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也不是。”孟溪眉頭一皺,“她們起先也不肯的,後來是……”


    她話還沒說完,裏屋突然傳出一道柔轉絲滑的聲音接口道:“有人相助了。”


    小院裏說話的兩人一起轉過頭去看。


    這人看著像是二十出頭,剛剛及冠的樣子。一張臉生得極是雋秀,而那雙眼角微挑的鳳眸則更加出挑。加上這人身形修長姿態文雅,隻那麽簡簡單單地在門裏一站,就仿佛畫中人走出來一般,直教人捨不得挪開眼。隻是再細看一眼,這人不止身形消瘦,膚色更是一種不正常的蒼白,看著就是一副久病纏身的樣子。


    “蕭姑娘,你起來了。”齊叔一見她,下意識地就挺了挺背,連笑容也拘束了點。


    “令儀你怎麽知道?”孟溪奇道,“今天有個騎馬的姑娘路過,她隻說叫我去找戶部金司一個叫殷什麽的人,然後那個掌櫃態度就突然一變,都不用我再說什麽,就把黃芪換給我了。”


    “原來她認識殷大人?”齊叔聽完之後恍然,隻是立刻又皺起眉,“殷大人的確是好人,但她也管不了仁濟藥鋪啊。那個姑娘雖然好心,但是她這麽一句話肯定給殷大人添麻煩了……”


    “此話怎講?”姓蕭名令儀的女人朝齊叔看去。


    這齊叔先前不過隨口一說,此刻見兩人都朝他看過來,不由賣弄起來,“兩位姑娘都不是安陽人所以才不知道,這仁濟藥鋪後頭有人呢。”他略略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比了個“二”的手勢出來,“據說是這位。”


    孟溪看著齊叔的手勢,眨了眨眼還是一頭霧水的樣子。而蕭令儀卻是微一挑眉,顯然是明白了。


    “所以說殷大人再怎麽好,也管不到那位頭上去。”齊叔見蕭令儀明白,愈發興頭,“如今隻盼著那位別錯怪好人,不然殷大人可就冤枉了。”說著,還似模似樣地搖了搖頭。


    “你們在說什麽?”孟溪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學著也比了個二出來,“這又是誰?”


    “毋需擔心那位殷大人。”蕭令儀微微一笑,然後轉向孟溪,“騎馬的那位還說什麽?”


    “對了,”孟溪想了想,“她應該是叫李鳳寧。”


    “是她……”蕭令儀涼若絲綢的聲音裏滲出點點意外,“怪不得。”


    “你知道她是誰?”孟溪更奇怪了。


    “你不是也聽說過?”蕭令儀看向孟溪,“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魏王嫡女,今科所有學子的恩人。”前頭句子短些還好,這會話一長,蕭令儀就顯得有些氣息急促。隻是她話裏的嘲諷之意,倒是明明白白地表現了出來。


    “令儀你才好些,不要站在這裏了。我們進去說話。”孟溪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說道。


    適才站在一邊插嘴的齊叔不好跟進去接著閑話,便說要去熬藥。而兩人則進了屋子,各在桌邊坐下。


    科考從錄名到放榜歷時要一個多月,一些家中寬敞的便想到把屋子賃出去的主意。民居不比客棧周全到底便宜好多,所以大受囊中羞澀的學子歡迎。蕭令儀和孟溪便租了齊叔的屋子。齊叔家裏地方也不大,所以兩人住的同一間屋子。


    屋子的中間是一張大桌,兩頭各有一張床。一張附近放著很多雜物,圓規、矩尺、墨鬥乃至於巴掌大的水車一類,東西雖多卻放得整整齊齊。而另一頭的床邊東西雖然少,卻是東一件西一件,加上床頭的空碗,淩亂的枕頭被子,看著著實有點亂。


    “你們剛才說的那個是誰?”孟溪從桌上倒了碗半涼不熱的白水出來遞過去,一邊說話一邊又比了個二的手勢出來。


    “虧你心心念念的,居然連刑部尚書都不知道。”蕭令儀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然後聲音轉為一片冷誚,“那位,自然就是當今楚王殿下了。”


    “原來是她。”這迴,連孟溪眉頭也皺了起來,“我在涼州的時候就聽說過她的事,她……”


    “橫豎你也不是想做官。”蕭令儀截斷了她的話,“她性子再暴心再大,也跟你沒有關係。”


    “不過,到安陽也有一個月了,現在還沒有頭緒,”孟溪被她一句話勾起心思,她肩膀一垮,“鄴城地勢高,花那麽多年造好了溝渠水卻進不來。我一直想造水車可以就可以引水入田,但是縣令大人卻說沒有工部和戶部批文,縣衙根本不能造……”她嘆了口氣,抬頭看向蕭令儀,“我用光了自己的盤纏,還害得你落進水裏大病一場,連秋闈都去不了……”


    “我這種身子,即便考上了又如何,不過是白白嘆息。”蕭令儀看著越說越沮喪的孟溪,目光一閃,“不過眼下,倒是有個機會。”


    孟溪一頓,慢慢抬起頭來,“機會?”


    “李鳳寧。”蕭令儀慢慢吐出了一個名字。


    “你是說,那位騎馬的姑娘?”孟溪遲疑道,“她這麽年輕……何況,她為什麽要幫我?”


    蕭令儀唇角微勾。“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她說,“不如你就去魏王府求見,萬一她要是肯了呢?最多也就是不讓你進王府大門,白等一會罷了。”


    孟溪愈發猶豫起來。


    但是左思右想,的確也是沒辦法了。


    “好。”她遲疑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我明天就去魏王府。”


    第44章 府內


    魏王府東苑,書房。


    “饑民……”李鳳寧拿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一雙眼睛盯著宋章,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衝擊官倉?”


    宋章看著李鳳寧說:“那起人是一個個都不想活了,隻把殿下置於兩難境地裏。”


    李鳳寧想了想,表情也不由跟著沉重起來。她似是完全沉浸到當時的景象裏去,“罰重了不好,她們也不是心懷不軌的亂民。但是罰輕了,國法又難容。”


    “可不是。”宋章一邊漫聲應著,一邊卻仔細看著李鳳寧的表情,見她完全沒有任何平常那種一提到李端就好似吞蒼蠅似的嫌惡,不由微微一笑,“當時郡守還推脫職責,藉口說請殿下同巡糧倉,然後就把抓到的饑民朝殿下麵前一帶。”


    宋章話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


    “然後呢?”李鳳寧完全聽住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她,隻是追問道,“後來怎麽樣了?”


    “後來就不知道了。”宋章卻隻是一笑,“我隻是王府的長史。殿下與郡守交接這等大事,哪裏輪得到我去跟,隻是依稀聽跟去的人說過些什麽,‘多虧是殿下’之類的。”


    李鳳寧一怔之後,狐疑地看著宋章。


    而宋章隻是拿起茶杯小抿了口,然後還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李鳳寧看她好一會,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麽似的,先是放鬆了前傾的身體,往後一仰窩進座椅裏,然後慢吞吞地來了句:“文馳今天話裏藏話,今天到底是幹什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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