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萬神山裏的縹緲唯有兩位神才能摘取,所以,並未有任何的結界,隨處都是。

    蓮迴按照記憶裏縹緲花的地方,尋了三四日,摘了不少放在盒子裏,

    用布包好,背在肩上,就準備溜出神山了。

    “二主剛迴來就想走了嗎”,

    懶懶的聲音響起,一襲黑袍的易水抱臂站在蓮迴跟前,好以暇整的說道。

    旁邊的草叢裏遊過幾條蛇,嘶嘶吐著蛇信子。

    神山裏數不清的蛇,都是易水的眼線。

    “讓開”,蓮迴不客氣的說道,

    她表麵強勢,但因擔心易水向纖阿告狀,

    其實內心慌亂,緊緊握住包袱,繞過易水往前疾步走去。

    “我說過,我不會攔著你的”,易水慢條斯理的往旁邊讓了一步,

    眼看著蓮迴往前走了幾步,才高聲說道,

    “二主是不是忘了,上迴宮主說,你若再敢逃出縹緲,九舜就沒命了”。

    蓮迴停住腳步,轉身說道,

    “你別唬我,我給九舜留書了,她早就逃出縹緲了”。

    易水碧眸微眯,輕笑了聲,

    “神山裏都是宮主的眼線,二主以為就憑自己,能輕易逃出去嗎?”。

    看到蓮迴微愕的神情,易水繼續說道,

    “是九舜,用法力掩蓋二主的氣息,蕩清所有的障礙,才能保住你出的神山”。

    易水神情冷淡,輕嘲道,

    “否則,一個毫無靈力的廢物,怎麽能平安的靠腿走出神山?”。

    蓮迴臉色動容,手指蜷縮,語氣慌亂,“九舜,九舜,她在哪裏?”,

    九舜幫了她,也就是背叛纖阿,以纖阿的脾氣,不會輕易繞過九舜。

    她敢!纖阿要敢殺九舜!必與她勢不兩立!

    蓮迴臉色鐵青,緊握著拳頭,低喝道,“易水!告訴我,九舜在哪裏?!”。

    易水看到蓮迴在意的神情,眯了眯眼,勾唇道,

    “二主別慌,九舜沒死,隻不過被宮主吊在木虛峰的山崖邊,日夜暴曬,不吃不喝罷了”,

    易水輕笑道,

    “說來也是九舜命好,每迴垂死時,神山便會落雨,勉強撿迴一條命殘喘著”,

    她抬頭望天,意味深長道,

    “此時本是神山旱季,今年的雨水倒是多”。

    蓮迴拔腿就朝木虛峰跑去。

    屋前的辛夷花開的熾烈,院子裏的木桌散著落葉,許久沒有清掃的樣子了。

    蓮迴跑到山崖前,就看到九舜懸空吊在崖邊巨石上,石中插著一柄仙氣氤氳的劍,係著一根五彩靈鏈,另一端綁住了九舜的雙手。

    “九舜!”,蓮迴伸手去拔劍,探頭喊道,

    九舜垂著頭,掛著的手臂曬破了皮,頭發淩亂的散著,

    衣衫化成一道道,隱隱可見遍布的鞭痕,血凝固了。

    仙劍巋然不動,蓮迴兩腿蹬在巨石上,用了吃奶的勁往後拔著,體內靈氣灌注到兩臂,掌心發出微弱靈光。

    “走...”,一聲極為虛弱的聲音傳來,

    蓮迴往下張望著,喊道,“九舜,堅持住,你等著,我去求宮主放了你”。

    “走~”,九舜的聲音細不可察 ,低低的,隨著風落進蓮迴的耳裏。

    蓮迴拚命朝著神虛宮跑去,

    往日裏忌憚、畏懼的神虛宮,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了。

    “宮主不在神虛宮,似是去神女墓了”,

    侍女看到蓮迴,掩下驚訝,垂眼說道。

    神女墓乃是月神和花神的衣冠塚,跟萬神塚遙遙相望。

    不同萬神塚的蒼涼和荒蕪,神女墓在山腰側的一處僻靜之地,

    遠有流水潺潺,近有百花盛放,鳥語花香。

    娘親在世時,總是喜歡坐在崖邊樹下的秋千上,撫著肚子裏的蓮迴,望著遠處的萬神塚。

    月神隕落後,花神交代纖阿把她的衣冠葬在此處,

    隻說是,萬神塚太淒涼了,月神不喜那裏。

    後來花神隕落後,纖阿便把花神的衣冠塚也移到此處。

    兩座青色小丘並排著,在一株足有萬年,枝繁葉茂的辛夷樹下,

    正對著遠處的萬神塚,旁邊的秋千孤零零的。

    小時候的蓮迴,常常坐在秋千上,娘親在後推著,歡笑尖叫著,

    後來娘親隕落後,她便再也沒有坐過秋千了。

    纖阿站在墓前,身側的盒子裏盛著糕點和一壺酒,身影消瘦,靜靜的站著,一動不動。

    兩座墓的雜草都打理幹淨了,斑斕的野花在墳頭盛放著,

    昨日是她娘的忌日,蓮迴上前在月神的墓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蓮迴起身,走到花神墓前,纖阿往旁挪了一步,

    蓮迴跪下,也恭敬地磕了三個頭。

    “舍得迴來了”,纖阿的聲音冷冷的,

    山風卷過她銀色錦袍的衣袂,翻飛著,

    蓮迴起身,並排而立,卻沒看向她,說道,“放了九舜”。

    “放你出深山,是她的失職”,纖阿的聲音清清冷冷,

    “況且我說過,你若離去,九舜便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蓮迴緊握著手,抿著唇,頭微微垂著,說道,

    “我,我,是個廢物,你也瞧見了,身上沒有靈力,

    縱使有,也翻騰不起波浪,我根本無心跟你爭神山”。

    “縱使...有”,纖阿突然轉身,淩厲的雙眼盯著蓮迴,

    纖阿一把抓過她的手腕,用力的讓蓮迴皺著眉,

    隨即一股強大而冰冷的氣息灌注到經絡遊走著。

    蓮迴體內的靈力,下意識聚集著、抵禦著,這股來自外部的力量。

    纖阿的臉色變得難看,秀眉緊蹙,咬牙道,“你竟有了靈力?!”。

    蓮迴想要掙脫她的手,急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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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靈力微薄,根本無法跟你比,隻要你放了九舜,

    我發誓,永生永世不迴神山!

    永生永世都掩住神格!

    這三界之中,唯有你是神族!無人跟你爭鋒!!”。

    纖阿狹長的眼睛,冰冷隱怒,雙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抬手拂袖,

    一道勁氣扇在蓮迴的臉上,打的她眼前發黑,耳朵嗡嗡叫著,跌倒在地,嘴角溢出血來。

    “永世不迴神山,愧對月神,是為不孝”,

    纖阿反手揮動,一道勁氣打在蓮迴的另一側臉上,厲聲喝道,

    “剝除神格,愧對眾神,是為不義”,

    冷漠的眼底閃動著怒不可遏的滔天怒意,抬手又是一道勁氣打去,

    “所言所行,有違花神教誨...”,

    三記重重的耳光,打的蓮迴雙頰紅腫,噴出一口血來。

    縱是纖阿常打她,可從未扇過耳光,眼下蓮迴隻覺得屈辱、難堪,

    尤其是纖阿的三條指控,讓蓮迴無地自容。

    蓮迴同樣被激怒,指著纖阿罵道,

    “你口口聲聲,眾神所托,辜負花姨和娘親,可是你是怎麽對我的?!”。

    蓮迴的兩行淚水沿著臉頰滑落,

    “同為神族,你眼中容不得我,多番折辱欺壓,暗地下毒,毀我靈力,囚禁在神山,

    你如何對得起花姨的教誨!

    如何對得起我娘的臨終所托!!”。

    “你答應過的!”,蓮迴歇斯底裏的喊道,

    “你十五歲時,當著花姨和娘親的麵答應過的!”,

    “你說要保護好小迴!就算失去性命也在所不惜的!”。

    蓮迴淚水滿麵,哽咽道,“這些,你都忘了嗎?纖阿!”。

    纖阿驀地轉身,背對著蓮迴,渾身繃緊,防備而抗拒的姿態,藏在袖口裏的手蜷握著。

    幾個唿吸後,纖阿漸漸挺直了腰背,轉過身,慍怒而複雜的眼神,漸漸恢複了平靜,看向蓮迴,緩緩說道,

    “你想要離開神山,我答應你,九舜也可以放了”。

    “當真?!”,蓮迴不敢相信的望著她,淚光盈盈的眼裏,閃過一絲溫情,

    也許纖阿還沒那麽壞到骨子裏。

    纖阿扔出一個小瓶子到蓮迴身前,咕嚕嚕的滾到她腳邊,“把絕靈液喝了”,

    蓮迴拾起瓶子,裏麵傳來似曾熟悉的氣味,

    那是易水送來的藥湯的氣味,她的手指緊握著瓶子,青筋直冒。

    “我知道你在玉清府”,纖阿輕嗤了聲,

    “此後,每月我會讓易水把藥湯送過去,隻要你老實的喝掉,我就不會為難九舜”。

    蓮迴緊咬著牙,腮幫鼓鼓的,眼角泛紅,倔強的望著纖阿,

    仰頭飲盡瓶裏的藥液,把瓶子扔在纖阿腳下,

    “我答應你”。

    藥液入腹,迅速蔓延,遊竄在經絡的靈力頓時絞碎。

    蓮迴悶哼了聲,臉色慘白,腹如刀攪,她勉強穩住身形,抬眼看向纖阿,

    “你滿意了吧,放了九舜”。

    纖阿素手一招,流光朝著天際掠去,

    “易水會解開九舜的縛仙鏈”,

    她靜靜的看了眼蓮迴,轉身離去。

    直到纖阿的身影消失在神女墓,蓮迴無法強撐,頹然倒在地上。

    她的身體蜷縮作一團,額頭全是虛汗,手指摳進泥裏,臉埋在草裏,低低的喊了聲,

    “娘親~蓮兒,疼”。

    那種疼,除了來自身體被毒液的侵蝕,還有心裏最柔嫩地方的刺疼,

    是對纖阿的失望,對纖阿的恨意,

    這種恨意在毀去從前的那些美好的迴憶,

    那是蓮迴藏在最深處,最為珍貴的東西。

    如今,這些東西都破碎了。

    毒不致命,疼痛逝去的也快,神軀的痊愈能力很強,可是心中疼痛,卻持久不散。

    ※※※※※※※※※※※※※※※※※※※※

    親媽:咳咳,纖兒啊,教育孩子不能打啊~

    蓮迴:後媽,我就問你心虛不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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