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到國公府的第二日,楚嫣去給祖父祖母請安時,看到楚駿早已坐在一旁,心中不由感嘆楚吳氏的心計。為了讓她這個三弟在祖父祖母麵前顯得乖巧懂事,可不知又允諾他什麽好事了,要知道平日在府中,楚駿可是日上三竿都還未起的啊!


    而祖母國公夫人身邊,也由楚灩陪著說笑。


    所幸其他哥哥姐姐都還沒到,爹爹想讓她呈送的禮不至於被眾人評論。


    楚灩微微鬆了口氣,蓮步輕移,行至大堂正中,微微欠身行禮。


    “免了。”楚天雄說道。老人雖已年至古稀,聲音卻十分響亮,為了讓楚嫣聽到也故意大聲了些。


    楚嫣平了身,對一旁的喜兒點了下頭。


    “小姐給太老爺備了份禮。”喜兒說完,便上前將手中的托盤呈到楚天雄麵前去了。


    楚天雄打開紅布,見是精緻的玉雕,又是彌勒佛,頓時心情大好,說道:“嫣兒有心了,每年送的小禮祖父都很喜歡!”


    楚嫣抬眼瞧了下,祖父確實喜愛,已經拿在手中觀看把玩。爹爹果真了解祖父的喜好,每年為送這等小物什怕也是要花費心思的吧?


    不過……


    “小小年紀,哪來那麽多心眼!”國公夫人楚宋氏開口說了一句。


    喜兒的臉一下子僵了,再看小姐,她仍是保持那一絲笑意,仿佛早已習慣這樣的訓斥。


    楚天雄一聽可不滿意了,他將小玉雕放迴托盤,轉過去看夫人,聲音壓低了些,明顯不想讓楚嫣聽到:“這孩子的一片心意,怎麽在你嘴裏變成是有心眼了?”


    “老爺,您是忘了舊事吧?”楚宋氏反問道。


    楚天雄當然知道夫人所指何事,他嘆了口氣說道:“舊事何必重提?何況慕氏是慕氏,嫣兒可是咱們楚氏的兒孫……”


    “是咱楚氏的兒孫沒錯,可想當初,慕氏不也是這般嬌柔溫順、討人喜歡的麽?”楚宋氏摸著楚灩的小手,不屑的眼神卻瞥向楚嫣。


    “好了!”楚天雄大聲喝道。


    楚宋氏雖有不悅,見狀還是住了嘴,楚灩也被如此震怒的祖父嚇了一跳。


    楚嫣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心中早有準備,孰料還是過不去心中那道坎。她緊握粉拳,努力抑製滿腔怒火,直至手上青筋爆現,仍是難以平復。她多麽想喊——不要提我娘!不準提我娘!娘親,沒有他們想像中那麽不堪……


    喜兒察覺小姐神色有異,悄然扶住了她。


    在喜兒碰觸自己的那一刻,楚嫣頓時醒神了——何必、何必去在意他人對娘親的誤解呢?隻要她知道娘親在自己心底是怎樣的人就夠了呀!一直以來,不都是這麽堅定地告訴自己的麽?!


    楚天雄沉默片刻,才大聲說道:“你先下去吧!”


    楚嫣再度欠了欠身,便轉身離開大堂。


    祖母不待見,又給祖父徒增不快,她來不來請安有何不妥?隻是,礙於爹爹的麵子……縱使心中對他有恨,卻無法不遵從他的安排,是心中依然惦念兒時他將自己摟在懷中寵溺的情形吧……


    楚嫣腳步邁出大堂那一刻,眼眶裏終於爬上一些晶瑩剔透的淚珠,然而它們還沒離開,便又被冷酷的眼眶吞噬迴去。


    唯有娘親,才值得她哭泣啊!


    見楚嫣出了大堂,楚灩忙給與祖父置氣的祖母捶背捏頸,假裝不知緣由地問道:“祖母,慕氏可是大娘啊?”


    “慕氏,她哪裏配得上你叫大娘!”楚宋氏生氣道。


    “怎麽……”楚灩一副無知模樣。


    楚宋氏正欲說,卻被楚天雄喊停了:“上一輩的事,說與這些小的聽做什麽!”


    “我說,是教她們引以為戒,遵循三從四德,還不是為了你們楚氏門風嗎?難道要學那慕氏恬不知恥嗎?”楚宋氏眼見楚天雄在孫子孫女麵前都那般嗬斥自己,更加生氣。


    “家醜不宣揚,都過去那麽多年了!”楚天雄緩緩說道:“死者為大……”


    “哼,死者為大?做那等齷蹉的事時怎地不想想身後遺臭萬年呢?!”楚宋氏冷哼道。


    “好了好了……”楚天雄環顧四周,眾多奴婢奴才,不便再與夫人爭執,轉開話題說道:“老大老二家的丫頭昨夜裏也都到了,等會也就來問安了,你也別再臭著一張臉了!”


    “你……”楚宋氏還想跟老爺爭論幾句,門外傳來一陣歡笑聲,想必不是楚鈺、便是楚行家的孩子們來了,她這才不再計較,眉開眼笑地等著孫兒孫女們入內。


    另一邊離開大堂的楚嫣沒在別處逗留,直接便往後院去。通往後院有條曲折環繞的走廊,廊上蓋有頂棚,左側是特意挖掘的小湖,右側則是亂石堆砌的假山,風景甚好適合散步。


    喜兒沒有扶著楚嫣,而是靜靜在她身後跟著。方才大堂內的情形不是第一次發生了,而每迴小姐都是克製隱忍的,盡管她總不知老夫人所指何事,但能讓小姐如此不適,肯定不是平常事。


    “小姐,要不要在這兒休息一下?”喜兒輕聲問道。這裏比房內開闊,也許能讓小姐的心情舒緩一些。


    楚嫣往左瞧了瞧。正值冬日,水中沒浮萍,湖內無生氣。有何可賞?


    她又往右看了看。黃土不高,枯草覆蓋,石子雜亂,不成假山。有何可觀?


    喜兒見她左瞧右看,上前扶著,又輕輕換了一句:“小姐?”


    楚嫣嘆嘆氣。算了,還是迴房歇著吧!她復抬腳往前走去,喜兒隻好跟上。兩個人心緒均雜,隻管前行而忘記抬眼看看前方——楚灝正迎麵而來……


    楚嫣看到爹親時,已不及避開,隻好停步。喜兒見到老爺連忙彎腰行禮,叫楚灝一個揮手讓免了。


    楚嫣垂著頭,發現爹親今日身旁居然無人跟隨。


    “你先一旁候著。”楚灝看著楚嫣對喜兒說道。


    “是。”喜兒原路退了幾步等著。


    “去請安了?”楚灝問道。年關幾日有假,又迴國公府來,難得今日得空,正能跟這個女兒攀談幾句。


    楚嫣隨爹一同側身,看向湖麵,片刻才微微點頭。


    他們父女之間,已多年沒有這樣單獨相處,哪怕楚灝一年還是迴府上幾次,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他身旁不是跟著主管楚木,便是她總藉故避讓;而他們之間的關係,早已是父女卻更似陌生人了,就如這死水般的小湖,縱使微風輕拂、小石擲入,也無法激盪出多大的波瀾……


    楚灝沉默許久,原來人與人之間一旦疏遠想再好好談天,當真不知該從何說起了。曾幾何時,身旁的女娃還偎依懷中撒嬌,轉眼她已長成亭亭玉立,卻已和最初全然不同了。


    “嫣兒,爹……”他嘆了口氣才說道:“你與你娘感情深厚,自她去後,你便成了這副不知冷不知熱的模樣,就算對著我也沒有例外。你可知道,爹看在眼裏既心疼又心痛,疼的是你那般年幼卻要遭受痛失娘親的折磨,痛的是爹依然疼你而你卻視我如其他人一般別無二致。你娘育你護你,爹難道不也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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