還想跟吳興懷說說話,又急於沒機會,眼巴巴地看向聞子靈。

    聞子靈冷靜地說:“我們到那邊去,隨時都能迴來。”

    她說的是月曉風清亭的更西麵,那邊有一座橋,還有水榭,雖然有宮燈照耀,卻沒有這邊熱鬧,是供客人們休憩,散心,順便欣賞池塘夜色的所在。

    “吳興懷不喜歡熱鬧,說不定等下也會過去。”

    何若晴還有些擔心:“興懷哥不會早早就走吧?”

    江憶萼在心裏跟著聞子靈的聲音說:“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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