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萱有個堂兄,是做記者的,最近不得意,被扔去負責娛樂版塊,單位是地方大報,當地居民男女老少都看,再加上網絡還未像後來那麽普及,習慣看報的人仍占多數。隻要她堂兄寫好文章往報上一登,權威性十足,學校那些荒誕不經的流言就會不攻自破,連帶丁真茹那一分真裏摻了十分假的謠言也會跟著消失。

    但這是有條件的,需要江憶萼接受曹秀萱堂兄的采訪。江憶萼很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接受采訪,想迴去找聞子靈商量。

    沒想到曹秀萱性急,迴頭就打電話跟堂兄說了。堂兄很興奮,希望能約一個時間,讓他做一個專門采訪。

    江憶萼不忍拒絕曹秀萱的好意,答應約定第二天中午午休和曹秀萱堂兄見麵。

    第二天午休時間一到,曹秀萱就拉江憶萼離開教室,直奔約定的飯店。堂兄遞出名片,上麵寫著他的姓名:曹勝強,旁邊印著他所屬單位和名銜。為了贏得江憶萼的好印象,願意出錢請客,曹勝強找了家不錯的飯店,包了個包間,點了五樣菜,還要了兩瓶飲料。

    曹勝強還不到三十歲,除了談吐間還能聽出點文人味外,完全就是一個隨處可見的青年。他拿出錄音筆,得到江憶萼的允許,開始采訪起來。江憶萼沒有經驗,做不到侃侃而談,隻能依之前被經紀人帶領的經驗,小心地挑自己覺得可以交代的內容說。就算是這樣,曹勝強也收獲頗豐,不但打聽到了江憶萼的家事,也收集了不少她在劇組裏演戲的素材。

    四十分鍾一晃而過,曹勝強收起記錄筆,笑著跟她們說:“你們放心,最遲後天,報道就會出來了。”

    曹秀萱看到堂兄信心滿滿的姿態,很高興,仿佛看到謠言消失的樣子,跟江憶萼說:“這下就解決一件大事了。”

    江憶萼微微一笑,仍保持謹慎的態度,不敢太過樂觀。

    當天晚上,江憶萼如常向聞子靈匯報今天上學的情報,想了想,還是把接受同學堂兄采訪的事說了。聞子靈驚得坐直了身子,皺眉向她確認:“你說你接受了一個陌生人的采訪?”

    “是曹秀萱的堂兄。”

    “你了解他嗎?”

    “不。”

    “那就是陌生人。”聞子靈冷冷地下了論斷,“你都不了解他,就貿然接受采訪,難道沒想過其中的風險嗎?”

    “可是……”

    “你了解曹秀萱,和你了解她的堂兄是兩碼事。就算曹秀萱可靠,難道她能保證她的堂兄不會出問題?她能保證一旦出了事,她能解決?”

    江憶萼啞口無言。

    “你們都說了什麽?”

    江憶萼感到了不安,小心地把說過的內容大致交代了。

    聞子靈聽罷,很不高興,聲音更加冷了:“以後不準接受任何采訪,除非得到我的允許。”她看出江憶萼心裏不舒服,於是耐心地說:“你以後是要走演藝道路的,我希望你能靠自己的實力贏得大眾的欣賞,而不是通過販賣悲慘故事來博得關注,這對你沒有任何好處。你的起點一旦歪了,想要矯正就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到最後,你會發現群眾記住的不是你的作品,而是你的故事。”

    江憶萼如醍醐灌頂,怔忡道:“我原來做錯了嗎?”

    “當然,就拿虞蘭青來說,很少有人提到她的生平事跡,每次有人提到她,說的都她塑造的人物。就連虞蘭青和吳家過世的老爺子有曖昧的關係 ,你在網上都翻不出幾個報道。而那些一天到晚炒作自己的故事的明星,又有幾人能記住他們的作品?”

    江憶萼抿起嘴唇,懊悔不及,淚珠在眼裏打著圈,低聲說:“那要怎麽辦?”

    “我會找人幫忙撤下報道。”聞子靈拿著手機站了起來,“你在這裏繼續做題。記住,這是你欠我的人情。”

    江憶萼勉強點頭,沒精打彩地繼續埋頭做數學題。

    聞子靈來到陽台上,撥通了齊律師的電話,心想,這次欠的人情可大了。齊律師隻是個辦事的,真正頂用的其實是她的父親聞博生的名頭。這次動用父親的名譽資源,恐怕會令聞博生調低對江憶萼的評價。唉,如果是吳興懷,他就可以直接用自己的資源來壓下這條微不足道的采訪了。這一刻,聞子靈無比渴望能快快長大,能掌握到真正屬於自己的資源。

    翌日,曹秀萱特意買了一份報紙,翻了兩遍都沒看到堂兄的報道。江憶萼心知肚明,又怕曹秀萱掃興,好不容易才想出委婉點的說法:“也許我的事不足以上報紙,編輯那邊不給過。真是那樣的話,我們就算了吧,再想想別的辦法。”

    曹秀萱不甘心,次日又買了一份,仍然一無所獲,心裏不知有多疑惑。晚上,她給堂兄打電話。

    電話那邊,曹勝強沒好氣地說:“這個恐怕要問你那個好朋友了!我找了編輯,他們說有人不讓登一切關於江憶萼的報道,還說對方是江憶萼的親友,得罪不起。哼,你的好朋友,我還真得罪不起!”

    曹秀萱驚訝極了,江憶萼的親友不讓登載報道?她知道堂兄沒理由跟她說謊,他都比她還著急出成績,怎麽可能會放過這麽好的題材呢?那江憶萼又為什麽要答應接受采訪?這不是在耍他們嗎?她越想越氣,真想衝到江憶萼的麵前質問,為什麽要出爾反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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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日,江憶萼一早來學校,在通往教學樓的路上看到曹秀萱,三步並作兩步過去打招唿。卻見對方投來冰冷憤怒的目光,仿佛被潑了一桶涼水,呆住了。

    曹秀萱轉過身,直麵江憶萼道:“江憶萼,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不願意接受采訪的話,當初為什麽不跟我說?為什麽要耍弄我們,讓我們白忙一場?”

    江憶萼急忙搖頭辯解:“我沒有耍弄你們的意思,我當初確實希望能得到你們的幫助……”

    曹秀萱厲聲質問:“那又為什麽要找人撤下我哥的稿子?”

    江憶萼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解釋。

    曹秀萱冷笑道:“好,你做了虧心事,卻不敢說。我就當沒交過你這個朋友,我哥得罪不起你們,我也交不起!”說罷,她憤然掉頭,大步離去。

    這天,人人都看到江憶萼過去找曹秀萱,卻被拒絕了。那是非常強硬的,憤怒的拒絕。曹秀萱的朋友是曹秀萱的朋友,不是江憶萼的朋友,她們站到了曹秀萱的一邊。

    江憶萼再次變成孤身一人。

    丁真茹冷眼旁觀,嗤笑起來:“賤人就算有朋友,也隻是一時的。”

    劉正豪看到了,也聽到了,很不高興地轉頭對丁真茹說:“不要說別人的壞話。”

    丁真茹變了臉色:“我愛說什麽,你管得著嗎!”

    劉正豪哼了一聲道:“對,我管不著!”

    江憶萼默默迴到自己的座位,中午獨自吃飯,覺得周圍仿佛在對她竊竊私語,感到無比煎熬。

    劉正豪打開飯盒,裏麵飄出韭菜炒雞蛋的味道,他再看同桌那精致的菜肴,笑了笑說:“你的飯看起來真好吃。”

    江憶萼抬起頭,望著這位避之不及的同桌,忽然感到有些羞愧,勉強笑了一笑:“你要喜歡,可以揀喜歡的嚐嚐。”

    “那我不客氣了。”劉正豪作出卻之不恭的樣子,果然從江憶萼的飯盒裏挑了一小撮鹹菜,放進嘴裏嚼,半晌才歎道:“哎,能和你天天一起吃飯,就好了。”

    江憶萼不知道怎麽迴答,隻好笑了一笑。

    飯後,劉正豪邀請江憶萼出來一起玩,江憶萼猶豫了下,還是搖搖頭。劉正豪也不勉強,跑了出去,托人打聽江憶萼和曹秀萱在鬧什麽矛盾。

    這天,流言的內容變得更多了,直指江憶萼和曹秀萱友情破裂,還點出江憶萼沒了朋友,幹脆和男生在一起玩,活脫脫的一個□□。

    劉正豪聽到,不知有多生氣,找上丁真茹:“是不是你傳的?”

    丁真茹勃然變色:“你說什麽?那麽多人傳話,你就懷疑是我?”

    “大家都知道你和江憶萼關係最差!”

    “放屁!我和她關係差,就非得是我造的謠?那曹秀萱你怎麽不去說啊?”

    “曹秀萱不是那樣的人!”

    “我就是嗎!”丁真茹氣得眼淚都飆了出來,“劉正豪,原來你一直這樣看我的,我看錯你了!很好,你以後再不要跟我說話了!”她邊哭邊跑遠了。

    劉正豪呆在原地,如果丁真茹是冤枉的,那又是誰傳的謠?

    放學後,江憶萼落寞地背著書包走過來,聞子靈看在眼裏,何若晴也發現了:“她今天怎麽沒人陪著啦?”

    “不知道,你等下別問。”

    “以後記得跟我說。”

    聞子靈點點頭。

    三人在車上溫習英語單詞,江憶萼頻頻出錯,比何若晴的次數還要多。何若晴不知費了多少勁,才忍住好奇心,裝作不知道,還故意出聲嘲笑她。江憶萼一如既往地溫和微笑著,沒有吱聲。這讓何若晴反而不知道怎麽裝下去了。

    迴到聞家,用過晚飯,江憶萼過來聞子靈的房間補課。不等聞子靈詢問,她就主動匯報今天的情況,說起了一直刻意沒提到的流言,說起了她和曹秀萱的絕交,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哽咽地說:“阿靈,你教教我,我應該怎麽做才好?”

    聞子靈默默聽著,直到江憶萼向她求救,這才平靜地說:“這應該由你自己解決。”

    江憶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驚地望著她:“你說什麽?”

    “我不能事事都幫著你。你的人際關係出了問題,應該由你解決。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將來在娛樂圈要怎麽混下去?”

    江憶萼呆呆地問:“隻能我自己解決?”

    聞子靈沒有迴答,隻是冷漠地望著她,讓江憶萼再說不出話來,隻感到自己的身體在發抖。江憶萼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補習時間,是怎麽迴到自己的屋子的。直到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她方才躲在被窩裏,壓抑地哭泣起來。

    第二天,江憶萼晨跑結束,照舊去看望外婆。聞子靈在自己的屋子的窗前,悄悄看她乘坐徐元德的車子離去。又過二十分鍾,她這才下樓出門,何家的車已經停在聞宅的門前,司機下車給她打開門,問:“聞小姐要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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