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老太太走出小屋,走到正屋。看著靠在牆角幾個打盹的幾個鏢師,沉聲問道:“六子和張家小子呢?”

    一個鏢師應和道:“他倆體力還好些,一個出去找幹柴,一個找吃的去了。”

    戚老太太嗯了聲,對那鏢師道:“我出去看看,你們看好栓子。”不等鏢師答應,大步走出了屋門。

    我守了一夜,被困在小屋子裏出不去,可戚老太太一動,我就身不由己的跟了出去,像是有什麽人在背後推著我。

    門外,天空依舊陰霾,連天的烏雲層層疊疊,北風唿嘯中,風雪似乎更大了些,戚家老太太看了看雪地上的腳印,朝著東麵快步而行,我隱約感覺到了戚家老太太要幹什麽,又驚又怒,大聲咒罵戚老太太,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大雪沒到膝蓋,已經封山,山中動物也都藏了起來,如此境地,想要找到吃的,是何其困難,約莫著走了兩柱香的時間,正前方一處山腰中,一個人影躲在樹下瑟瑟發抖,戚老太太看到人影,大聲唿喊道:“是小六子嗎?”

    “鏢頭!”那人聽到戚老太太唿喊,站了起來,雙手縮在袖中,朝著她張望,戚老太太眼睛一亮,快步趕了過去,我身不由己跟在戚老太太身側,感覺到戚老太太唿吸沉重了起來,但很快,戚老太太的唿吸就變得平常。

    “六子,你出來的早,找到點吃的沒有?”

    六子是個十八九的少年,一張臉凍餓的鐵青,卻仍然顯露出一絲青澀,嘴唇幹裂的如同老樹皮,哆哆嗦嗦的對戚家老太太道:“鏢頭,大雪封山,連兔子都進了洞不出來,耗子都沒見到一個,我挺不住了,在這顆樹下躲躲風,再去找吃的……”

    戚老太太大步靠近,牛耳尖刀反握,用手臂擋住,六子卻絲毫不知,眼巴巴的瞧著信任的鏢頭,戚老太太嗯了聲,靠近了六子,突然伸手抓過六子,也不知道用的什麽手法,六子微微一愣,已如小雞般被戚老太太提留在了手中。

    “鏢頭!這……這是做什麽?”六子大驚,磕磕巴巴的問道,眼神滿是驚恐。

    戚老太太手中的牛耳短刀揮出,刀芒一閃,一道血箭從六子喉嚨濺出,六子伸手捂住喉嚨,不可思議的看著戚老太太,戚老太太把身子已經軟了的六子扔到地上,冷冷道:“六子,莫要怪我,你若不死,大家就都得死,這就是命!”

    鮮血在昏沉的天色下,顯得淒豔,六子眼中的亮色漸漸暗淡,同時一股子怨恨之氣,從六子身軀當中升騰起來,戚老太太卻絲毫沒有感覺得到,當戚家老太太反握牛耳尖刀靠近六子的時候,我就知道她要做什麽了,肯定是要殺人取肉,可親眼看到,仍是心中一凜,都說人心世道猶如鬼蜮,這話倒是當真不假,雖然早有準備,我卻仍然是難以接受,心中莫名的驚悸和怒氣。

    不過讓我疑惑的是,人死為歸,六子死了,按理說該魂遊地下,七魄分散,雖說怨恨難平,可成厲鬼,那也得有條件,如此巨大的風雪,人之魂魄是不可抗拒的,可在這裏我明顯感覺到,小六子並沒有身死魂歸,而是凝魂成鬼。

    此處有古怪!我閃出個念頭,四下看了看,附近方圓,是個雙山環抱的境地,有個名堂叫做,虎強龍弱,白虎張口。此為風水險惡之地,右邊的山明顯比左邊大得多,至少大出一倍來,並且獵戶房子所在之地,就在雙山連接的山腰,此為虎口。

    為虎強龍弱之象;並且房子的位置,為風水學中的白虎張口之惡象。從風水角度上講,虎強龍弱、並且小山被大山遮掩的掩飾,使得這一塊終年難見陽光,陰氣過盛,此地是個險象環生、危機四伏、殺機重重的兇地,正所謂“物極必反”、“孤陰不生、獨陽不長”

    此處地勢險惡,看的我心驚不已,卻聽得戚老太太嘟囔道:“六子,莫要怪我,怪就怪你生錯了時候,如今這世道,不是你吃人,就是別人吃你,下輩子投個好胎吧,投個好世道吧!”

    我扭頭過頭來,就見戚老太太彎下了腰,手中牛耳尖刀在六子胸口補了一刀……扒開衣服,短刀割了下去,血肉橫飛……我看不下去,閉上眼睛,可是眼前戚家老太太落刀仍是映入眼中,白色的雪地上,遍染血跡,慘不忍睹……

    這個過程對我來說,簡直就是個煎熬,卻避無可避,硬撐著看完了戚家老太太肢解了小六子,割下肉來,然後在樹下麵簡單挖了個坑,把小六子的屍骸埋了起來,用雪掩蓋上,手裏拎著血肉,深吸了口氣,朝著房子而去。

    戚老太太能動,我也就能動了,情不自禁的跟著戚家老太太往那破房子走,走了沒有多久,我突然感覺到一股怨恨的氣息突然出現在戚家老太太的身後,我抬頭去看,就見死了的小六子,一身血肉模糊的趴在戚家老太太的背上,朝著他呲牙一笑。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嘴裏流出來,整個人似煙,更像是一股氣,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就在小六子趴在戚老太太身上的一瞬間,我清楚看到,戚老太太那挺直的腰板,突然向下沉了一沉,戚家老太太咦的一聲,扭動了下腰身,手中拎著六子的血肉,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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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的心生寒意,感覺身上的汗毛一根根都豎了起來,戚老太太扭動腰身,咯吱咯吱……一陣脆響,繼續前行,六子的陰魂突然暴怒起來,張牙舞爪的去抓戚老太太的腦袋,不過他剛剛成鬼,並沒有太大威力,虛幻的手影穿過戚家老太太的身體。

    小六子並不甘心,仍是百般的攻擊戚老太太,戚老太太身上的陽氣蒸騰的小六子,讓小六子很難受,隻能是無可奈何,很快,戚老太太就迴到了屋裏,大屋子裏的八個人,如今剩下了七個人,戚家老太太站定了,問道:“小六子還沒有迴來?”

    “還沒有……”剩下的七個鏢師,基本上都是奄奄一息了,看到戚家老太太手中的肉塊,人人眼睛都亮了,戚家老太太將從六子身上割下來的肉,嘭的扔在地上,不慌不忙道:“路上碰到一頭被狼啃了半邊的死獐子,我把狼驚走,剩下的肉就都在這了,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架鍋熬湯……”

    火燃起,鐵鍋被架起,肉塊煮在了鐵鍋中,咕嘟嘟的熱氣和香氣,傳遍了整個屋子,我惡心的幾乎要吐了,不同的是,沒有人懷疑戚老太太,都在貪婪的看著鍋裏的肉,而小六子的陰魂就在鐵鍋邊上,瘋狂的朝著每個人吼叫,抓撓,卻沒有人感覺得到……怨恨的戾氣,隨著肉香的氣味充斥了整個房子……

    小六子一去不複返,大家都認為他迷路,死在了山中,加上戚老太太,還剩下九個人,可六子身上的肉卻是太少了,兩天都沒有堅持到,每個人又都開始變得饑餓難耐,風雪卻依然未停,大有要下到地老天荒的勁頭。

    到了第三天,戚家老太太趁著鏢師出去撿柴之際,再次帶著牛耳短刀走出了房子,於是大家就又有了肉吃,同樣又有一個人沒有迴來,老天像是故意要跟他們為難,仍舊沒有放晴,三天後,又一個人成了眾人口中的食物。

    房子裏少了三個人,卻多了三個惡鬼,卻沒有人感覺得到,等到第四個在沒有迴來,終於有人感覺不對勁了,兩個鏢師產生了懷疑,相伴出去撿柴,在一處隱蔽之地,找到了同伴的屍體,身上的肉被剔下的屍體,兩個鏢師臉色大變,狂吐了一通,不用多琢磨,目標就指向了戚老太太。

    實在是太明顯了,這樣的環境,根本就沒有野獸出沒,而戚老太太每次出去,都會帶迴來肉,而每次都有一個同伴不知所蹤,兩位鏢師麵前擺著的隻有兩條路,要麽被戚老太太吃了,要麽,吃了戚老太太。

    兩人決定殺了戚老太太,裝作若無其事的迴到房子,可剛一進門,就被躲在門後的戚老太太偷襲,立刻死了一個,另一個刀還沒掏出來,就被戚老太太飛出手中的牛耳短刀插中了喉嚨,而屋子的另外兩個鏢師,在他倆出門之後,已經死在了戚老太太的刀下。

    八個鏢師隻剩下四個的時候,當兩個鏢師要一起出去撿柴,對她明顯有了警惕的意思之後,戚老太太就知道瞞不住了,她是老江湖,知道先下手為強的道理,殺了兩個鏢師,等剩下的兩個迴來,這一行人,到了此時,除了戚老太太和她的兒子栓子,全都死了,死的一個不剩。

    接下來,戚老太太和栓子就靠吃這些人,在風雪漫天的山中熬了足足半個多月,天色終於放晴了,所有的鏢師都成了她和兒子的食物,她們活了下來,走出了房子,帶著那個包裹,踉蹌著走出了大山,卻不知道,在她們身後,陰魂不散的跟著八個怨氣衝天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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