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晶黑裙女子,帝蒼黎。


    她是咒之雀祖,在她十三個姐妹中名列第十一。


    排名雖低,但她在十三雀祖之中的戰力可不低。


    論硬實力,她至少能勝過五大雀祖,甚至是更多人。


    在說出那番話以後,她心裏就有了想要出手的衝動。


    其實,帝蒼黎現在的心情極為複雜。


    直白點說,她是想替阿柔出手。


    在她看來,那個萬獸塔完全是因阿柔而生,是過去遺留的問題。


    她覺得這個問題不該由趙扶搖解決,而應該是由雀族自己解決。


    若她出手破了這塔,也算是幫阿柔解決一個遺留的因果。


    作為至高母神的女兒,幫母神解憂絕對是她份內的事兒。


    可另一方麵,她也有私心。


    她和她的姐妹們一樣,能時刻聽到趙扶搖的心聲。


    從趙扶搖十歲那年開始,她就能感受到他那顆心的全部變化。


    不管她願不願意承認,漸漸地,他的心聲都成了她生活中的不可少之物。


    一直以來,她對於生命的流逝都沒什麽具體的概念。


    自從認識趙扶搖以後,她開始對生命一詞有了清晰的認知。


    在她看來,趙扶搖的心聲就像是一首讚歌,歌裏有眾生的影子。


    而有時候,趙扶搖的心聲又像一首戰歌,充滿了野性和殺戮。


    能聽到這聲音時,她會感到享受。


    聽不到這聲音時,她會無比落寞。


    到如今,她甚至開始期待,期待趙扶搖接下來的經曆。


    她知道,其實自己這就是在期待更美妙的心聲。


    但這有什麽差別?


    她既喜歡這個特殊的生靈,也喜歡他那顆心發出的聲音。


    她覺得,他擁有這世上最為獨一無二的樂器,完美而非凡。


    那座萬獸塔。


    它被古老諸神的怨念所染,形成了肮髒的意誌。


    本來,這意誌一直都在沉眠。


    可惜,它察覺到了趙扶搖身上的雀族氣息。


    那是阿柔的氣息。它認出,這是它萬千前身的唯一死敵。


    它的萬千前身們——它們。


    它們絕不會忘記那份仇恨,更不會放過任何與阿柔有關的生靈。


    一場大戰在所難免,而這萬獸塔的力量還不是趙扶搖能抗衡的。


    更重要的是,於這意誌而言,要創造一個攻心的幻境一點都不難。


    趙扶搖在逐鹿書院的經曆,帝蒼黎都看在眼裏。


    她對人族有一定的了解。


    人族擁有智慧。


    人族擁有近乎無限的成長潛能。


    但人族也是脆弱的。


    尤其是人族中那些重情的人。


    這種人總是會將這樣、那樣的悲傷銘記,將其化心中刻痕。


    刻痕的數量變多了,人的心就會變得沉重,變得破綻百出。


    她是真怕。


    她怕趙扶搖的心會被那些邪惡而肮髒的幻境改變,怕他失去自我。


    畢竟,在這之前不是沒有先例出現。


    但……她在擔憂不已的同時,竟也對趙扶搖有幾分信心。


    與宋雨澤一戰之後,趙扶搖似乎就已經有了徹底的變化。


    這時,帝蒼黎看到,趙扶搖被一片紫色的光華之海吞沒。


    那紫色光華,既是昔日諸神的怨念之力,又是詛咒之力。


    它們在不斷侵蝕趙扶搖的軀體。


    “唿唿——”


    帝蒼黎的唿吸變得急促幾分。


    她可是咒之雀祖。


    這時候,隻要她略微出手,趙扶搖的麻煩就會被解決。


    可她還是有些猶豫,還是沒能越過心裏那道莫名的坎兒。


    “我該怎麽做?”


    帝蒼黎緩緩閉上雙眼,將自己置身黑暗,一遍遍地向自己發問。


    與此同時,趙扶搖同樣也置身在黑暗中,也要為未來做出選擇。


    他和他的禦獸都被鎮壓了。


    以他的能力,他完全能讓自己脫困,但他很難讓禦獸隨他脫困。


    所以他的選擇是,出劍。


    如果他的禦獸注定要死,那他就陪著它們一同死去。


    同生共死,這是他在剛剛成為禦獸師時發下的誓言。


    鏘!


    鎏金神紋顯化,宛若染血。


    得益於這怨念咒力的侵蝕,趙扶搖一下子就身負重傷。


    他順勢發動傷字劍訣,以強橫到極致的劍氣斬出一線光明。


    鏘!


    一劍盡,趙扶搖再出一劍。


    魔字劍訣,魔字劍,獨孤。


    嗤——


    奇特的聲音響起,就像是血肉被割裂時的聲音。


    紫色光華被盡數磨滅。


    這片紫色海洋多出無數裂痕,每一道裂痕都是一線光明。


    任意借助一道裂痕,趙扶搖都可以輕易脫困,但他沒有這樣做。


    因為他的禦獸還沒有脫困。


    他選擇留下,為禦獸而戰。


    隨著那陣獨孤劍意湧入心境,他體內的本源力量也在加速複蘇。


    黑羽之上,紅紋綻放光華。


    白鱗之上,藍紋閃爍不息。


    兩種光華自他的身上泛起,就像是那些古老廟宇的祭祀神紋。


    趙扶搖有些恍惚,他感覺自己似乎又聽到了那陣玄妙的歌聲。


    他不知道什麽是大雀威靈歌。


    他隻是微笑,由衷的喃喃道:


    “我喜歡這遠天之歌。”


    他不知道,這話一出,九十九重天最深處就有一女子溫柔一笑。


    他還在出劍,要貫徹自己的道。


    先以心念入劍,然後憑劍入魔。


    磅礴的魔意就像是無數種子,它們在他心中生根發芽,肆意瘋長。


    憑借這份力量,趙扶搖遊走在生死邊緣,一次次擊潰紫海的攻勢。


    “吼!”


    無數荒獸再現。


    這荒獸群所包括的荒獸,已經不止是七階君主級的存在。


    八階帝王級,九階主宰級……


    趙扶搖從未見過的荒獸,在一瞬間通通都被映照顯化而出。


    它們一展兇威,紛紛向趙扶搖發動攻勢,造就殺伐浪潮。


    麵對這樣的攻勢,趙扶搖毫不猶豫,直接將自己的吞噬之力完全展露。


    按理來說,他根本不會是這些荒獸的對手,隻會被它們撕成碎片。


    可在這場大戰中,他似乎是受到了某種可怕力量的加持。


    在這力量的支持下,他終於能和這些荒獸大戰。


    而這股力量更與他同宗同源,完全沒有一點屬於外力的意思。


    “吱吱吱——”


    大蝕骨雀率先脫困。


    它與那股神秘力量完美融合,竟能助趙扶搖煉化這怨念咒力。


    還有九頭獅子青冥,它第二個脫困,直接和眾荒獸展開廝殺。


    “嗚——嗚——”


    就在這時,趙扶搖在入塔時曾聽過的詭異之聲再度響起。


    這聲音似是某種生靈的哭泣,又似是某種器物的嗡鳴聲。


    下一刻,趙扶搖隻感到一陣恍惚。


    他眼前光影一閃,往日迴憶如洪流般湧現,交織成畫。


    詭譎的畫麵不斷輪轉,似是夢幻泡影,又像是真正的人生經曆。


    他被困頓在無數畫麵深處,開始了在幻境中的沉淪。


    帝蒼黎猜的沒錯。


    被萬獸塔鎮壓的異變之源,也就是古老諸神的怨念。


    它們隻是怨恨阿柔,而不是失去所有理智,隻剩下獸性。


    事實上,它們依舊懂得該以怎樣的方式殺死趙扶搖。


    以心攻心。


    這是抹殺心道生靈的最佳方式。


    然而,這一次,趙扶搖沒沉淪下去。


    幻象變換間,他麵色如生常,於揮手之間再斬魔字劍。


    鏘!


    一劍破千幻。


    一劍碎諸法。


    劍中魔意如入水之墨,暈染了趙扶搖的心境。


    憑此一劍他迴到現實。


    “嗷嗚——”


    “咩——”


    雙靈低吼,他與它們的聯係仍在加深。


    它們也在蛻變,在進化。


    狼生白鱗骨刺,羊長黑羽銳爪。


    而趙扶搖則漸漸沉浸在心境中。


    獨孤,其實就是孤獨。


    這是他為自己選擇的劍道。


    他這一生,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最終隻剩下一顆破敗不堪的心。


    當他經曆過無數次悲傷,他發覺到他不是一直都置身在黑暗中。


    他看到了光明。


    很少,但他也擁有。


    隻是……正因為他經曆過那樣的黑暗,他才明白光明的可貴。


    他珍視生命中那些光明。


    那是溫暖。


    因為珍視,所以要遠離。


    他決心孤身一人走向前路,麵對一切。


    其實,無論是妻子甘草,還是被他當成母親的阿柔。


    她們一直是他內心最柔軟之地。


    隻是入魔以後,他隻允許自己在心境的神廟裏短暫脆弱。


    除此之外,其他任何時候,他隻能是作為劍魔的趙扶搖。


    唿——


    清風自四麵八方起。


    塔中世界的天穹湛藍一片,再不複剛剛那末世毀滅之像。


    大青天扶搖神通……趙扶搖運轉此法,瘋狂煉化此界怨念咒力。


    “他變了。”


    九十九重天,南夜幽幽一歎。


    她清楚的記得,一段時間前,趙扶搖還沒有這麽強。


    那時他一遇到心道殺招,往往就會被那些殺招死死克製。


    現在,趙扶搖真的今非昔比了。


    還是心道殺招,而且還是一眾神明費力編織的心魔幻象。


    最終,卻被他一劍斬去。


    南夜一歎,是在感慨趙扶搖的成長速度,他成長的實在是太快。


    “這樣看,他倒是有幾分成為我母阿柔孩子的資格。”


    一青晶黑裙女子感慨著。


    眾女聞言,皆麵色複雜。


    卻有一氣質嫻靜的女子平靜道:


    “不,成長隻是必然,隻是這未必就是我母阿柔想要的。”


    “繼續看下去吧,真到了該出手的時候,恐怕輪不到我們出手。”


    此言一出,眾女皆驚。


    這話要是其他雀祖說,她們可以不在意。


    但現在說出這話的人,是心之雀祖,帝蒼心。


    帝蒼心,心靈古雀一族的起源始祖,在十三雀祖中名列第十二。


    她戰力不強。


    但其餘十二雀祖皆知,帝蒼心與阿柔心意相通,能知曉阿柔的心意。


    所以在某些時候,帝蒼心的話就等同於阿柔的話。


    而在接下來這段時間裏,眾雀祖沉默,都暗暗地猜測著阿柔的心意。


    隻有帝蒼心,時而神情迷茫,時而麵帶微笑,時而流露溫柔目光。


    光陰就這樣悄然流逝。


    第一年,萬獸塔中異象不斷。


    逐鹿書院的強者齊聚塔前,生怕塔內生靈脫困,釀成一場災劫。


    趙扶搖的氣息漸漸衰弱,引得王蘇牧三人擔憂不已。


    局勢,一度險些失控。


    第二年,塔中異象依舊不斷。


    書院強者沒有散去,而是開始分批看管萬獸塔。


    趙扶搖的氣息竟漸漸強盛,震驚了書院的強者。


    第三年,塔中異象漸漸消弭。


    書院強者在。


    王蘇牧三人,也依舊在。


    趙扶搖的氣息,還有萬獸塔本身的氣息,皆是不再變化。


    這兩者似是在對抗中僵持住,局勢徹底陷入到均衡之中。


    人們本以為還會迎來第四年。


    可在第三年年末,大楚王朝來人。


    “王叔,我不迴去!”


    “你們不能帶走我。”


    “我已得到奶奶的允許,可以在此研學十年。”


    蘇卿發聲,引來不少人圍觀。


    然而,除了王長生和東皇雪,沒有任何人幫她。


    就在使者要將她強行帶走時,萬獸塔震動,整座塔竟是直接化為塵埃。


    那一瞬,有一人如出鞘之劍,連破書院強者布下的禁製,來到她身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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